《红琉白璃》喜孝天

16、芍药之六 纸卷

　　琉躺在向晚怀中，似睡了。
　　她，近来觉得无聊，也只好睡会儿来打发时间。
　　“向晚。”她忽然睁开眼，扬起笑，“我嗅到桃花香。”她探着脖子，看到满目的鲜嫩。桃花大多还是小苞儿，圆如珍珠，也有开了的，黄蕊粉瓣。
　　“再过十来天，满府的桃花儿都会开。”
　　“唔唔，我想去山岚湖。”她闭着眼，似睡未睡，声音有些含糊，“每年这时候，我们都会去那里住一个月。那儿真是好山水，四处干干净净，也无甚游人来往。在那儿看书，心情总是很好……”
　　向晚心惊。
　　山岚湖，那在皇城郊外，而非东地。他与琉，从未去过那里。
　　山岚湖，是她的臆想，还是那些远去的记忆？
　　她阖着眼，咂咂嘴，像是要尝尝甜风。
　　“琉儿，”他不安地轻声说，“你是……与谁去过山岚湖？”说起看书，他只想得到璃。况且琉这十几年，前半与璃在一起，后半与他在一起，也别无其他可能。莫非，她记起了璃？
　　她没答，闭着眼，像睡了，但随后蹙眉，睁开眼。
　　“什么？山岚湖？那是什么？”竟是一脸的茫然，全忘了方才说过什么。
　　向晚低头吻她的额，“没什么，你累了，睡吧。”
　　原以为她的记忆是不断流逝的河流，但怎会渐渐变成一池翻腾的浊流，什么浮上来了，什么沉下去了，无迹可循。
　　或许某一日，她会忘记他，她会忘记自己。
　　所谓某一日大概不会很远，甚至可能近得出乎意料。
　　无论对于谁，这都是最糟糕的结局。
　　他缓缓扬起右手，打着奇特的手势。
　　桃树摇摆，风空如期出现。
　　“怎样了？”他捂住琉的耳朵，话音也颇轻。
　　“已经雇了西地的陕荒名剑。”
　　“虽是名剑，却未必能胜他。若真的不行，就出军队吧。”
　　“出军队会公开王爷的身份，这一来……”
　　“总会公开的，我终要与他面对面。只要琉儿不知道便好，其他的，无所谓。我与璃，几乎就是陌生人。”他拢眉，“再者，听闻包打听杀伤了他那边的人，只怕，我们已算是敌人。”
　　风空不做声。
　　“我至多只能再等十日。”他怜爱地看着琉，“再久，怕她等不了。”
　　“王爷。”风空像是下定了决心才问，“究竟为什么……”
　　向晚望着这从来言听计从绝无疑问的护卫，无奈说道：“是瑞。”
　　又是瑞。
　　他留的那个纸卷，向晚看过后，便在一旁的金烛上烧了。
　　那东西，除了他，不该让任何人看到。
　　纸上写的，果然残酷。
　　真要让人怀疑，瑞留下这卷纸的目的究竟何在。
　　那棉白的压了细斜纹的纸上，是份笔记。

　　璃所服药名定为“阳炎”，琉所服药名定为“陆川”。“阳炎”用材一百二十三种，“陆川”增一十二味草、去二十二味木。
　　“阳炎”、“陆川”药性至强，故试用后发现毒性亦强。特配解药，“紫香”解“阳炎”，“红秀”解“陆川”。然“紫香”、“红秀”皆只得五十余味药石调配，或尽不可解，或不可尽解。
　　吾弟璃，似疯。吾妹琉，终将痴愚，吾之过？天之过！
　　然吾挚友晚甚爱琉，特留解“陆川”之妙法。

　　再往后看，向晚真的没有想到，所谓解“陆川”之妙法，竟是那样。
　　便是向晚，也不免会想：如此东西，真的是从未见过便好了！
　　瑞留下这个，是为救琉璃，还是为了将他们引上更加痛苦的地狱道？
　　可即便如此，向晚也无法对纸上词句置若罔闻。
　　既知道了解除毒性的方法，他不可能不去做。即便那是璃，即便他无法确定瑞所言是否确实可信，但在当下的情况，他不能坐视琉渐渐忘记一切。
　　他雇了最好的剑士，准备了最好的军队，他要找到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