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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第 201 章 ...

  •   自那夜在兄长盛炽处得到默许后,盛暄便悄然开始了他精心策划的“表演”。这场戏,他演得极其耐心,也极其小心,

      日复一日,在点滴细节中悄然铺垫。

      盛暄赖在苏泽兰身边,磨蹭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泽兰……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他眼神闪烁,带着明显的恳求。

      苏泽兰放下手中的书卷,疑惑地看他:“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盛暄凑近些,压低声音:“我……我想让你帮我个小忙,让我的脉象……暂时显得有点不对劲,像是旧伤复发的那种。”

      苏泽兰闻言,脸色骤变,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胡闹!这怎么行?脉象关乎根本,岂能儿戏!再说,好端端的,为何要装病?”他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赞同。

      盛暄早就料到苏泽兰会是这个反应,立刻拿出死皮赖脸的功夫,双手抱住苏泽兰的手臂,像只大型犬一样蹭着,声音放得又软又可怜:“不是装病!是……是策略!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你知道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苏泽兰,“不需要真的伤身,只要能让太医诊脉时觉得不对劲就行!就一点点!泽兰,你最厉害了,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帮帮我嘛……”

      苏泽兰被他缠得无法,又见他眼神急切认真,不似纯粹玩闹,心知他定有深意,但依旧坚决摇头:“不行。脉象紊乱,稍有不慎便会损伤元气。我绝不会用你的身体冒险。下蛊更是想都别想!”

      “不下蛊不下蛊!”盛暄连忙保证,见苏泽兰态度坚决,退而求其次,继续软磨硬泡,“那……那有没有更温和的办法?比如……扎几针?就暂时改变一下,过后就能恢复的那种?泽兰,求你了,就帮这一次,我保证不会乱来!”

      苏泽兰看着他眼中近乎哀求的急切和信任,终究是心软了。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确实有一种针法,可暂时闭锁几处次要经络,令脉象呈现沉涩之象,似有旧疾淤堵,但效用仅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且不可频繁施用,否则必伤其身。”

      他严肃地盯着盛暄,“我只能为你施针一次,而且,你必须答应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盛暄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一次就好!一次就好!谢谢苏泽兰!你最好了!”他恨不得扑上去亲苏泽兰一口,被苏泽兰红着脸推开。

      事不宜迟,苏泽兰当即取来银针。烛光下,他神色专注,手法精准而轻柔地在盛暄手臂和胸腹处的几个穴位上下了针。

      盛暄只觉得几处微微酸麻,并无太多不适。施针完毕,苏泽兰又仔细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第二天,感觉体内气息确有微妙变化的盛暄,这才寻了个由头,称连日操劳略感疲乏,请动了太医院那位德高望重、口风严谨的老太医。

      诊脉时,老太医指尖搭在他的腕上,凝神细品良久,花白的眉毛渐渐拧紧。他反复探察,最终沉吟道:“将军脉象沉弦涩滞,似有郁结之气深伏,扰动经络……观此象,非一日之寒,倒像是陈年旧疴,遇劳引动。将军近日是否旧伤处时有隐痛?”

      盛暄心中暗赞苏泽兰的医术高明,面上却故作惊讶,随即化为一丝无奈:“太医明察。确是前几年在边关落下的根子,近日操练繁重,是有些不适。”

      太医提笔写下诊籍,叮嘱他需静养,切忌过劳。这关键的一步,总算稳稳迈出。

      此后,盛暄的铺垫更加从容。

      军营之中,一场酣畅淋漓的骑射操练后,他会偶尔以手按触肩头旧伤处,眉头微蹙,在亲信面前低叹一句“这旧疾,近日似乎有些反复”,但随即又强打精神。

      面圣或述职时,他也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疲惫或心有余悸的神情。这些举动,零零散散,看似无意,却像水滴石穿般,慢慢改变着周围人的看法。

      而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萧祈昀的眼睛。他偶尔在宫中遇见盛暄,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疲态”时,总会无奈摇头,私下调侃:“泽兰的针法倒是精妙,连老太医都骗过了。”盛暄则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出的手!”

      筹划多日,铺垫良久,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京畿大阅。

      这一日,旌旗招展,兵甲森然,皇帝亲临观武台,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整个西大营肃穆庄严,气氛凝重。

      盛暄一身锃亮戎装,端坐于马上,位于受阅部队的前列,身姿挺拔,目光锐利,与平日并无二致,唯有深知内情的萧祈昀和盛炽,在看向他时,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关切。

      阅兵依序进行,阵列变换,喊声震天,一切井然有序。很快,便到了将领展示个人武艺的环节。按照惯例,盛暄需策马奔驰,于疾驰中演示弓射与枪术,这是展现将领勇武与部队士气的重头戏。

      盛暄深吸一口气,催动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校场。

      起初,他动作流畅,引弓搭箭,箭矢嗖嗖破空,皆中靶心,引来观武台上一片低低的赞许。紧接着,他换上了长枪,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枪影缭乱,气势逼人。

      然而,就在他完成一套复杂的回马枪动作,准备再次加速冲刺时,异变陡生!

      只见他身形猛地一晃,原本稳坐马背的身躯骤然失衡,手中长枪几乎脱手!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而盛暄则痛苦地俯下身,一手死死按住左胸下方旧伤处,另一只手勉强支撑着马鞍,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跌落马下。

      “将军!”

      “副指挥使大人!”

      场边离得近的兵士和将领最先发现不对,惊呼出声。观武台上的皇帝和百官也立刻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的赞叹声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在马背上痛苦蜷缩的身影上。

      萧祈昀在观武台上,霍然起身,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尽管明知是计划之内,但亲眼见到盛暄那副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的惨状,他的心还是被狠狠揪紧,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坐在他附近的盛炽将军,面色亦是凝重无比,眉头紧锁,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拳,虽未起身,但紧绷的身体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场中,盛暄的几个亲信校尉已飞奔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了几乎要从马背上滑落的他。

      盛暄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校尉身上,呼吸急促,双眼紧闭,唇色泛白,任由部下将他搀扶下马,脚步虚浮,几乎是被半抬着离开了校场。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是旧疾突发,且来势汹汹,极为严重。

      大阅因此出现了一段不小的骚动和中断。皇帝当即下令,命随行太医速去诊治。而前往诊治的,正是之前已被“铺垫”过的那位老太医。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太医被引至临时安置盛暄的营帐内。帐外围满了忧心忡忡的将士和关注此事的上官。良久,老太医才面色沉重地掀帘而出,手中捧着一份墨迹未干的诊断文书。

      他径直来到观武台前,躬身向皇帝禀报,声音清晰而沉痛:“启禀陛下,经老臣仔细诊察,盛暄将军之症,乃凶险异常之旧疾复发!究其根源,系在边关平定邪教时所中奇蛊之遗毒。此蛊毒性诡异非常,虽经救治保住性命,然邪毒已深侵经脉,损伤根本。平日或可勉强压制,然一旦遇极度劳累、寒热交侵或心神激荡,便会骤然引发,致气血逆乱,精力瞬间衰颓。此乃沉疴痼疾,非寻常药石可速效根治,为保根本,必须长期静养,切忌任何劳心劳力之事。尤其……”

      老太医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尤其不能再劳累,否则……恐有性命之虞,更恐贻误军国大事!老臣恳请陛下明鉴!”

      这番诊断,言辞凿凿,情真意切,结合方才盛暄在校场上那触目惊心的发作,由不得人不信。

      皇帝听罢,龙颜肃穆,看着那份详细的诊断文书,良久,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中充满了惋惜与无奈。

      他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目光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盛炽将军担忧的脸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营帐内,本该“虚弱昏迷”的盛暄,在确认外人离去后,悄悄睁开一丝眼缝,听着帐外隐约传来的议论和太医的禀报,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弧度。

      计划最关键、最危险的一步,终于圆满达成。这场戏,他演得足够真,也足够狠。

      接下来,便是等待那份顺理成章的辞官诏书了。而始终悬着心的萧祈昀和盛炽,在得知太医的诊断后,也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京畿大阅那场惊心动魄的“旧疾突发”后,盛暄便顺理成章地被送回了兄长盛炽的府中“静养”。

      外界皆道这位年轻悍将伤病缠身,前途堪忧,唯有盛炽府内那方僻静小院,藏着不为人知的温馨与暗涌。

      苏泽兰几乎是日日必到,有时提着还冒着热气的药膳,有时捧着几卷闲书。

      盛暄虽“病”着,精神却好得很,一见苏泽兰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眼底便漾开毫不掩饰的欢喜。

      他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享受着苏泽兰一勺一勺喂到唇边的汤药,虽然只是做做样子,指尖有意无意地缠绕着苏泽兰垂下的发丝,嘴角噙着满足的笑。

      “整日躺着,骨头都酥了。”盛暄小声抱怨,却将头往苏泽兰掌心蹭了蹭,“还是你来才好,这院子总算有点人气。”

      苏泽兰垂眸,看着他虽略显清减却并无病容的脸,无奈一笑,指尖轻轻拂过他眉宇:

      “既选了这条路,便再忍忍。戏总要做足才好。”语气里带着纵容的嗔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盛暄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只是想着日后便能日日如此,眼下这点装模作样,也值了。”他目光灼灼,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这般“养病”的时光悠然过了十余日,外界关于他“病情”的议论已发酵得恰到好处。

      盛炽亦暗中打点好太医署上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便是那封辞官奏表。

      是夜,烛火摇曳。盛暄屏退左右,独坐书案前,铺开明黄绫缎,神色是罕见的凝重与专注。

      他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终是落笔。每一个字,都需斟酌,既要情真意切,打动天听,又要不露痕迹,全了计划。

      他依着心中筹谋已久的措辞,缓缓写下:

      “臣某诚惶诚恐,顿首再拜,谨奏陛下:臣本边关一武夫,蒙陛下天恩,不次拔擢,委以京畿重责,常感皇恩浩荡,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臣每思及此,夙夜匪懈,唯恐有负圣望。”

      笔锋一转,沉痛之色跃然纸上:“然臣昔年随军征讨邪教,不幸身中奇蛊,毒侵肺腑,几近殒命。幸赖天威庇佑及太医圣手,得以苟全性命。然邪毒诡异,已伤根本,沉疴暗伏。”

      继而,引出关键:“臣虽竭力强撑,冀望以残躯尽忠王事,怎奈近日旧疾骤然加剧,如雷霆骤发,气血逆乱,精力衰颓,竟至无法理事。经太医署再三诊视,皆言此乃痼疾,非药石可速愈,需长期静养,尤忌劳心劳力。”

      核心诉求,更是字字泣血,以退为进:“臣闻之,五内俱焚。京畿防务,关乎社稷安危,乃陛下所托之重,岂容臣以病弱之躯尸位素餐,徒成军中之累?臣虽万般不舍戎装,然为防务万全计,为不贻误军国大事计,臣虽心如刀割,亦不得不冒死恳请陛下,恩准臣辞去京畿西大营副指挥使一职。臣虽去职,然报国之心不死,伏乞陛下念臣微劳,许臣以闲散之身,挂一虚衔,他日若得调养稍愈,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虽万死不容辞!”

      结尾再表忠心,不留丝毫破绽:“臣自知有负圣恩,罪该万死。唯乞陛下保重龙体,则臣虽去,亦心安矣。臣某顿首再拜,谨奏。”

      写罢,盛暄掷笔于案,长长舒了一口气。窗外月色如水,映照着他眼中卸下重担的清明与期待。他将奏表仔细封好,交由心腹明日一早递入宫中。

      次日,奏表呈上御前。果然,结合此前种种铺垫及太医的确凿诊断,皇帝虽深感惋惜,但更多是体恤臣子之疾,一番感慨后,朱笔御批:准其所请,念其有功,赐轻车都尉闲爵,安心静养。

      消息传来时,盛暄正与苏泽兰在院中对弈。闻听内侍宣旨,盛暄跪接谢恩,起身后与苏泽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如释重负的笑意。盛炽在一旁,面色沉稳,眼底却掠过一丝为弟弟得偿所愿的欣慰。

      当晚,萧祈昀亦悄然过府。三人聚于小院,月色竹影下,萧祈昀举杯,对着盛暄笑道:“恭喜……哦不,现在是恭喜轻车都尉大人,得偿所愿,也获自由身。”语气调侃。

      盛暄朗声大笑,一扫往日阴霾,举杯回敬:“同喜同喜!日后还要仰仗殿下,多多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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