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雨天要想我

4、影子

　　关于这座城市的景色，陈皮在跟着妈妈搬来这里的小半年里，从来没怎么留心过。见的最多的就是上下学36路公交行驶过的固定路段，见的多了也厌烦
　　虽说朋友们时不时总会约她出门，但陈皮真正答应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再者去也多是去商城吃吃饭，网吧打打游戏。
　　而像今晚这样，吃完饭把车暂停在路旁，随后漫无目的散步的时光几乎很少有。
　　周茜如在离她两步的左前方摆着臂闲散地走着，而她戴着一边耳机不紧不慢地在身后跟着。
　　她们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闲逛，路过的小摊子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周茜如的目光偶尔被街边的小吃或者小手工吸引。时不时停下来左看右看，拉过她的手，笑盈盈地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一路看下来，她们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走上天桥。

　　天桥上的风很大，斜侧面吹过来，蛮不讲理地灌进单薄的衣衫。一侧的衣服紧贴着女人的躯体，显露出一道流畅优美的曲线，叫人移不开眼。开车和吃饭时扎起的头发如今已经放下，在风的吹拂下藏在内侧的红发随风自由舞动。
　　两道影子在水泥路面慢慢被拉长，随着步伐的移动，身后的影子又慢慢缩小，变得深刻。在影子缩小变成脚下的一团黑影前，停住不动了。
　　周茜如侧过身舒展身体，双臂搭在天桥的围栏上，任风吹乱她的头发，她只拨了拨因没来得及变向而贴在脸上的几丝长发。眺望着远方灯火通明，收回悬在半空的前臂，交叠着搭在石制的护栏平面上。陈皮同她一起停下来，但并不似她那般，只是将双手手掌搭在上面，低头看着脚下车水马龙。
　　两个人安静地吹了一会风，身旁的周茜如好听的声音伴着耳机里的女声一起响起，“婄婄，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妈妈嘱托我照顾你，而是因为我想和你再次熟络，就像小时候一样无话不谈。我想了解你现在的喜好已经你的想法，但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陈皮抬起头看向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我暂时想不出我该用哪个词来形容此刻。想了很久，就当我当初的搬离是不告而别。实际上也算，这么多年我都不常联系你。”周茜如认真地看着她
　　“所以，你原谅我吧，好吗？”
　　随着对方声音落下而响起的是，耳机里何洁的歌声——“就是我的风景，云高风轻”。

　　风确实很轻。
　　她们所站的位置距离路灯大概半米左右的距离，此刻周茜如再一次站在逆光处。陈皮其实一直有点近视，她看不清周茜如的表情，但能听出她言语中的不安。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她飘动的头发上，才意识到自己扎不起来的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痒痒的。
　　她想，她好像很喜欢周茜如的头发。

　　“好啊。”陈皮的声音有些小，但语气坚定。
　　她确实对这么些年对方没怎么联系自己这件事带有情绪，但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讨厌或者生气。
　　对周茜如，她一直没有生过对方的气。她也不是爱生气的人。
　　“姐姐，帮我挑个发色，我想高考结束后染。”
　　“好呀。”

　　路灯下的影子再次移动了起来。它在风里变小、变形、变成脚下一团阴影，它又向前走在主人前面，肩并肩拉长变大。

　　破旧的路灯下，小小的便利店依旧尽职尽责地亮着灯，哪怕门上的招牌仅剩下一个单人旁还顽强地告知着路过的行人。
　　一闪一闪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小电动车，车头两边的后视镜上挂着两个黑色的头盔，人类发明的机械引得路过的小黄狗投来好奇的目光。就在小狗慢悠悠踱步到车旁时，不远处传来电子播报音又带走了小狗的注意力。
　　“欢迎光临”
　　贴着“拉”的玻璃门里出来了一个提着白色塑料袋的女人，看见女人的第一瞬间，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汪汪”两声，小跑上前，围着女人的腿激动的打转。
　　“大黄！出来散步吗？”周茜如没拎着零食的手，伸手摸摸小黄狗的头。

　　陈皮随后走出，手上同样拎着一袋零食。
　　原本还在周茜如身边吐着舌头来回跳的大黄在看到陈皮后，又摇着尾巴跳上台阶朝她跑去。
　　“大黄，你着见异思迁的小狗。”周茜如转过身对着跑掉的小狗说。
　　小狗听不懂成语，但它知道周茜如并没有在讨厌它。
　　大黄摇尾巴的频率不减，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走向刚刚还在探究的电动车。
　　两袋子零食被挂在钥匙孔下的挂钩上，陈皮单肩背着书包将头盔放回车尾处的箱子里，随口问道：“为什么买那么多零食啊？”
　　坐在车上的周茜如拍拍身后的座位示意她上车，“我很馋的，每样都很想吃，又总是吃不完。虽说零食吃太多不好，但还是想让你帮我分担点。求求你啦，婄婄。”
　　“陈皮”这个名字听到的人总会觉得有些奇怪，风干的橘子皮，理气类的中药材。但陈皮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是妈妈给她的，妈妈告诉陈皮，她是谁
　　而“婄婄”这个名字是胡同里的婆婆们起的，婆婆们没怎么读过书，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看又好听，总这么叫她。对此陈皮和妈妈都没意见，反倒是上了小学之后的周茜如有了些情绪。
　　她指着字典上的“婄”认真得说：“我们婄婄一点都不丑！”
　　陈皮记得那段时间周茜如十分苦恼，时而叫她“皮皮”，时而又喊她“婄婄”。直到发现这么多年的称呼不是说改就能彻底改掉的，她这才放弃。
　　同时，她注意到，除了大人们只有自己知道陈皮的这个名字，像是独属于她们之间。
　　而在一个多月前起到今天上午，这个名字也确确实实成了独属于她们之间的称呼，因为会这么喊她的人只剩下周茜如了。

　　陈皮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跨坐上车，从肩头放下的手自然地环上她的腰，“好。走吧。”
　　周茜如转动车钥匙，车灯亮起的同时慢慢拧动把手，离开前不忘跟大黄告别：“走啦大黄。”
　　“前面弯多，能开吗？”老城区的巷子弯弯绕绕，很考验开车人的技术。陈皮贴心提醒。
　　“放心吧！相信姐的技术。”

　　车子发动，大黄仍旧小跑地跟了一段路。在下一个转弯前大黄终于停下，耷拉下尾巴，有些不舍地“汪汪”几声和她们告别今晚。
　　小狗的回应没有落空，周茜如单手控制着车，松开另一只手，向上挥了挥，“明天见，大黄！”
　　坐在后面的陈皮也学着她的动作挥手，但她没跟大黄许诺明天。得到回应的大黄又欢快地摇晃起了尾巴，大黄知道这就是她们的习惯。

　　昨晚漆黑寂静的楼房在今晚因为时间尚早也变得明亮热闹。
　　关上门前一刻，隔壁邻居教训小孩的声音才落下。
　　挂着橘子挂件的钥匙串和两袋子零食一起被放在玄关处的鞋柜面台上，陈皮顺手反锁上门，换上周茜如拿出来的家居鞋。
　　换鞋时，陈皮垂着眼随口问了问周茜如对于明天的安排，但她关心的并不是目的地在何方：“明天谁和我们一起去吗？”
　　已经换好鞋的周茜如正往客厅沙发旁的小藤筐里添置新买的薯片，听见陈皮的问题，想也没想就回答她：“就我们呀。”
　　说完又补了句，“要是想约朋友一起的话，下次吧。明天就我们约会。”
　　陈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但在得到答案后，好像对明天的行程变得更加期待了。其实她也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好。”
　　小藤筐被塞得满满，周茜如站起身满意得看着眼前的丰收，“你怎么不好奇我明天要带你去哪里？”
　　陈皮这才反应过来她对明天的一切只知道是她们之间的“约会”，“诶！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周茜如朝她神秘一笑，又卖起了关子：”你猜猜看。”
　　“博物馆？”
　　周茜如摇摇头。
　　“动物园？”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看电影？”
　　“再猜。”

　　接连没猜中，陈皮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出：“难到你要带我去酒吧吗？”
　　周茜如被她的猜测都笑，“不是啦，不过你想去可以等你成年了带你去。”
　　“好啦，告诉你吧。我们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