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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共枕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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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的气温随着时不时突来的一场场秋雨骤降。
秋雨淅淅沥沥在安静的午后成了最适合入眠的白噪音。
课间的教室睡倒了一片,只剩下零星几个意志坚强。
陈皮望着窗外被雨淋湿的路面,暗自祈祷在放学前雨可以适时地停下,毕竟她没带伞也不想淋雨。
放学铃声准时响起,陈皮一边手上不停地收拾着,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冲到公交车站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好让自己少一点等待,少淋点雨。
最终陈皮决定在教室再等五分钟。
晚间的教室仍有住校的同学坐在座位上埋头苦读,一旁的程安安胆大得玩着手机,陈皮则一言不发地看着灯下飘飞的雨丝。
“你没带伞吗?我借你吧。”
关切而又小心翼翼的询问拉回了她的视线——是前桌的姚佳。
程安安停下打字的动作,用手肘轻碰陈皮。
姚佳侧身递过来一把蓝色的伞,是崭新的。
“那你呢?”陈皮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姚佳却不敢与她对视,错开视线,“我吗?我住校呀。就几步路而已,没关系的!你家比较远,你拿着用吧。”
见陈皮不语,姚佳将视线移回,再一次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里一片平静。
陈皮看着姚佳,摇了摇头:“不用了。”
紧接着背上书包,将校服外套从抽屉里取出搭在手肘处,和程安安从后门走了。
“我叫我爸开车来接我,你和我一起吧。”程安安说。
有人来接又可以少走段路,少淋些雨。陈皮应下。
楼梯间里又响起程安安的声音:“你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也没必要。”陈皮解释,“她带了伞就没必要淋雨。”
楼梯间又恢复了安静。
林宇源生病了没来上学,校服之下也站不了第三个人。她们在校服的遮挡下绕过其他人冲向校门口。
雨似乎越下越大没有要停下的样子。保安亭的灯光很亮,安保人员撑着伞站在雨中,身边站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
那是周茜如。
她穿了一件橙色的薄外套撑着伞出现在雨幕中,另一只手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同时手上还拿了另一把伞。
“我自己回去吧,谢谢你了。”
听到陈皮这么说,程安安讶异了一声,但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却了然,“注意安全。”
程安安从校服下跑开,陈皮干脆也放下了撑着校服的手。还没走进,周茜如的伞先向她倾斜而来,为她挡住落下的雨,“怎么淋得这么湿,把外套披上先。”
“你怎么来了?”陈皮的目光落在周茜如额前打湿的碎发上。
另一把伞还未撑开,黑色的伞下挤着两个略显狼狈的人。距离太近,陈皮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动。
今天是周二,周茜如既没加班也没外出聚餐,而是穿着她的外套出现在校门口。
“回家看见你的雨伞落在玄关的柜子上,算了算时间怕来不及就匆匆赶来。”周茜如解释道,“你的衣服比较显眼,怕你没注意到我就穿上了。你穿我的。”
她今天没开车过来,她们没打车,而是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路上恼人的雨变小,随着车子的行驶模糊了车窗。
陈皮打开手机才发现周茜如给自己发来好几条消息。让她放学先别着急走,她来给她送伞。又说路上有些堵车,稍微等等她。
没有考虑到是否有人慷慨地借她伞,也忘记了程安安带伞的可能。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歌声,周茜如给她戴上耳机。她总喜欢分自己一半耳机。
陈皮侧头望向窗外,只得以见满窗雨水,偶尔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样子。
耳机里播放的是Dance Flow的《迷人的危险》,歌词唱着:“我的心已经等你好多年,爱不说满到自己快淹灭。”
陈皮垂下眼,盯着手上的那串绿檀思绪飞远。
公交车在距离巷子口不远处的车站停下,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雨已经停了,路面上散落着几处小水洼。周茜如走在前面小心避开,陈皮则踩着她走过的每一步跟在身后。
明明灭灭的灯光下,她们的影子越靠越近。
周茜如今天将长发挽成丸子头,又穿的活力且亮眼,脚步轻快地走在雨过之后的深巷。陈皮觉得她比自己更像学生。
她有些高兴自己昨晚收拾衣服的时候把这件落在沙发上了。
其实她的衣服很多都是黑白灰的颜色,仅有两件橙色的衣服突兀地出现在衣柜里,一件是妈妈买的连帽短袖,一件是周茜如买的薄外套。
陈妍说:“穿的有活力一点嘛。”
周茜如则说:“陈皮不就应该是这个颜色吗?”
她快步上前,并肩走在周茜如的身旁。一脚踩碎了路面上小水洼的平静,路灯的倒影变得摇晃,但很快又恢复原样。
回到家周茜如催促她赶紧洗澡,生怕她感冒了,但明明自己也淋湿了大半。
陈皮拗不过她,只能加快洗澡速度。头上搭着毛巾还来不及擦就把周茜如推进浴室,周茜如拍了拍浴室的门说:“我还没拿衣服。”
她的睡衣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
热水晕红了陈皮的脸,她拿起周茜如的睡衣,敲响卫生间的门。水流声停下,周茜如的手从打开的门缝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顺而摸下拿走了衣服。
周茜如的声音伴着水流声响起:“谢谢你,婄婄。”
客厅里的灯光早已熄灭,门缝中透出光线,表明着房内的人尚未休息。
钟表的时针指向“十二”,隔壁房间早已安静,而高叠书籍的桌案边仍有人还没睡。
陈皮做题的速度不像平时那样快,她总觉得执笔的那只手手腕处在隐隐发烫。
心乱如麻地做着题,窗外突然亮起白光,紧接着是闷闷的雷声。望向窗外,有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这道闪电比刚刚的更大也更亮,轰隆一声巨大的雷鸣,雨水再次倾盆。雨势比前几天的雨还要大。
陈皮拿起床上的枕头,关掉房间的灯,敲响了隔壁的房间门。
刚敲了第一下房门迅速打开,第二下敲在了周茜如的额头上。
闪电在她身后的窗外再次亮起,而屋内的所有灯光一时间全部熄灭,没有任何征兆世界暗下来前,陈皮眼前只剩下周茜如泛红的眼眶和强装镇定的神色。
雷鸣阵阵劈下,黑暗中周茜如的声音颤抖:“怎么啦?”
陈皮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声音有些慌乱:“没事吧?额头。”
转而又赶紧回答:“打雷了,我害怕。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周茜如把她拉进房内,关上门反锁,故作轻松的语气:“当然可以啦。”全然忘记额头上的疼痛。
窗帘被拉上,闪电依旧在窗外闪烁,像巷口那盏老旧的路灯,一下一下地照亮天花板。
陈皮平躺在周茜如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时不时映出的影子——那是上周她们抓娃娃时,陈皮抓到的。那天周茜如一只都没抓到,而自己则抓到了好几只
她们把娃娃们带回家,周茜如放了几只在客厅,放了几只在陈皮房间,又放了几只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
雨声太吵,陈皮毫无睡意。
身旁传来细碎的声音,温热的皮肤贴上陈皮的胳膊。侧目探寻,闪电照亮了周茜如漂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细密,微微发颤。
陈皮听见她说:“别怕,婄婄。有我在呢。”
侧过身在黑暗中和她对视:“嗯,我现在不害怕了。”
“不害怕就好,你可以抱着我。没关系的。”周茜如说。
温暖的被窝中,有细腻的皮肤碰到自己的腿,她的心脏漏跳一拍。周茜如弯曲腿,膝盖轻轻抵在她的腿上,又伸过手拍拍她的背。
她没放回去。
两个人面对面,靠的太近呼吸洒在对方脸上。
陈皮率先别开视线,往被窝里缩了缩,只留下额头以上露在外面。她蜷缩起身体,发顶抵在周茜如下巴处。
她又听见自己的心在不安地乱跳,她好像生病了,是心脏病。她的心总是控制不住得乱跳,而周茜如却听不见,只有自己听得见。
“诶?不要闷在里面呀,会呼吸不畅的。”周茜如的声音透过被子闷闷的,但语气有些着急。
陈皮被她从被窝里解救出来,轻柔地拍拍她的背:“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
但陈皮好像睡不着了。
雷声渐渐小了,但雨仍在下。
陈皮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身边的呼吸声也在变得平缓。周茜如睡着了好一会儿。
她的睡姿并不算好。睡熟了之后,总忍不住翻身,从小就有的习惯,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改变。陈皮一直闭眼侧躺着,在听见周茜如又一次翻身后,她睁开眼。
月亮出来了,月光投进来,给予视野一些明亮。
周茜如背对着她睡得安稳,陈皮伸出手指小心地缠绕她的头发。没一会儿,又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到一起,从自己的枕头上离开,枕上她的枕头。
鼻尖充斥着属于周茜如的味道,陈皮伸出手想抱住她,但又快速收回。悄声撤回自己的枕头,翻了个身和周茜如背对背睡着。
只留下两人的头发互相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