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apter 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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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两把锋利坚硬的双刃匕首猛地在空中交击！
经过特殊处理的匕首的灰白色表面，倒映出了对战两人模糊的侧面。
风挟着浓重的海水的咸腥湿气，卷起洁白的雪花扑入灯塔内，沾在了发上、脸颊上和各自握着匕首的手上。
青铜色的大海在凶暴地咆哮嘶吼，浪潮翻滚，席卷向天际那像是有着悲悯神情的眼睛一样的乌云。而在这重重的乌云之后，再过十分钟就是那瑰丽而壮烈的日出。
吞佛童子手中的匕首一转，巧妙地顺应着风势化开阻力，将寒冷滞重的空气撕开，向剑雪无名刺去！
他紧紧地盯着剑雪无名的眼睛，开口，一字一字缓慢清晰。
——“剑雪。”
低沉动听的音色，却是极轻极轻，灼热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拂去了他面上的冰冷。只是一个名字，却似乎是一道不可打破的枷锁和咒语。
又是“叮”地一声轻响。
匆促之间，剑雪只来得及横转匕首、用刃面在胸前勉强挡下了这一击。但同时他也被这一击上的力道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一个空酒瓶被踢倒，骨碌碌地滚到了一旁。
“看来这五个月的训练里，你还是没有改变。”吞佛再度说道，无感情地审视，“这样的实力，你到底是剑雪无名，还是鸠槃神子？”巨大的浪潮声几乎淹没他的话语，但却清晰地回响在耳边，蛊惑一般。
“是剑雪无名，也是鸠槃神子。”又是一击。
吞佛不断进逼，眼神冷漠而嘲讽：“这么微弱的力道，迟缓的反应，生涩的技巧，你是吗？”
连续的快击，手中的匕首挥动流畅，自然如生为一体。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地引向死路，每一次进攻都逼得人难以喘息。
快！准！狠！
剑雪又退了几步。如果再退下去，他会被逼到灯塔外的围栏，再退，就会从灯塔上摔落，从山崖上摔入海中。
他凝视着吞佛的眼睛，神情中带了些迷茫。
眼前这是来自“使徒”最真实的力量，完美的，强大的。
但是“使徒”与“神赐之子”，是同样完美的作品，他们天生是同类，注定的并肩，注定的敌对。
下一击已在他失神的间隙迎面而来。
面对退无可退、无可抵挡的一击，经受无数训练的身体已先一步作出了反应——
后退，同时向后弯腰猛地跪了下去！
锋利的匕首仍然沾过眼睛下方，留下了一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珠慢慢地渗出来。
如果剑雪的反应再晚一步，那把匕首就会划过那碧蓝的眼睛，将那眼睛里的一切夺走，留下黑暗。
一击不中，吞佛迅速收势。察觉到剑雪瞬间微妙的变化，他已下意识地急退，同时一脚踢起了一个废旧的木条箱挡在自己身前。
“砰！”
枪声骤然响起，那个飞起的木条箱就在半空中被打成了数块！
子弹带着余下的动能没入了他的肩下，吞佛紧皱着眉，不发一语。
散落的木块与飞扬的木屑之后，那双金色的眼睛深邃幽暗如危险的沼泽，透出几分的复杂。
海浪的声音在此时低了下去，雪花不断地坠落，然后在坚实的大地上融化。天地间都回荡着某种吟唱的声音，令人的内心也逐渐随之宁静了下来。
“你要杀了我？”吞佛望着剑雪，不放过那碧蓝的眼眸中的每一分变化，“剑雪。”一个名字，似乎在回忆中响起，又似乎是切近在耳边的呢喃。
剑雪站在原地，眉目寂寥安静，音色清亮，语气平和，仿佛包容一切。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做回你自己——不是‘战神’也不是‘使徒’，只是吞佛童子。而我，也只是剑雪无名。”
他一手握着双刃匕首，另一只手握着枪，枪管上还留着子弹高速摩擦后的余热。
风声呜咽，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将岸边裸露的礁石淹没在了苍冷如死的海面下，然后雪白的泡沫又慢慢地退离。
被吹入的雪花纷纷落在他们之间。
吞佛注视着剑雪的眼睛，金眸深沉冰冷，暗涌迭生。
一分一秒的沉默都漫长得如同死去。良久，他才开口，回答剑雪的话：“可悲。”
天平回到平衡。
“使徒”与“神赐之子”在力量与技巧上的对比是最接近彼此的，即使诞生之后接受到的训练并不相同，但这无法改变最初的设计。他们将是彼此最好的敌人，唯一的、完美的，他们之间终有令人期待的一战。
两道身影迅速接近，近身格斗，每一个进攻每一个防守，力量、速度的精确融合与计算，技巧的比拼，点燃长久沉默的血液！
极近的距离，很难看清与分辨他们之间的一来一往，但是能够清楚地看到脚下不断滴落的血，散发着热度！
匕首在胸前堪堪划开了一道血口，温热的血液涌了出来。
吞佛后退几步，轻轻抖落匕首上的血珠，看着又增加了一道伤的剑雪：“抛下你那些天真又可悲的想法，真真正正地参与这一战，剑雪无名。”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右臂上的伤也在不断地流着血——他用这道伤，换来刚才剑雪胸前的伤。
这一刀看似骇人，但并未伤及动脉等要害，因此剑雪也未理会伤口。他只是沉默着为下一击蓄势，迎着吞佛的视线，宁静之中有着纯粹得接近孤注一掷的执着。
记忆纷繁，与眼前的现实交错在了一起。
雪已经逐渐地小了下去，但在此刻灰暗的天际下，仿佛看到了漫天飘飞的枯叶。
吞佛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换到左手上，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无丝毫的情愫。
下一秒，他已经闪电般地抢身上前，展开又一轮攻击！
挡、挑、刺！
匕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地沉入血肉之中，刺破了脏器。
“叮”地一声，是另一个人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风呜呜地吹起地上的雪，在两人之外来回旋转着。
剑雪不可置信地瞪着已真正近在咫尺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金色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就像镜子一样，完全而真实，不带杂质。
“你……”他想松开手中的利刃，却被另外一只手阻止了。
吞佛一手扶着剑雪的肩勉力站着，一只手却是握着他的手，紧皱着眉，闷哼了一声，坚定地把插入腹中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他又握着剑雪的手，将那把沾了血的匕首扔出了灯塔，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血液涌出，染红两人的衣服，染红脚下的白雪。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似是再没有多余的力量，摇摇欲坠地向前倒下。剑雪扶着他，一起跌坐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似曾相识。
剑雪突然陷入了真实与虚幻之间的隙缝，一阵恍惚。
漫天的落叶，倾盆的大雨，冰冷的剑锋，滚烫的血液。
雪花落在脸颊上，然后慢慢融化，一片冰凉。
两人面对着面，眼中倒映出彼此。
吞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湖一般的眼睛，清澈的，深处藏匿着暗涌。这一眼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失血而变得很轻。
——“你不怕我趁现在，杀了你吗？剑雪。”
听到这句话，同样注视着他的剑雪却是主动伸出了染上鲜血的手，从背后缓缓地环抱着吞佛，声音里虽带了些疲惫的喑哑，但仍然清晰而坚定。
“我相信你。”
吞佛骤然一僵。
很快，他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回抱着剑雪，仿佛拥抱着易碎的幻觉。而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从腿边掏出了一直从未拿出的手枪。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东边的苍穹在逐渐变亮，血红色的阳光从瓦登海另一头的欧洲大陆上射出，弥漫在已渐平息的海面上。
再过不久，就要日出了。
吞佛微微向前倾，靠在剑雪的耳边轻声说：“是吗？”
同时，枪口向上移动，黑洞洞地指着剑雪裸露出的脆弱的后颈。
吞佛一手插在剑雪的发间，扶着他的后脑慢慢靠向自己的颈边，低下头，闭眼，低沉的声音，优雅的语调，飘然叹息一般。
“傻剑雪。”
扣动扳机。
……
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十一分钟。
乌云已经散尽，重新平静的海面温柔多情地拥抱向这渺小的岛屿。
吞佛低头细细打量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剑雪，抬手擦去了他眼睛下那道伤口流出的、早已干涸的血液。吞佛肩下的那颗子弹并不深，对于“使徒”来说，这样的枪伤并不会带来严重的感染。而他腹间的伤口，却仍然在向外渗血。
虽然最后的那一击经过他精心的计算，避开了所有致命的地方，但是那一刀还是伤到了肝脏。脏器破裂，带来的剧痛不断腐蚀着意识。
雪停了，再过四十分钟，从基地起飞的直升机将到达这处灯塔外的草坪上，“博士”将亲自前来，接替重伤的他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保证安全。
这一切，都是在算计之中的。
吞佛抬眼望向那蔚蓝无边的大海。
他记起，就在半年前，苦境中一个城郊的废弃仓库里也是类似的情景。
轮回。
如今他们在这里，在一地狼藉中，浓重的血腥味中，融化的雪水中，同样等待着日出。
吞佛缓缓闭上眼睛，靠向身后暗白色的墙。他怀里的剑雪紧闭着眼，仿佛沉睡。
万丈阳光无声而宏大，如浪潮一般向着大地尽头的两人汹涌而来，驱散了身边的阴影，融化了雪。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Chapter 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