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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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慕少艾与异度综合医院里的几位医生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号仓库内，吞佛童子正靠着那些货箱坐着，身上的白色风衣被早已经凝固的血浆染成了暗红色。
空气中细小的微尘在光线里上上下下地游走翻舞，清浅的阳光仿佛在那快要燃烧的红发上旋转着一样。
而他怀里躺着的，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剑雪无名。
毫无血色的唇有些干裂，上面还结着血痂。几缕被血和汗水粘在脸颊的头发，以及不远处分布的几滩干涸的暗色的血泊。交织在一起，有种奇异得惊心的美感。
几名抬着担架的医生紧跟在慕少艾身后走进了仓库。
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吞佛童子将怀中的剑雪无名打横抱起，放在已准备好的担架上。
慕少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轻轻点头致意：“多谢你。”随后也快步走上了急救车。
医院方面已经准备好了手术室，现在的时间就已是一切。
急救车的警灯不断地闪烁，一路驶向刚刚清醒的城市，在透着浅灰色的天幕下有些刺眼。
而就在急救车离去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个通道传来——
“宵！”女子惊讶地低喊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年的名字，她匆忙走到了他身边跪坐了下来，秀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宵！别吓我，宵……”
“不，不可能的……”姥无艳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泪水接二连三地滑过她的脸颊，“不可能……宵不可能会死，不……”
像是突然注意到在场还有其他人，她猛地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红发男人，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冷漠锐利的眸子，愣了片刻。
“你是异度的吞佛童子？！”尽管脸上还有着泪痕，但毕竟是在Wind Rose中接受了多年的训练并且是特别派来苦境的人，姥无艳只用这一个反应的时间已迅速调整好可能应战的状态，“鸠槃神子呢？”
“西蒙还派了谁来到苦境？”吞佛缓缓走近，金色的眼睛危险地半眯着。
“你可能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么？”姥无艳将宵上身抱起来，让他的头可以枕着自己的手，她没有再看吞佛。
“噢——不能么？”停顿了一下，随即，凉薄的唇无声地开合数次。
读懂了吞佛的唇语，姥无艳吃惊地睁大了眼：“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来！”
吞佛冷嗤了一声：“你的自信实在让我叹服。”
“鸠槃神子是主动找来这里的，”姥无艳平复了惊讶，语调无波澜地回应他，“只要有可能，组织会不惜代价将他销毁，哪怕要借助‘使徒’的力量。”
“‘使徒’，真是好大的手笔。”吞佛也没有再问下去的意图，转身离开了仓库。阳光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然后逐渐消失在了昏暗的通道里。
……
异度综合医院。
手术室大门紧闭，红色的警示灯依然亮着。
吞佛将染了血污的风衣脱了下来放在跑车上。白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只在身前沾上了几点殷红，仿佛是在逐渐消融的雪中凋零枯萎的红梅。
距离这里不远的另外一条通道上，护士推着装满了各种药剂瓶罐的推车走着，车轮碾过地上铺砖的细小缝隙的声音，都能够传到这静谧得近乎死去的地方。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是一位作为慕少艾助手的医生。他一眼看见了吞佛，便急匆匆地走了过去：“病人现在失血过多十分危险，但现在找不到可匹配的血型。慕医生特意让我来找你询问。”
闻言，深紫色睫毛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只是瞥了医生一眼，随即说道：“带我去输血科。”
医生皱着眉犹豫了几秒，最后只能是点点头：“好吧，你跟我来。”
……
手术结束。
重症监护室外。
“他多的不止是外伤，”慕少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肺部受创，现在只能用呼吸机来代替呼吸。还有腹腔内脏器破裂。幸亏你在医院，不然这样的失血很容易出现休克，到时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不能保证接下来的情况。”
吞佛侧头看了一眼正躺在重症监护室内的青年。
清晨的阳光如水一般，缓缓自窗外一格格流入。暴雨过后，微风如细低的歌语从窗边经过，然后像从未曾来过的一样离开。
青年恬淡寂寥的面容陷入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呼吸面罩下苍白的脸颊在阳光的映照下虚幻如透明，只须一个轻微的触碰就会破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麻醉退了我会再来。”
跟着吞佛走到长廊的尽头等着电梯，慕少艾没好气地说道：“喂喂喂，怎么现在当病人的都不让医生省省心？”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边分开，两人先后走进了电梯。
“我说，你现在也是病人，刚才又给剑雪输了血，最好还是安排个病房给你躺着。”电梯抵达慕少艾的专用休息室所在楼层，慕少艾一边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好意心领了。”
电梯门再度合上，直达停车场。
……
城郊，六天之界，是□□上第一世家银鍠家族的私人庄园。
“魔皇，儒门天下的龙首已经到达庄园了。”戒神老者向正在小型图书馆里悠闲翻动手中书页的男人躬身道。
被尊称为“魔皇”的男人侧面着落地窗坐在单人沙发上，手边的水晶制高脚杯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红酒。阳光下折射在那双剔透而犀利的金蓝双瞳里，晕染成一片血色弥漫，可怖却又充满了诱惑。
就像是在地狱低端，美丽、高傲的堕落天使。
“将客人带到会客室。”
“是。”
硬质的书壳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是书页依然被保存得很好。苍将手中的书轻轻地放好归位，然后绕过一排排书架走了出来。
“你认为现在的玄宗，能充当他们的救世主么？”弃天帝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缓和过后的冷淡与不屑。
苍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沉默地继续向外走去。
“站住。”平稳的语调，却有着令人难以反抗的威严。
而在苍要再迈步时，坐在窗前的弃天帝又开口了：“苍，过来。”
苍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调转脚步走到他身前，微微低下眸子直视着那双美丽得咄咄逼人的异色双眸，依然保持着沉默。
“拒绝异度的帮助，你，是愚蠢还是要再次显示你的伟大？”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在阳光下有着黑珍珠一般的润泽，犹如精灵在暗夜的歌唱。
然而没等苍回答，他便突然出手拽住了苍的手腕，将对方猛地拉向自己——
弃天帝转头看着怀里的苍近在咫尺的脸：“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无话可说。”苍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哈，”弃天帝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引得苍不由回头看着他，“我特别赐予你这个机会。我不会立即插手。不过，在这之前——”
感觉到腰上逐渐收紧的手臂，苍抿了抿唇角。
他一手扶着弃天帝的肩，然后慢慢低下头，唇轻轻点在弃天帝的脸颊上。
就仿佛一片羽毛，在这个仍不见炎热的初夏早晨的阳光中，洁白而安静。
……
仆人领着剑子一路来到一间似乎是会客室的房间前，将门打开，然后躬身道：“阁下，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门后面是一面山水屏风隔断。在这座整体以古典、繁复、华丽的巴洛克式风格修筑的庄园中，显得突兀而生硬。
转过屏风，面前是一间类似小型茶室与收藏室的结合。
墙上挂着几张各式的古琴，端庄沉凝如渊峙风停之时。剑子对这些也有一定的了解，一眼看去便知皆是不凡的收藏。
但是放在主人常用也是最珍视的位置的，是一口紫檀制成的琴，白桦色的琴面，润泽而深远俱清。虽然不能断定价值，但是确实经过了一定年月的，而且也被主人保护得很好。
而在茶室的正中，矮几上正焚着一盏香，依依朦胧了矮几后的面容。
“想必阁下就是调查局第三调查专组组长，剑子仙迹了吧？”主人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沙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挽起。他的眼睛似乎比一般的东方人看起来要深邃幽静，但又区别于那些眉高目深的混血儿。
是那天善法天子的葬礼上出现的人。
剑子记得他，也记得他眉心间那一缕滴血似的朱砂印记。
那是属于历代玄宗宗主独有的标志。
玄宗是□□上一个特殊的存在。
它的存在并不依靠地下的交易，也没有严密而庞大的组织。它主要做的是维持□□上基本的稳定与公正底线。
早在几十年前玄宗就已经没落，其在□□上的威信远不如从前。但是只要在□□上混得有些资历的人，都会知道玄宗这一代的六弦四奇。
异度、天都以及死国，一直是□□世界里雄踞三方的霸主。三角存在，互相制衡之下□□基本维持着稳定。但在数年前，异度突然大举扩张着势力范围，毒品、军火、走私交易范围不断地扩大，影响到了另外两个组织的利益。而在那时，便是由玄宗这最后的十位门徒解决了这此事。也是自那时起，玄宗便彻底在道上销声匿迹。
“请坐吧。”主人微微抬手示意，“我想，阁下应该认出我就是玄宗的苍。这一次与阁下会面，是想与阁下商量共同应对Wind Rose的事。”
剑子隔着一张矮几在苍对面坐了下来：“我从善法局长口中了解到的，异度与调查局之间的合作。先生的意思是玄宗也要再出了么？”
“异度的介入是为了它所看重的利益。”随着杯中的茶水渐渐上升，冷而悠远的茶香也散离、充斥在这空间里，“Wind Rose也许不是最庞大的组织，但它拥有异度最渴望得到的技术。”
剑子缓缓接上他的话：“一旦三角平衡被打破，只会是当年事情的重演是么？”
“没错。Wind Rose所要针对的，是调查局与鸠槃神子，但如果牵涉到三角平衡的利益不均，影响不仅会涉及整个地下世界，甚至会影响到这个国家。”
“那阁下有什么想法吗？”
苍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却并没有饮下。半睁的眼睛仿佛黑暗之中的河流，不明其中暗涌。
……
机器规律的声音逐渐清晰、放大，呼吸的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慢慢地睁开眼，只有一片熟悉、冰冷的苍白，茫茫的没有出路。还有身上密集的疼痛。
突然感觉到手指上缠绕着几缕冰凉，将目光侧去，也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见到了那红得仿佛将燃烧的玫瑰一般的长发，在病房的灯光下透出珍珠红的色泽。
红发的男人穿着隔离衣，正坐在病床边翘着腿看报纸。纸页翻动的声音细微得近乎听不见。
剑雪自下而上地仰视着那张精致而锐利的侧脸，手指上冰凉的温度十分真实，令人心安。
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突然遇上了一双漩涡般诱人深陷的琥珀色眸子。在病房的灯光下，那双眼睛仿佛经过水洗了一般润泽。
隔着呼吸面罩，将要出口的话语都化成了面罩内的一片雾气。
心电图规律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
稍微的动作都会牵动身上大大小小的无数伤口。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一分，你在异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低醇的嗓音似乎是月光下的海洋，“我去通知医生。”
说着，他已经站起身。同时，病房的门也被人打开了。
是慕少艾刻意压低的声音：“我说，现在不是探视时间……咦，剑雪你醒了？”
病床上的剑雪眨了眨眼示意。
随后，几名护士便跟随着走进了ICU进行详细地记录与检查。
剑雪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前一秒那红发缠绕在指间冰凉、滑腻的感觉。而此时，有种难言的空洞与虚假自手指上滋生、蔓延。
他侧目看向了病房门口，却已然忘记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 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