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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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之都的谈判厅内只有一片死寂。
剑雪无名轻轻推了推那正趴在他身上的人，方才若不是这个人，只怕他早已负伤不轻：“吞佛童子。”
然而触手之处却尽是鲜血的粘稠感，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吞佛童子。”重复。
“……嗯。”许久，那人才微微动了动，红发受到这个动作的牵引，和着淡淡的温热呼吸若有若无地搔在剑雪的颈旁，男人低醇的嗓音里也透着几分受伤后的虚弱。
“……我扶你起来。”剑雪低下眼。
缓缓地扶着受伤的吞佛站起来，剑雪也不看他们身后的那些尸体们，循着从入口处透出来的微弱光线、搀着身边还能勉强行走的吞佛一步一步走着。
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上上下下地翻动，眼前一切如同梦境一样飘忽而且虚幻。
这条通道在经历了两次爆炸过后完全是破烂不堪，照明设备上还有“滋滋”的电流窜过，一扇扇被强行打开的门扭曲地、不甘地靠着两边，仿佛会随时扑上来一般。
剑雪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刚才那把手枪，他看着前方通道的尽头，突然开口道：“抱歉。”
吞佛清楚剑雪是指什么事情——因为他突然出现的状况而导致后来的战斗全由吞佛一人面对、同时还得顾及到出状况的他。但是吞佛却没有正面回答：“人情不是好还的。”
一阵沈默过后，剑雪又说：“……为什么？”
“你做事都需要理由么？”吞佛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意义么？”
吞佛转回头，眼中深深浅浅，面对着前方似是光明的出口，沈在晦暗之中不明：“每件事情都有意义，但不是都需要追究到底。”
走到出口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强烈日光让吞佛童子不由得微微眯起眼。
一辆H2突然从拐角处咆哮着冲了出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压倒而来。剑雪心生警惕，刚要有动作便被旁边的吞佛拦了下来。
下一秒，H2猛地一个急刹车，车尾一摆已掉了个头，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看到被剑雪搀着的、几乎满身是血的吞佛，先是愣了愣，然后快步走了过来：“撑得住？”
“嗯，”吞佛看向沈默的剑雪，“你先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异度综合医院。
整洁舒适的单人病房中，医生翻看着手中的病历报告，然后又看了看此刻正曲起一膝半躺在病床上的吞佛，扶了扶眼镜：“这一次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主要是伤处比较多，但休养几天就没什么大问题。看来你也知道这身子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了？”
因为左手伤得更重，所以吞佛只好用右手来翻着床头的杂志，平时都是整整齐齐高束起来的长发也披散了下来，火一般激烈、血一般蛊惑的色泽，成了这苍白的病房里唯一的艳丽。他只是回答说：“这次任务重要。”
“我对这些理由不感兴趣，但老是因为你而不得不随时空出间病房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医生毫不留情。
“VIP病房的数量都是根据异度的情况定下的。这不是理由。”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工作的时候看到你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药单上开出一瓶福尔马林给你这死人脸的。”医生冷笑。
吞佛抬眼看向医生，而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高大的男人看了看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吞佛，又看了看冷笑不止的医生，犹豫又犹豫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医生……”
“哼，”医生扭头就走，“元祸，告诉祸后‘战神’现在非常好，活蹦乱跳，而且三天后我要把这间VIP病房改成普通病房。”
异度高层里众所周知，一向在交际上无所不能、甚至可说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和异度综合医院的这位医生一直是八字不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两人之间就是冷嘲热讽不断。不过这个医生能力不凡，而且好面子，对自己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自负，自己经手的病人不容任何差错。也因此，虽然一直和吞佛不对盘，但在医治时是绝对的尽心尽力。
“善后的事已经交给别人了，你先养伤，过段时间再去取得‘造化之钥’就完成了。”元祸天荒朝吞佛点点头，“这是女后交代的话。”
“嗯，我知道了。”吞佛转头看向外面似乎一直在出神的青年，隔着百叶窗一道道的缝隙，仿佛被切割开来的支离破碎，晃动不明。他垂下眼思考了片刻，又对元祸说，“元祸，帮我叫他进来吧。”
“坐吧。”病房的门再一次被轻轻打开、又合上，吞佛手中的杂志也随之翻过一页。
沈默的青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想问什么？”
“我不知道，”剑雪半垂着眼，阳光经过露台照入房内，映得那双湖一般的眼中波光粼粼，“想知道的太多，但是又不想知道得太多。”
“那你知道什么？”
“不重要了。”
吞佛没有接话，只是把目光从杂志上移开看了剑雪一眼，随即将杂志放到了旁边。
时间的流动令人抓不准快与慢，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不过几分钟。
“等‘造化之钥’顺利取得，你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嗯，”剑雪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我先离开了。”
“玄莲现在在九峰墓园做守墓人。”看着那离开的背影，吞佛缓缓说道。
正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剑雪的眼中却依旧不见波动，碧蓝的眼睛深而静：“……多谢。”
……
晚阳下，距临江的欧式别墅群不远的小广场上瞬间腾飞起鸽子，扑啦啦飞过上空，洁白的羽毛仿佛被血染红了一般，凄艳壮丽。
善法将车停在其中一栋较为偏僻幽静的别墅前，走下车，对着正在别墅前的花架下的女管家穆仙凤说道：“请帮我向董事长说一声，联盟调查局局长善法天子有事想要见他。”
“这……好吧，请善法局长稍等。”穆仙凤面上有些犹豫，但很快又应了下来。
“善法局长，请随我来吧。”白色的栅栏门打开，穆仙凤走到善法天子面前。
“多谢了。”
穆仙凤领着善法径直来到了别墅后的一处花架下，一张石桌上纵横交错，黑白厮杀正到激烈之处。而从善法这个方向，能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白色背影，以及另一面的那个人。
精致却不女气的面容，优雅高贵的仪态，一举一动之间都传递给人无形的压力。
“主人，”穆仙凤轻轻开口，“善法局长到了。”
“嗯，凤儿你先下去吧。”
随之，背对着善法的人也转过身：“善法，没想到你也能找来这里。”是剑子仙迹。
“我打扰了？”善法看了看两人之间的棋盘，“抱歉。”
“既然你们有公事要谈我就先去前面喝茶了，先封盘吧。”剑子站起来，“龙宿、局长，你们慢慢谈吧。”
从头至尾，疏楼龙宿除了一句话外，只是似笑非笑地弯着唇角，日光经过花架上的枝枝叶叶斑驳地照入那双鎏金的眸子里，仿佛虚虚实实的幻梦，美，却似乎在下一瞬便会破碎。
“龙首。”善法天子坐在他对面，看向那双眼睛。
“我想请龙首帮我与Wind Rose取得良好的联系。”
疏楼龙宿。
儒门天下教育集团的董事长。然而在他过亿的身价之后，却很少有人知道儒门天下的真正运作其实是黑白两道并行。
人们通常会称他一声“董事长”，而道上的人往往称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为“龙首”。
男人慵懒地斜着身子，不着痕迹地笑：“可以告知理由么？”
“我个人与他们做一个交易，这个理由如何？”善法天子紧紧盯着对面的疏楼龙宿的眼睛，微微抿起唇角。
“噢——个人么？”龙宿单手支着头，“善法局长不认为一个调查局的筹码会更有份量么？”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龙宿看着调查局局长不苟言笑却依旧美丽的面容，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既然局长找上了，那龙宿必然竭尽所能。不过，”他顿了顿，“要与Wind Rose做交易，可要小心别赔本了。”
“多谢龙首的提醒，我也不再打扰了。”善法起身。
“一有消息我会让下属通知局长，”龙宿却依旧坐在椅中，话语虽礼遇但又高傲，“凤儿，替我送客。”
……
回到梅花坞，剑雪无名走进起居室，推开了卧室的门，一眼便看见床头的小柜上摆着的相框。里面瘦削秃顶的中年学者仍然是笑得通达清淡，是一片阅尽世情人间后的温和悲悯。
他小心地拿起相框，久久凝视着那笑容。
“亲人？那又是些什么样的人？”
“就是一些即使不在你的身边也会时常想念你，与你分享所有的幸福、分担你所有的痛苦，你在死前最想见到的、你死后依然记得你并成为你留在世间的痕迹的人。”
温热的血液从一莲托生胸前的空洞中慢慢地流出，“滴答”、“滴答”，规律而缓慢，如同静默中的某种不可知的昭示。
青年将相框放了下来，又看了片刻，然后将相框盖了下来。
——“就在城郊的九峰墓园里，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玄莲现在在九峰墓园做守墓人。”
梅花坞又一次关起了店门，一旁，梅树上叶子已是翠绿欲滴。
……
三天后，异度综合医院内。
铅灰色的雷雨云在城市上空聚拢，涌动着将城市包围在其中。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有些不快地看着那正站在露台上的吞佛童子：“你身体的恢复速度一向较快，等下就可以直接收拾收拾回去了。还有，你再不进来你就可以像鲜花一样沐浴雨水生长了。”
暴雨来临前的狂风猛烈地鼓起乳白色的窗帘，“哗啦啦”地震荡在闷热的空气中。
吞佛童子早已换好惯常的一身白衣，领子和衣角在风中不停地摆动着。他转身刚要走进病房内，突然感到手机一阵的振动。
“我是。”
“……失踪？什么时候？”金眸危险地半眯起来，高束起来的红发在风中扬起、绵延。
“……我知道了。”
切断通话，吞佛快步走出了病房。
方才电话里的消息。
——剑雪无名，失踪了三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