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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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和剑雪来得很不是时候，大学里此时正在举办校园周年祭。
宽阔笔直的校道上张灯结彩，喇叭中传出各种的音乐声，年轻的男男女女来往不息。几个女学生如同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里分发话剧社的宣传单，还有很多奇装异服的人们。
城市温润的风中已充满着夏日燃烧般的气息。
而在这片热闹之外的湖边柳树下，正是吞佛与剑雪两人。
一旁的小道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都会不由得向树下那对比分明却又不见违和的两人投去目光。
红发男人垂头看了一眼刚才进入校园时随手接过的一份宣传单，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他转过身，想要询问身边的青年的意见——
青年面对着湖，粼粼波光投入他眼底，又被那些随风轻舞的细嫩柳叶摇碎在那双清澈又望不到底的眼睛里，美好得如同遥远而且模糊的天国彼岸。
“在想什么？”
突然的问句打断了剑雪的沉思，他怔了怔，仍旧望着湖面：“没有，只是感觉很熟悉。”但是在他所拥有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等一下有一场话剧演出，走吧。”
坐落于大学里、可容纳五千人同时观看的凯歌大剧院中，此时已陷落入窒息般的寂静。
话剧《救赎》已演至了最后的高潮。
帷幕徐徐拉开，聚光灯灼热却苍白地拥抱着中心的两人。
“我……我无法杀你……”微微颤抖的嗓音，破碎了一地的话语。
“不，你必须要这样做。用那把枪，用上你最好的枪法，用最后一颗子弹，终结这一切……”手指虚弱地抓紧对方的衣襟，声音却是无比坚定。
“我不能……是你将我从过去空茫无边的黑暗中救出的，我不能这样做……”
吞佛微微斜着身子，一手支着下颌，秀长的眼角扬着艳而利的弧度。似乎也正在专心地观看着台上的一幕幕恩怨纠葛。
剧院里光线昏暗，但是敏锐的感觉告诉他，身边的青年的情绪已经起了变化。
他不动声色地低下眼，眼睫在那琥珀色的眼中落下模糊的笑意与阴影。
手枪终于被举起。
“砰！”
整个剧院里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能够听到鲜血汩汩地漫流出的声音。
尖叫瞬间穿透沉滞的空气。
“死人了啊啊啊！——”
混乱之中爆发了一道尖锐的枪声。
“谁再乱动我就点了这些炸药！”
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偌大的舞台上，聚光灯惨白的灯光下，得到了“救赎”的主角早已将戏服撕碎丢弃在一旁，一排排捆在身上的炸药让所有人都不由屏息静下。
而另一边，那完成了“救赎”的人躺落在血泊中，面上的神情正如同剧本所安排的一样不曾变化，安详宁静，仿佛已得到了真正的救赎与解脱。
“你们谁再动就等着统统下地狱吧！”
狰狞地歇斯底里中，吞佛不为所动，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却在转头看向身旁空无一人的座位时皱起眉。
这一起恶性事件很快便惊动了各方。
空气湿度增加，仿佛凝固了一般沉沉欲坠。
“你，你，还有你们！”男人愤恨地用枪一一指着前排的几名校级领导，“什么见鬼的师德什么见鬼的爱！一群满脑子只有钱的败类！”
其中一名秃了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额上涔涔冒出的冷汗，还在用着强自镇定下来的声音说道：“这位同学，这位同学你冷静点，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和校方好好交流啊，别走上歧途毁了自己啊……”
“放屁！”男人啐了他一口，“当初我爸妈为了让我能够留下来向你下跪的时，你是怎么和他们‘交流’的？！知道我爸被你们逼死、我妈被你们逼疯之后，你们又是怎样一副恶心嘴脸？！你说啊！”
“这……”
“你有种就……呃！”
雪亮的刀尖突然从男人胸前透出！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机械而生硬地想要低下头。
舞台后又是一声枪响，男人眼中满是不甘与迷惑地轰然倒落在了他自己的血中。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红发男人，一身白色大衣纤尘不染，手中的枪的枪口有轻烟袅袅。
收起了枪，吞佛转身看着方才被自己推到了一旁的青年。
往日所见的那双碧蓝眼眸中的明澈被混乱与茫然取代。他一直望着那两个先后冰冷在炽热的血液中的尸体，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低语：“他杀了他……他怎么能……”
平板的语调，却有着没顶般的无助与悲哀。
吞佛沉默地迈步上前，正好挡住了青年的视线。
随后，手刀劈落，青年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已昏倒在红发男人的怀中。
拉长的警笛声回旋在天际，划开灰沉沉的天幕，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
剑雪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梅花坞”后的起居室里。
床头闹钟显示此时才是中午一点过不久。
阴云堆积在城市广阔的天空上，灰蒙蒙的城市被茫而细的雨帘密密笼罩，昏暗的屋内只能听到雨打在玻璃窗上和秒针行走的声音。
“沙、沙……”
“嗒、嗒……”
剑雪安安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再睡去。
此时此刻，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血红，无边无际。
世界空寂而苍白。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剑雪闭了闭眼、起身下床，发现一旁的饭桌上放着正在保温的饭菜，下面还压着一张留言条，是慕少艾留下的。
他站在桌旁，然后找出了一把雨伞，开门，走入这个世界中。
……
警察局旁的咖啡厅中。
“这件事情，虽然雪舟神无月看起来似乎认同了我们提出的方案、暂时按下，但警方也会开始注意。”袭灭天来用指节轻轻地扣着桌面，一声一声。
“那个学生后面应该有人在操纵。”吞佛喝了一口咖啡，“但现在我们手上没有验尸报告，所以都只能是猜测。”
袭灭天来看向自己最得意的门生，点点头：“那你接下来的猜测呢？”
“关于这件事情背后的操纵者，老师比我清楚。”
沉默。
“老师想到了什么？”吞佛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淡淡发问。
外面的雨仍旧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迹象，一道道水痕顺着巨大的落地玻璃蜿蜒而下，仿佛流泪一般。大提琴的声音温柔而哀伤，缠绕着室内浓郁的咖啡香气。
袭灭天来颇有几分趣味地挑眉：“确实，虽然今天是周末，而且我也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生活，但我还是会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和剑雪无名一起出现在大学？”
吞佛没有抬眼看他，继续用沉默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难得见到你对一个人这么关注，”袭灭看向对面的红发男人，眼中若有所思，“吞佛，这一次你又在打算着什么？”
吞佛放下咖啡勺： “六年前我正在国外进行封闭训练，对比亲自经历过的老师，我自然是有我的好奇。”
“噢？好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在他应该是你的盟友。”
一手支着下巴，吞佛无声地勾起了唇角，形成一个近乎是温柔的弧度，然而眼底却是深深浅浅、毫无笑意。
仿佛是经过了一段长久的凝滞。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老师你曾经教导过学生的啊。”
“医生，这里禁烟。”剑子向内中那白发白眉的医生示意。
完全无视一旁墙上那醒目的禁烟标志，慕少艾随手将沾满了鲜血的硅胶手套朝垃圾桶里一扔，就直接掏出了烟点上，火星随着他开口的动作而一抖一抖：“你要不要也来尝试连续对着一具尸体和碎肉工作七个小时的滋味？”
走过剑子身边，慕少艾很干脆利落地把报告朝他脸上一拍：“呐，你们要的东西。”
抬手挡了下来，剑子摇摇头：“慕医生，要敬业一些啊。”
两人并肩走在空阔的长廊上，听到剑子这么一番话，慕少艾很是怨念：“你们把一个医生找来给你们解剖尸体，到底是谁不敬业？我一个退休的医生来给你们解剖尸体，我已经很爱岗了。”
把慕少艾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剑子一边走着一边翻那一叠验尸报告，脚步突然一停。他指着报告上的一行字，然后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这些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呢？”
没好气地顺着剑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慕少艾哦了一声：“这是药物的名称，当初在剑雪送来检验的血液样本里也发现过这些药物的成分。”
城郊，九峰墓园。
墓碑下是被这一场雨打落了一地的嫩叶，还有一株未开的白莲在正中。而在碑上，黑白的笑容里仍然有着一种通达与睿智，仿佛一切世间碌碌纷扰都不挂在心上的宁静。
剑雪撑着伞，站在这个在他记忆里素不相识的人的墓碑前。
墓碑上，除了“一莲托生”这个名字外，再没有任何诸如墓志铭一类的字眼，清清静静，了无挂碍。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
大理石的墓碑触感冰凉，雨水滑落时有着一种抓不住的郁郁的委屈。
什么都不曾留下，什么都抓不住。
雨终于渐渐停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