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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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窗玻璃滤进一层灰蓝的光，落在池淤眼睫上。他早醒了，意识像浸在冷水里，清明得发沉，却偏要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连呼吸都放轻——多躺一分钟也好，哪怕只是听着自己心跳，也比面对客厅里那片沉默的僵局强
客厅里的动静没停过。先是瓷碗碰撞的脆响，接着是王智美拔高的声音：“你懂什么！做饭我比你在行，出去出去！”随后是池赫的坚决，王智美只能脚步蹭着地板挪开。池淤闭着眼，能想象出池赫把王智美赶出生厨房的模样，也能想到池海宇坐在餐桌旁的姿态——脊背挺得笔直，手里的报纸翻得哗啦响，每一声都像是在跟谁置气，却又偏不肯开口说一句正经话
他赖到实在不能再赖，才慢吞吞坐起身。睡衣领口蹭着脖颈，带着隔夜的凉意。穿好衣服去洗漱，路过厨房时，正看见池赫弯腰从橱柜最底层藏东西——是王智美买的花生酱和带花生碎的饼干。池赫抬头看见他，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个极浅的笑，把那些东西塞进最里面的柜子，又顺手把厨房门掩了掩
锅里的面刚出锅，热气裹着西红柿的酸甜和鸡蛋的香飘过来。池赫把碗端到餐桌上，特意推到他面前，碗沿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快吃，没有花生，你放心。”池淤拿起筷子，挑起一绺面条，温热的汤汁滑进喉咙，熨帖得他鼻尖有点发酸。他多久没在早上吃过一碗热乎面了？记忆里，王智美总说“花生养人”，不管他怎么说过敏，怎么咳得喘不上气，下次饭桌上总能看见花生的影子，池海宇也只会皱着眉说“矫情”
“你姑姑好心给你做面，你这是什么表情？”池海宇的声音突然砸下来，报纸“啪”地合在桌上。他抬眼瞪着池淤，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吃着家里的，住着家里的，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白眼狼！”
池淤的筷子顿了顿，面条滑回碗里，溅起一点汤汁。他没说话，也没抬头，只是盯着碗里的西红柿块
“行了哥，”池赫连忙上前，伸手按了按池海宇的胳膊，“池淤刚醒，还没缓过神来，你别这么说他。”
“我说他怎么了？”池海宇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更大了，手指直直指着池淤的脸，“我看他就是被你惯坏了！翅膀还没硬呢，就敢给长辈甩脸子，以后还得了？”
王智美也帮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嘴里嘟囔着：“就是，花生在以前还吃不到呢，现在多吃点，以后健康，学习就能上进”
池淤没理会他们的争吵，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面条有点烫，他吃得急，嘴角沾了点汤汁拿手纸擦了擦。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筷子，起身去玄关拿书包。单肩背起书包时，肩带勒得有点疼，他却像是没察觉
开门的瞬间，身后的争吵声骤然清晰，又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被隔绝在外。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走到三楼时，隔壁传来清脆的笑声——是那家的妈妈在喊孩子吃早餐，爸爸在旁边逗着说“再不吃要迟到啦”，还有小孩咯咯的笑闹声，暖融融的，顺着门缝飘出来
池淤的脚步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过了几秒，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天已经亮了些，晨光落在他单薄的背影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楼道口，朝着江海八中的方向
江海八中的早自习铃声还有十分钟才响，校园里却已经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躁动。篮球场上，几个男生正光着膀子打球，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滑落，在晨光里闪着油亮的光。他们动作激烈，喊声震天，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个球场掀翻。而教学楼里，走廊上三三两两站着的学生，手里要么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要么聚在一起讨论昨晚的游戏战绩，鲜有人捧着书本
池淤背着书包，安静地穿过这片喧嚣。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他径直走向精英A班，推开教室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但气氛同样算不上安静
辜右雨坐在靠窗的第二排，正低头刷题，听到门响，抬头看见是池淤，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池淤，你来了！今天你有新同桌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坐在他旁边的罗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轻嗤一声：“人家有同桌你这么高兴干嘛？你没有吗？”他语气带着点调侃，眼神却瞟向辜右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辜右雨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骂“犯贱”，但罗瑞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让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池淤没理会他们的互动，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是他的固定座位，安静，视野也好。他拿出语文课本，摊开在桌上，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我靠，你有病吧！”一声清脆的骂声突然从教室中间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咯咯的笑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唐橙和高雾萱又在打闹
唐橙今天把一头长发染成了耀眼的湖水蓝，在阳光下像一团燃烧的冰雪。她正举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深蓝色底上点缀着银色碎钻，对着高雾萱炫耀：“看看我的新美甲，帅不帅？”
高雾萱则顶着一头明亮的银杏黄短发，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她不甘示弱地扬起手腕，露出自己手腕上贴着的纹身贴——一只展翅的凤凰，色彩鲜艳。“切，你的算什么，”她撇撇嘴，“我这个才叫酷！对了，我昨晚又看了一本超带感的破文，男主简直苏炸了！”
“真的？快给我讲讲！”唐橙立刻凑过去，两人头挨着头，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时不时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她们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洗发水的清香，在教室里弥漫开来，与窗外的阳光一起，构成了一幅奇异而鲜活的画面
池淤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教室里的喧嚣、唐橙和高雾萱的笑声、辜右雨和罗瑞的低语……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和窗外那片被风吹动的树叶
叮铃铃——清脆的上课铃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楼道里最后的喧闹，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江海八中的人收放自如
班主任夏砚辞抱着教案走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站在讲台上时，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冷漠地说：“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掌声应声响起，不算热烈，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季郁就在这阵掌声中走了进来。九月的太原正逢秋高气爽，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他逆着光，身影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层薄纱裹着，透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没有17岁少年该有的跳脱与明媚，反倒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像深秋里落单的叶子，安静又孤独
“大家好，我叫季郁。”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轻微的沙哑，目光飞快地扫过教室，又很快垂下
教室里忽然有了几声压抑的抽气。唐橙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这新同学也太扎眼了！天生的银白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衬得那双眼灰蓝色的眼睛像极了雨后的天空，清澈又深邃，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连站着不动的样子都像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这就是中俄混血的实力吗
她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高雾萱，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惊艳：“卧槽，他长的也忒帅了吧！”
高雾萱正低头整理课本，被她怼得一歪，白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嫌弃：“你看啥都帅，没见过帅哥似的。”
“这次不一样！”唐橙又给了高雾萱胳膊一拳，力道不大，却带着点急切，“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季什么郁……和池淤有点搭？”
高雾萱这才抬眼，认真看了看讲台上的季郁，又转头看向坐在后方的池淤——池淤正低着头，乌黑的短发微遮住眼睛，线条柔和的下颌，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冷，不爱说话，偶尔抬头时，眼神里也总带着点淡淡的疏离。她再转回来，对着唐橙挑了挑眉，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笑意：“还真有点……有点像久别重逢的小情侣，都安安静静的，气场特像。”
这话一出，唐橙再也忍不住，肩膀一耸一耸地笑了起来，高雾萱也咬着唇，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夏砚辞一眼就瞥见了她们俩，眉头轻轻皱了皱，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唐橙、高雾萱，站起来。”
被点名的两人要点都不害怕，染发美甲都敢，就被点个名而已，可想到刚才的对话，又忍不住相视一眼，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夏砚辞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追究她们，转头对季郁说：“季郁，你先坐到池淤旁边的空位上吧。”
季郁点了点头，抱着书包，脚步轻轻的，走到池淤旁边坐下。池淤这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排好新同学，夏砚辞才又转向还站着的两人，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你们俩又笑什么呢？上课铃响了还不安分。”
唐橙努力憋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一本正经地说：“老师，我俩天生微笑唇，控制不住……”
这话刚说完，高雾萱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教室里也炸开了一阵低低的哄笑，连夏砚辞都被逗得嘴角抽了抽
夏砚辞又气又无奈，手指点了点唐橙的额头：“行，仗着你俩成绩好，就敢跟我贫嘴。坐下吧，下次再这样，就去门口站着笑个够。”
“谢谢夏老师！”唐橙和高雾萱赶紧坐下，还不忘对着彼此做了个鬼脸，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两个经常违背校规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也就是成绩好的离谱，人品好。好凡尔赛
季郁把书包往旁边一放，拿出刚刚从教务处取的物理书，此时突然挂了一阵风，书被风吹开了两页。他想让池淤把窗户关上点，便转头看向池淤，呼吸却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线牵住了目光，再也移不开
池淤的短发是纯粹的乌墨色，发梢被风拂得微微颤动，贴在光洁的额角。阳光像被精心筛选过，温柔地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边，连发间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季郁的视线顺着那利落的短发滑下，撞进他精致得近乎凌厉的侧脸线条里——眉骨的弧度干净利落，眼睫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鼻尖带着点自然的粉，像是被阳光吻过
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片唇。红润得像是初春刚绽开的花瓣，带着莹润的光泽，微微张着，似乎正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阳光落在唇瓣上，勾勒出清晰的唇线，那一点湿润的光泽晃得季郁有些恍惚
风再次吹进，带着淡淡的凉意，拂过池淤的发梢，也吹乱了季郁的心跳。他脑子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离，只剩下一个字在反复盘旋——美
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季郁忍不住在心里追问。在此之前，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清秀的，有俊朗的，可从未有一个人，能让他生出这样强烈的震撼。那不是简单的好看，是一种带着攻击性又透着温柔的美，像淬了光的玉，既耀眼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怔怔地看着，连自己微微张开的嘴都没察觉，只觉得心跳声越来越响，盖过了池边的风声，满脑子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念头：没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行了，接下来上课”夏砚辞拿出课本，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平静
夏砚辞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目光扫过教室，再转移到黑板。他翻开课本，开始讲解电磁感应的复杂原理，声音清晰而富有逻辑，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夏砚辞沉稳的讲课声
唐橙和高雾萱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两人头挨着头，在课桌下飞快地传递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唐橙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个鬼脸，旁边写着：“你说季郁和池淤要是真在一起会怎么样！”高雾萱接过来，抿着嘴笑，飞快地回复：“会人模人样”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在纸条上写着，偶尔被夏砚辞的目光扫到，但她们会依旧我行我素。夏砚辞也管不了，毕竟成绩在那摆着呢
池淤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乌黑的短发上跳跃。他微微侧着头，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笔。夏砚辞讲到关键处时，他会稍微坐直一点，目光落在黑板上，眼神专注；可一旦老师开始重复例题，他的视线就会飘向窗外，落在远处的香樟树上，眼神变得有些放空，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地发呆。那副半认真半不认真的样子，在阳光的映衬下，竟有种说不出的慵懒与好看
季郁就坐在池淤旁边，他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池淤。夏砚辞讲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毕竟也都会。他看着池淤被阳光照亮的侧脸，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看着他转笔时修长的手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着，一下又一下，跳得飞快。他甚至能闻到池淤身上淡淡的、干净的雪松味，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气息，让他有些晕眩。他想：怎么会有人连发呆都这么好看？
辜右雨坐在池淤前面，戴着一副耳机，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课本。夏砚辞的声音对他来说，就像背景音一样模糊。他偶尔抬头瞥一眼黑板，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里，脸上时而露出一丝笑意，时而又皱起眉头，完全没把课堂放在心上
罗瑞坐在辜右雨旁边，听得认真。他脊背挺得笔直，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重点，偶尔还会停下笔，看一会辜右雨，又继续拿起笔，就想是辜右雨有什么魔力一样，能让罗瑞充满能量
夏砚辞讲完一道复杂的例题，停下来，目光再次扫过教室。他的视线在池淤身上停留了一秒，嗯，年级第一。又看了看季郁，嗯，免试。辜右雨，物理课代表，竞赛第一。罗瑞全科满分。唐橙和高雾萱……唐橙吧
“唐橙，”他突然开口，“这道题的解法，你来说一下。”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唐橙刚把头发散下来，追备梳一个麻花辫，听见夏砚辞叫她，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湖水蓝长发如瀑布般散开，泛着粼粼水光。唐橙目光扫过黑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的笑：“老师，用楞次定律，右手定则，再结合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应该就能解出来了。”她的声音明媚好听，条理清晰
夏砚辞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当年唐橙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点了点头：“嗯，坐下吧”
唐橙笑着坐下，快坐下的时候，夏砚辞突然说:“对了，头发很好看，但要记得梳起来”
唐橙愣了半秒，随即笑了，笑得明媚，灿烂:“知道啦”坐下把头发扎成了麻花辫
季郁现在眼里全是池淤，心动几乎要溢出来
唐橙和高雾萱转过头看了一眼，转回来对视，随即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辜右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互动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只有罗瑞，若有所思地看了辜右雨一眼，然后继续埋头记笔记
阳光依旧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每个人身上，勾勒出不同的轮廓。这堂普通的物理课，因为这些细微的互动和各自的心事，变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