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缱绻》闻析

8、第8章

　　第八章：纵容的午后

　　六年级的何晞白，身高勉强接近一米五，依旧纤细得让人心忧，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走。何晞凛却已突破一米七，身形颀长，肩宽腿长的轮廓初现，常年规律的运动和学业压力让他褪去了不少稚气，显得愈发沉稳冷峻，唯有在看向哥哥时，眼底的冰霜才会融化成温柔的春水。

　　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何家专为两个孩子开辟的“兴趣层”。这一层拥有独立的马术模拟训练室、标准击剑剑道、小型室内赛车模拟器、斯诺克台球室，甚至还有一个恒温泳池。这些都是何世廷和宋薇为了让孩子们（主要是为了让何晞白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尝试更多活动）能方便安全地发展兴趣而豪掷千金打造的私人空间。

　　何晞白刚结束了他的声乐补习课，老师称赞他音域又拓宽了，技巧也愈发纯熟。但他自己却有些意兴阑珊。他走到画室，对着空白的画布坐了半晌，调色盘上的颜料干了又调，却始终找不到一丝灵感。他又转去琴房，手指在昂贵的斯坦威钢琴琴键上悬空良久，最终也只是泄气地落下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感攫住了他。

　　他知道阿凛此刻应该正在书房上击剑理论的线上大师课，请的是欧洲最负盛名的前奥运冠军做远程指导，费用高昂按分钟计算。但他此刻就是很想见到弟弟，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他趿拉着柔软的室内拖鞋，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他能听到电脑里传来外教严肃的讲解声，以及何晞凛偶尔用流利英语提问的低沉嗓音。

　　何晞白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

　　何晞凛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线条冷硬，但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时，周身冷冽的气场瞬间柔和下来。他对着麦克风说了句“Please wait a moment, sir。”（请稍等，先生），然后按下静音键，转向何晞白，语气温和：“哥？怎么了？”

　　何晞白走过去，直接趴在他还没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旁，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大眼睛里满是无聊和撒娇：“阿凛，我好闷啊……唔想画画，唔想练琴……”（阿凛，我好闷啊……不想画画，不想练琴……）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何晞凛放在桌面的手背：“你陪我去玩好不好？我们去骑马吧？”他知道弟弟最近在精进马术，为以后可能需要的社交做准备。

　　何晞凛看了一眼屏幕上还在等待的导师，又看了看哥哥写满期盼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有些为难：“哥，我课程还有半小时才结束。而且，你确定现在想去骑马？会不会太累？”他时刻惦记着哥哥的体力。

　　“唔会（不会）！我就系想去嘛！”何晞白开始耍赖，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儿委屈，“你唔陪我，我就自己去了哦？”他最知道怎么拿捏弟弟。

　　何晞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正想再说些什么，书房门被轻轻敲响，宋薇端着一盘精心切好的、来自日本温室蜜瓜和新西兰空运黄金奇异果的水果拼盘走了进来。

　　“两个乖仔，休息下，食啲生果先（吃点水果先）。”她笑容温婉，将果盘放在桌上，一眼就看出了大儿子的不对劲和小儿子的为难，“宝贝，做咩苦口苦面啊（怎么愁眉苦脸的）？打扰弟弟上课了？”

　　何晞白立刻像找到了靠山，扑过去抱住妈妈的手臂，把刚才的话又带着委屈重复了一遍：“妈咪，我好闷，想叫阿凛陪我去玩……”

　　宋薇看着大儿子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和眼底的烦躁，心疼占了上风。她摸了摸何晞白柔软的头发，又看向屏幕上静音状态却依旧显示在线的昂贵课程，几乎没有犹豫，便对何晞凛说：“阿凛，既然哥哥闷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我同你同老师讲（我跟老师讲），帮你请假。”

　　何晞凛愣了一下：“妈，这……”

　　“冇所谓啦（没关系），”宋薇摆摆手，笑容里是全然的宠溺，“知识唔差呢半日，哥哥开心最紧要（知识不差这半天，哥哥开心最重要）。你哋两个去换衫（你们俩去换衣服），想去边度玩就去边度玩（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说着，她从随身的手包里，动作自然地抽出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厚重质感的卡片，塞到何晞凛手里：“呐，呢张卡你拎住（这张卡你拿着），同哥哥出去，睇中咩就买，唔使同爹地妈咪客气（和哥哥出去，看中什么就买，不用跟爹地妈咪客气）。”

　　那是无限额的黑卡。

　　“我而家就同你爹地讲，让他订 8?? Otto e Mezzo Bombana 嘅位，今晚我哋去果度食饭（我现在就跟你爹地讲，让他订8?? Otto e Mezzo Bombana的位，今晚我们去那里吃饭）。”宋薇随口说出的，是香港唯一获得米其林三星殊荣的意大利餐厅，以其顶级食材、无可挑剔的服务和俯瞰维港的绝佳景色闻名，一位难求，但对于何家而言，不过是日常。

　　何晞白立刻眉开眼笑，抱着妈妈蹭了蹭：“多谢妈咪！”

　　何晞凛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黑卡，看着瞬间阴转晴的哥哥，心里那点对课程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他点了点头：“谢谢妈。”

　　半小时后，何家的专职司机开着低调但防弹的迈巴赫，将两人送到了深湾游艇会的香港赛马会双鱼河乡村俱乐部 。这里是香港最顶级的私人马术俱乐部之一，环境幽静，设施一流，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纯血良驹。

　　何晞白身体原因，不能进行跳跃等剧烈运动，但他很喜欢在专业的教练和何晞凛的看护下，骑着温顺的纯血马在风景优美的河畔慢步。微风拂面，看着弟弟在自己身旁，驾驭着更为高大的马匹，做出一些优雅规范的动作，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

　　何晞凛小心地控着马，始终保持在哥哥触手可及的距离，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何晞白身上，确保他姿势正确，不会劳累。

　　阳光、草地、骏马、还有身边全心全意守护着自己的弟弟。何晞白觉得，之前所有的烦闷和灵感枯竭，都在这一刻被治愈了。他侧过头，对着何晞凛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

　　何晞凛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手中价值不菲的马鞭和兜里那张黑卡，都比不上哥哥此刻的一个笑容。他驱马更靠近些，轻声问：“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何晞白摇摇头，声音轻快：“唔累！阿凛，我哋再行多阵啦！”（不累！阿凛，我们再走一会儿啦！）

　　他知道，无论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身后永远有纵容他的家人，和这个会无条件陪着他的弟弟。这份被金钱和爱意共同浇灌出的、近乎奢侈的任性，是他生命里最牢固的底色。而何晞凛，甘之如饴地成为了这底色中最沉默而坚定的那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