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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宁城的气温在接连几场雨之后骤降,早晚落差有十度多。
      出门连打了一连串的喷嚏,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下已经到了穿长袖厚外套的季节,折返回去取衣服,险些导致早晨的第一节课迟到。

      毕业学年加上期末将近,学校里杂事太多,喻舟晚的工作也逐渐步入正轨忙碌起来,即使有空休一个完整的周末,之前说好要一起回家的计划也因为疲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搁置。

      睡眼惺忪的人打着哈欠下楼,脚步太轻,我正躺在沙发上专心地翻一本从室友那里借来的小说,完全没听到一点儿动静。

      她猛地抽走我手上那本厚实的书,我吓了一跳,蹭地弹坐起来,有种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
      “这个年纪还爱看武侠小说,”喻舟晚借着撩头发的工夫摸了我脑袋,“没收了哦。”
      “哎……喻老师,喻姐姐,晚晚姐姐,现在又不是上课,看小说怎么了嘛,”我抓着她的袖子,以一种自己都隐约作呕的语调嗲声嗲气地哀求,“我都要看到大结局了,还有最后三章。”
      “不是说明天就要交论文定稿吗?还不开始写?还有你的口语,之前有人和我说要一天背五十个单词做一段听力的。”
      喻舟晚撇了眼我那亮着屏幕的电脑,输入界面的光标在一闪一闪地跳动,和两个多小时前相比没多出一个标点符号。
      像个管小孩的家长似的。

      我举手投降。

      “昨天就已经交了,也审核过了,改过好几轮了,”我摊手作无奈状,把她手里的书抢回来卡好书签合上,“导师给了一堆批注,我慢慢改,还有遍地开花的格式错误,头疼,今天我不想再看了,我想先休息,下下周五才交最终稿呢。”
      “这么多都是修改意见啊……”
      喻舟晚嫌弃地嘟囔着,眉毛都皱成一团,仿佛那个不是我的论文,而是她工作组里被否定的的方案策划书或程序模拟运行的警报。
      “你又不是没体验过,趁毕业前最后折腾一下学生难道不是每个导师默认的传统美德嘛?”
      我起身搂住喻舟晚的脖子亲吻,手一空没撑住扶手稳住重心,直直地扑在她身上。
      布料柔润触感里藏着的馥郁气息在鼻尖炸开,若不是调情的浅吻变成某个人接连后退的被动拥抱,我还想在她身上多埋一会儿。

      “嘶……”喻舟晚松开我的手,捂着肩膀慢慢蹲下去。
      “撞到了?”
      我凑近,难怪刚才听到她闷哼一声,还以为是我最近长重了,原来是碰了后面储物柜的边沿。
      “没事的。”
      口头上说归说,看出来疼是真疼。
      我凑过去想仔细检查,被接连好几句没事堵了回去。
      “可意,你下午有安排么?”
      “下午我得回学校,陈妤苗约我去体育场打网球,正好我想出去走走。”我先开口打破面面相觑的沉默,“你饿不饿,现在可以吃饭了,中午我炖了蘑菇肉汤,然后炒了个四季豆,我特意去网上找了个评价不错的菜谱,你尝一下。”

      没办法,喻舟晚不肯收我付的房租,我还没厚脸皮到白吃白喝白住的地步,我只好日常多帮着做一些家务事抵偿。

      “好啊,”她跃跃欲试地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你都做好了啊,我还打算带你出去吃,前几天工作组内部团建去了一家餐厅,还不错。”
      “那我们晚上去,中午吃清淡点呗,顺便还能逛一逛消食,看看有没有要买的小玩意儿, ”我顺手端起两个白净的瓷碗盛饭,习以为常地对日常行程做出规划,“对了,喻舟晚,你下午真的不用补觉?你这一周差不多每天都睡四五个小时,不困吗?”
      该提问换来了某个人强忍哈欠泪眼朦胧:“还好,昨晚断断续续眯了两个多小时,没关系的,而且我今天很想跟你出去走走,好久没和你一起逛街了。”
      的确,自打上次从临州回来之后没落得片刻放松身心的闲暇,某人连通勤路上都在利用等红灯的时间疯狂回复工作消息。

      “待会碗筷我来洗就好了。”

      我扫了眼靠在沙发上安然入睡的人,猛然想起她在饭桌上的洗碗宣言,哑然失笑。
      轻手轻脚地收拾打扫好,我坐在扶手椅上给手机续上电,眼见着和陈妤苗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愈发逼近,不忍心叫醒熟睡的喻舟晚,给她留了张便签纸,带上门出去。

      气温的变化在陈妤苗身上毫无作用,我裹着沉甸甸的抓绒卫衣,而她只穿了条不到膝盖的网球裙,看到我走过来,随手脱了身上披着的外套扔在休息椅上,里面的运动背心轻巧地暴露出小半截腰线。
      “穿这么厚,怎么打球?”她捏了捏我头顶的帽子。
      “我不太会,随便打打,”我嬉皮笑脸,“苗姐你说教我的,我体育课网球只学了个最简单的发球,接球最多打一个回合。”
      “没关系,玩玩就好了,我也是最近忽然想锻炼一下。”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绿茸茸的球漫不经心地丢过来,在半空中弹跳着飞出俏皮的弧线,然后停在我手里。
      我捏着网球拍努力回忆被体育老师反复纠正的握拍姿势:“那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我好久没跑步了,可能你的球我一个都接不到。”

      “我会的。”
      陈妤苗走到对面,期间她抬头扫了眼观众席,视线瞬息间收回。
      她打球的确克制,一来一回我竟然打了三四个来回,一时心里忍不住地嘚瑟飘乎,下手重了,网球直直地朝侧边的场地线飞去,被陈妤苗飞跑的影子扣回,代价是我跑得再快也没接到对角线飞来的球,我干脆利落地认输,转身去捡。

      中场休息时陈妤苗小跑着去到观众席上和一个戴渔夫帽的女孩说话,因为离得太远加上低头看不清脸,唯独那条贴身的黑裙子在人数屈指可数的座位间格外醒目。

      我知道这是陈妤苗经常和我提起的那位“严炘”学姐。
      想跟陈妤苗含蓄地聊会儿八卦,可惜对方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毫无感情的命令:

      “喻可意,我们换场地,你去那边。”

      有些燥热,隐隐感觉到出汗了,我抬手示意陈妤苗停一会儿,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贩卖机,用口型问我喝什么。
      不经意一瞥,才发现刚才坐在看台高处的严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来坐到休息椅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手里还团着陈妤苗的外套,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了。
      发现我在盯着她,严炘懒洋洋地抬眼,熄了屏幕,直接回敬一份直截了当的对视。

      陈妤苗把水递给我,顺势给严炘也递了一瓶,那道目光才从我身上收回去。
      严炘坐在椅子间小小的一只,因为她的瘦削,五官被绷得很紧,每种表情的细节都被放大,原本毫无情绪的正常对视也略显得生冷。
      “苗姐,”我叫住她,“我有事要问你。”
      陈妤苗收回球拍,困惑地走近。

      “嗯……我就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合适的祛疤的药可以推荐,效果好一点的。”
      “啊,抱歉,我不研究这个领域,不是很了解。”陈妤苗摇头,“阿炘可能知道,你稍等我去问问她。”
      “我以为你学药学会了解的多一点。”
      “很多药物都是临床试验才有效果的,而且具体效果和成分每个牌子都不同,”陈妤苗言之凿凿,“阿炘平时比较注意这方面,她应该知道的。”
      “那你导师的课题组是研究啥的?”我好奇。
      “嗯……心脏移植抗排异的靶向药。”
      我语塞,并怀疑这个人是借这个话题和严炘多扯几句话。
      “我也可以帮你问其他师姐的课题组,只是你要等两天,最近他们在忙论文结项汇报。”她似乎透过我略显鄙夷的眼神看穿了心里未说出口的吐槽,“小喻你放心,阿炘肯定比网上打广告的主播靠谱。”
      打了会儿之后又交换了场地,我刚准备发球,陈妤苗忽然放下手里的球拍,随后我感觉到一双手落在肩膀上。
      “怎么样?”喻舟晚伸手替我理好一簇被汗水黏着垂在额前的头发,“需要扎头发吗?我带了多余的皮筋。”
      噢,我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一个成型的小揪了。
      “我打不过,苗姐可是以前拿过青少年组网球赛前三名的。”我不由分说地把球拍塞到喻舟晚手里。
      “我不太会呢,还是你来吧,”喻舟晚摆出一个表示婉拒的笑脸,“羽毛球倒是会一点,跟那个一样吗?感觉这个球拍有点重。”
      “不一样吧。”我心虚地搓了搓鼻子,回头看向陈妤苗,本来以为会撞上一副好事者八卦的目光,结果那人只是叉着腰站在原地,满眼都是挑选竞争对手的渴望。
      “不打了,我累了,姐姐,这个太需要手劲儿,我练不动。”实在不想被观看自己丢人现眼的场面,我把球拍和丢给喻舟晚,撒开腿溜到场边远远地坐下。

      “你女朋友?”严炘不知什么时候越过中间隔着的一排椅子坐到我旁边。
      “啊……?啊……”我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犹豫已经把撒谎的可能性杀死在摇篮里,干脆坦白承认,“嗯。”
      “哦,看出来了。”严炘收回叉在身前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托着一串长珠链,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咕咕声。
      “你是学音乐的吗?”
      “嗯。”
      “陈妤苗和我说起过你。”
      “知道。”
      人总是会和语言习惯接近的人亲近,我发现了,陈妤苗和严炘都是那种说话尾音下滑的语调,而这位大小姐经常只回复单个词组,显得整个人冷冷的不易接近,然而又和喻舟晚一开始给我的那种疏离完全是不同的类型,或许是这位姐看人的眼神过分直白锐利,有些类似酥雪和坚冰的区别了,我望着满场乱飞的绿点儿,胡乱地进行类比猜想。
      看着还是挺有观赏性的,至少比我打的好多了。

      喻舟晚有些委屈地蹲到我旁边缩着,接过我喝了一半的饮料。
      “不打了,再打就没有力气逛街了。”
      她现在学会了直白而明确地表达自己想要的与拒绝的东西。
      “那要不换羽毛球?”
      我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大半个下午过去了。
      “不要,我们还有其他活动安排,下次再找你玩。”我握住喻舟晚的手,先开口提出了拒绝。

      “体力不行。”
      我听到旁边的人嘀咕了一句。
      转头,四目相对。
      喻舟晚没听清严炘说了什么,只是顺着我的视线也望过去,于是四目相对变成了六目相对,严炘压低了帽子,假装无事发生,逃也似的离开尴尬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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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菜很可口,可惜由于运动后的疲惫,我实在没有太好的食欲,喻舟晚还点了水果茶,喝完后更饱了。我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一面盘算着怎么打包,一面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听她聊公司里的八卦:新来的关系户实习生惹出了不少麻烦,好在不需要她和同事去收拾烂摊子,倒是大大小小几个领导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她们这几天乐得清闲,每天准点下班。
      “交完毕业论文后下半学期有安排什么课吗?”她问。
      “没有啊,到时等着盲审抽查最后进行答辩就行,我们学院本科生的毕业答辩向来都是最早的那批,四月就结束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去考雅思?网申的材料都写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看看?想去的学校定了吗?”
      我从没听过喻舟晚以如此快的语速连珠炮似的发出一长串追问,竟然不知道先挑哪个回答。
      “语言成绩我已经考完了,”我低头拨弄着汤碗里汤匙的勺柄,把一颗泡烂的红枸杞碾碎了,“喻舟晚,关于选学校这个,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实际上……”
      “吃好了吗?我们回去吧。”
      大概是声音太小了,完全是自言自语,彻底淹没在略显嘈杂的餐厅里,即便她离我不出一米远,依然没能听得清楚。

      “不是说去逛逛吗?”我喊住她。
      “啊……对,所以我们去哪里?”
      “我刚刚上来时发现楼下有一间家居体验馆,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添些小玩意儿,你觉得呢?”

      我原先是对家居和日用品不感兴趣的——用什么颜色的不都是同一种目的?然而可能是由于最近做饭还挺频繁,我总开始想着给屋子里添些令人身心愉快的小东西,譬如一套画着兔子的碗碟套组,三花猫形状的筷箸、紫水晶色的茶宠……逛过来走过去,深色的哑光地砖和色泽明净整齐划一的摆设,给人一种心安的满足。
      在这里欣赏许多不曾见过的小东西,会带来一种冲动——想要精心布置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想要拥有与体验一切通过感官为生活锦上添花的动人之处。

      “你看,这个小台灯如果吸在墙上,这样就变成那种路灯的样子。”
      一个极其缺乏幽默感的笑话,自然没人接茬。

      喻舟晚提着空购物篮跟在我身后,一副兴致不高且若有所思的模样,拿起一只小煎锅,随便看了看又放回去。
      “姐姐觉得这个怎么样,这个小碗的纹路很漂亮,像水。”
      “好看。”
      我折回去从她手里接过篮子,然后牵住那只无处安放的手。
      “累的话要不我们先回去?”
      喻舟晚摇头,原地犹豫了片刻,反过来把我的手捏紧。

      “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嗯?”
      “还是决定去米理吗?要不要再增加一些其他的选项?很多比较好的学校,现在已经快陆续截止了。”
      “啊……现在要决定吗?”我放下手里的餐垫,朝她眨眨眼,“我暂时不想考虑呢。”
      “迟早都要决定的,早早地想好,多留出时间做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
      “姐姐,我的意思是,我想先缓一缓。”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我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处理好所有的准备事宜,对自己要选的学校一顿资料搜集,对自己的专业了如指掌,马不停蹄地为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但我没想好,也不想逼着自己思考,就停一停吧。”
      “所以你的是……打算今年先不申请吗?”
      我点头。

      到这种节骨眼上忽然罢工,这是几年前的我所不能饶恕的错误,人生的每步棋都要密匝匝地安排好流程,想清楚明天要做什么才能在夜晚安心入睡。
      可即便如此,人生重大节点的每个决定都并非在深思熟虑和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更像是被迫推着不停走。
      “姐姐,你怎么想呢?”我叹气,“这算不算一次GAP YEAR?你会不会觉得我开始喜欢偷懒了?”
      喻舟晚取下一只折到小巧的吸水地毯放到篮子里。
      “不会,人需要休息,毕竟之后不管是继续学习还是进入职场,都很难再找到这种纯粹放松的大段时间了。”
      喻舟晚最近格外喜欢这种老长辈似的教育口吻,如果不是我凑过去看到嘴角刻意藏住的笑,差点以为她真是一板一眼地和我讲人生大道理。
      “重要的是,姐姐,我想跟你多待一天……再多待一天,想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去思考去到处走走,不想草率地拍板定夺。如果在未来的计划里没有你,或者我们要分开很长的时间,那我们都不会对这种人生感到走向满意的,对么?”

      “是什么时候决定要暂时修整一段时间的?”
      她和我说话的同时伸手取下一只毛嘟嘟的小猫玩偶,我凑上前仔细看才发现它是一顶干发帽。

      “很早很早之前,非要说是某个时间点的话……嗯……我记不清楚,大概是从那次你主动问以后我要去哪里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未来该怎么走。”
      还是见得太少了,就像那天解萤和我说的,米理是物科院留学生的选项,我在米兰高校的象牙塔里短住,如游客版浅浅地掠过风景,没真正了解当地的社会生存守则,记忆又给它套上无限美好的滤镜,才会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把它当做唯一的选项。
      “有人去米兰落地就被偷了现金,我不说是谁。”在聊起这段经历时,解萤敲了敲我的头以示警戒。
      起码现在有了在国外应对小贼的经验,我那时还理直气壮辩解。
      不过说到底,人会害怕面对认知之外的新东西,因此,有必要需要去拓宽一下自己的视野边界。
      “我打算先四处玩个够,去想去的地方旅游一圈,等回来之后再想这些头疼的事。”

      “什么时候走?”
      “没想好呢,”我拿起一只乳白色的香薰蜡烛,“现在想跟姐姐在一起,哪里都不去。”
      “喜欢它吗?这种没有托底的蜡烛容易烫到,可以买这种自带盒子的。”
      察觉到我正盯着她的侧脸,一本正经介绍不同香味与功能的人声音愈来愈小。
      “这种要清理蜡液是不是挺麻烦的。”
      “这种不可以……会烫伤。”
      “啊?不可以做什么?为什么会烫伤?”我嗅到了某个不对劲的话题隐隐有露出苗头的趋势,装傻充愣地追问身边耳朵发红的人。
      “嗯……没什么,我不太喜欢这种香味,”她急忙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原处,随后便一直闷头在前面走不肯搭理,到电梯口才转过身看看我有没有跟上。

      “可意打算什么时候去旅游啊?”
      “还早,过完年再说,最近天冷了还是想在家窝着。”
      由精致五官的组成的不太愉快的表情稍缓和了些。
      “姐姐,有分离焦虑啊。”
      我在说话时揉捏她的手指,沿着柔软的掌心摸到手腕,她的肩膀以微不可见的幅度抖了一下。
      “放心,在你做好准备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再下一层有宠物用品店,我计划给糕糕添个小窝,再买点磨牙零食。

      “糕糕不爱吃这种水果干的,家里还有好多。”
      “之前我给过烘干的柚子皮和橙子片,它很喜欢。”
      “可以回去再做一些,买主粮和浴沙就好了。”
      “要不给糕糕再添一个玩伴?”我指着指玻璃柜里圆滚滚的鼠子,“你说它会喜欢同类还是近亲?”
      “它只喜欢人,对其他龙猫敌意都很明显的。”喻舟晚对自家孩子的习性了如指掌,“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人类了吧。”
      “那要不我们再养只猫?或者养只狗?”我指了指墙上的宠物项圈。
      “小姐姐是养了小狗还是小猫啊,多大的?如果要买的话现在可以免费定制这个带名字的金属挂牌。”
      没等我开口,店员姐姐热情地取下项圈递给我,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你摸一下这个材质,这种很轻便的,而且可以自由调整松紧,不会勒的,每款都有配有牵引绳,这种自带定位系统,可连手机,防止小狗走丢。”
      她介绍得详细,恨不得拎着我的手感受不同材质的区别,我差点没忘了坦白自己还没有养宠物狗的事实。
      “那太可惜了。”店员失落地把五颜六色的项圈放回原处,“这些都是今年最火的款,已经卖断货了好几次呢。”

      “我暂时还没养小狗,不过我有这个打算,可惜我不太会养,项圈适合出门的时候戴吗?会不会不舒服?”
      “可以,但有部分小狗会比较抗拒容易挣脱,科养最好是配一条合适的牵引,一开始的时候要注意日常训练引导小狗适应项圈束缚,最好是有正向鼓励,要耐心些。”

      不锈钢货架倒映出身后某个溜达一圈后碰巧凑过来的人,手上拈了根包装袋的绳子把玩,我有意地提高音量,给喻舟晚听见模棱两可描述与形容。

      店员笑靥如花,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每个小狗都有自己的喜好,如果有的话可以带来试一试。”
      “可以吗?”
      “如果日常社会化训练足够的话完全没问题。”
      贴在背后的那具身体的倏然僵住,不安分地扯我的袖子。
      “回去了,”喻舟晚悄悄对我说,“别闹,可意。”
      “嗯?怎么啦?姐姐不是昨天还在和我讨论养宠物的事情吗?”
      “不是……”她咬着下嘴唇皱起眉头,面对我挑衅的微笑束手无措,“你不要跟别人说这种……”
      “说什么呀?”
      幸好店里过量的照明灯正不断向外释放热量,许多顾客都脱下厚外衣,这让她不用找借口掩饰逐渐染上绯红的耳廓。

      她明知我说出的话全都故意擦着隐秘关系的边缘——小狗,项圈,驯养,听上去极其普通的字词此刻因为我的鸡同鸭讲多出许多恶趣味的含义。
      “嗯,当然可以,但是要记得牵绳哦,我们店是宠物友好的,不过商场里可能其他顾客会介意。”
      我取下一只棕色项圈,轻巧柔软,金属扣与皮质主体触感冷热分明。
      “有些聪明的崽会理解自己项圈的身份标志,也会很珍惜这种……呃……玩具,这边还有其他的小狗玩具可以看看,而且现在有优惠可以满减。”

      店员沉浸在推销话术里滔滔不绝,猛然察觉眼前的两个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这里,其中一人更是表情不悦有随时转身要走的趋势,她尴尬地咳了咳,追问道:“是不喜欢这些吗?”
      大概是刚工作不久,她对顾客微表情格外关注。
      我顺着店员的视线转过身,身后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喻舟晚。

      在暗处藏着的两只手互相拉扯交错,我瞥向旁边金属的倒影,她立即条件反射地缩回手,甚至是后退两步与话题撇清关系。
      面对陌生人依然是惯用的一张冷脸和沉默不语,这些都是内心慌乱的掩饰,我离得足够近,听得清她的呼吸频率在加快,摸到汗涔涔的手心,被她紧紧握住。
      “没有啊,我想好好看一看再挑。”
      “好的没问题,”她旋即又恢复了笑容,“这个虽然有铃铛但是装饰用的,不会发出声音,保护小狗的听力。”
      店员挠头嘿嘿一笑,以为我不感兴趣,急忙换了个话题聊起宠物狗的类别:“小姐姐喜欢什么品种的狗呀?我家里养了一只萨摩耶和西高地,都很可爱哦。”
      “我喜欢……”
      项圈被塞进喻舟晚手里,她像触电般地缩回手,金属掉在地砖上发出微弱的脆响。
      “我喜欢边牧,聪明。”我说。
      “聪明小狗普遍服从性都会比较低的,需要多陪伴耐心训练。”
      “什么是服从性?听话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简单来说是这个意思,但对于聪明小狗来说,它是能感觉到谁是爱它的,所以只是命令也不行,总之这些都要考验小狗和主人之间的默契,如果一直工作很忙缺少陪伴,小狗的生活习惯会不好,而且容易有分离焦虑。”

      我点头,顺便把那只不安分乱动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
      “那如果已经出现了分离焦虑怎么办?”
      “需要专门进行脱敏训练,不过我不是专业训犬师不清楚具体怎么做,应该是要笼养然后想办法不断延长分离时间吧。”
      “要在它需要陪伴的时候关着吗?”
      “应该是……?不过肯定不会那么狠心的啦,要花很长时间慢慢来。”
      喻舟晚刚才只是有意无意地摸我的肩膀,现在却忽然坚决地拽着我的手要走。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她的呼吸比刚才更重。
      “那我拿一个项圈可以吗?然后还有这个蝴蝶结。”
      我一手捏着袋子一边核对其中每一项的价格,果然涉及到宠物的日常用品和食物都比想象中要贵很多,而喻舟晚在旁边低着头走路一声不吭,我透过她侧脸凝固猜测是在为我的戏弄赌气。
      “姐姐,别不理我,你生气啦?”我主动搂住她的胳膊,贴在耳喊她。
      “没有。”
      “那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可爱?”我把垂着蝴蝶结丝带的花边围兜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我们又没有养宠物狗,给谁戴……”她压着嗓子嘀咕。
      “以后会养呀,等之后工作稳定了我们养一只好不好?”我侧过头,正对上那一双眼睛,“你喜欢什么品种的狗,姐姐?”
      “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养宠物,我不擅长照顾小动物的,况且我连糕糕都没有照顾好。”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而且你把糕糕照顾得很好很健康,”我摇头否认她的妄自菲薄,“在我看来,在没有考虑好养宠物之前不随便认养可比养了之后借口说不合适再扔掉要好太多。”
      人行道路灯光接近颜料里明黄色了,视线被分割成高对比度的亮暗——亮到模糊了分界,暗到融为一体,整个视线里只剩下浓稠的黄与黑,其他的色彩都被吞没,人与车与树,被压缩成许多帧定格的照片,踏出一步都会怀疑落脚点的真实,走到一处下沉广场的公共台阶处才远离沉重的光线,然而眼前似乎还晃动着斑块,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踩空,幸好被旁边的人稳稳接住,交织相扣的手攥得更紧。
      “我说吧,我的姐姐一直都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我说。
      摇摆不定的眼神像突然急刹似的摇晃哆嗦了一瞬,对于直白的赞美独自语塞了许久,最后在低头时微微怯笑。
      “所以有很多事情我都要和你商量,等我们都考虑好,再一起学习如何养猫猫和狗狗,学习如何生活,还有……”我举起那只项圈,贴近她纤细的脖颈,“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可能需要姐姐亲手教我。”
      她迅速把我的手压下去,虽然明知在树影的遮掩里上下行走的人根本看不见。
      “不要在这里。”
      “我只是想给你看看,上面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狗金属挂件。”
      “哦……”喻舟晚伸出的手又迅速收回,她努力装出早就了然的镇定。
      一个不会影响齿轮运转的错位,却在她心里以微小而短促的频率咔咔作响。
      “你真的是想和我讨论养狗的话题啊,我还以为我们在说别的。”
      “别的什么?”我疑惑地侧过脸看向她,喃喃自语的口吻戛然而止。

      假装对某个人咬着手指的窘迫无知无觉,只是用轻飘飘的口吻挑起她不敢大声一轮的念头:“姐姐是在想……你也需要要项圈,对么?”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借着低头给我整理好衣领的动作贴近耳朵。
      “我想要。”
      呼出的气息与她的头发一样,都是无比柔软轻盈。
      视线从台阶晃动交错的线条上移开,与一双狡黠的视线对上。
      还以为有人和平常那样在公众场合会羞怯和遮掩。
      “我想有一个项圈,一个能被你牵着走的项圈。”她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吐字是为了缓解过分直白裸露的欲求,然而在她炙热的呼吸中——深秋渐寒,泄露的体温在空气中更容易被捕捉到,“在别人都看得到的地方,用项圈,和一根绳子,我想……我想要。”
      “想要什么样的?”我自然是不畏惧聊起它,“姐姐自己选?还是我们一起挑?”
      她没有开口,只是用泛着水波的眼神索要拥抱,在彻底被圈住的时刻主动用鼻尖蹭颈窝作为亲吻的前铺,一路纷至沓来亮起的各色的灯牌填补随着时间渐缺的天光,却仅仅是给光明处徒增砖瓦,让暗处更暗——在阴影下借着拥抱的亲吻完美地融入其中,在此有了心理上堂而皇之的坦然。
      她咬住纤细轻巧的金属项链,拉扯时的摩擦与唇瓣柔软的触感交错,我走神地从此联想起皮质项圈和那些金属配饰。
      “你愿意吗?真的愿意吗?”“我怕你觉得我奇怪,明明都在谈恋爱了,怎么还想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啊。”
      我听到一阵人群嬉闹的声音,趁她不注意偷亲了她,惊慌和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起来了又去。
      终于到了停车的地方,她要替我拎袋子,却被我按着手,后背贴着车门。
      “毕竟……在不知道姐姐喜欢用绳子捆绑之前,我就想对姐姐这么做了,想捆住你的手和脚,还有腰,以及这里……”我感觉到她的心跳加快,“你都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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