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工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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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笔薪水到账的提示音是两声短促的“滴滴”，像冰冷的金属敲击，打破了小厨房里仅有炖煮锅发出的微弱嗡鸣。
秦墨正对着悬浮在灶台上的光脑屏幕，指尖划过一行行收支项目预算。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划动的手指顿住了，悬在半空。
视线落在屏幕弹出的通知栏上——【星际联合银行：薪资入账，23，000.00星币。】
数字是冰冷的蓝色，却烫进了他的眼底。
秦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触碰在那串数字上。
两万三千星币。
这是他在帝都星中央区找到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一份将他从记忆深处偏远星系的孤儿院里，彻底剥离出来的凭证。
幼年的记忆总像是阴湿的苔藓，时不时散发处回忆将秦墨回想起过去。
孤儿院的四季，是刻在骨子里的劳作循环。
春日，赤脚踩在翻新的泥地里播种；夏日，在暴晒的田垄间除草；秋日，收集田间粮食作物；冬日来临前，所有孩子都必须跟着修女去后山，砍伐足够支撑过整个雪季的木柴，手臂被粗糙的斧柄磨出水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作为院里体格最瘦小的孩子，秦墨更多地是留在烟火气缭绕的厨房，跟在沉默的厨娘身边。他学会如何将有限的食材，通过耐心的熬煮和搭配，变成能勉强填饱肚子的食物。那些日子，像钝刀子割肉，在他每一寸骨骼，都刻下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没有片刻犹豫，他开始了对这笔巨款进行精细分配。
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第一个下单的，是一个最新型号的“生理周期监测手环”，Omega专用，据说能精准预测和监控发情期的波动。
除去必要的开支，房租和平日挤公共悬浮车的出行费外，自己做饭总要比在外面的要便宜。
他订购一条淡水鱼，这是他记忆深处为数不多喜好的食物。
鱼汤的鲜香气息，混合着香料的微辛，如同暖湿的雾气，弥漫在这间三十平米的单身公寓的每一个角落。秦墨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钻入肺腑，带来一种久违的安宁感。
这小屋被他用暖色调的壁纸装饰，收拾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温馨。
他坐在小桌前，舀起一勺奶白色的鱼汤，小心吹凉，送入口中。味道比他记忆中层在孤儿院分发的稀薄汤水要浓郁得多。热流顺着食道滑下，熨帖着胃囊，仿佛也暂时驱散了盘踞在心底、独在异乡的寒意。
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潮水，缓缓漫过身心。
眼下唯一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就是发情期。
第一次发情期来时的情形混乱，情急之下，他拨通了周先生的联络号码。在阖家团圆的节日，让对方匆匆赶来那家廉价小旅馆缓解自己的发情。事后，他蜷缩在残留着Alpha强大信息素的床单里，用发抖的手指，编辑了充满了感激与深刻歉意的信息发送过去。
回复快得惊人，「无事。」
只有两个字，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他并非期待更多，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彻底暴露最狼狈、最不堪一面的羞耻感，以及在那样的日子打扰对方理应享有的团聚的愧疚，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后来试图再组织语言道谢，但通讯界面再也没有回应。这无疑是宣告着对方的意愿，周先生显然不希望与他有任何超出义务之外的牵扯。
后来，按照医嘱，秦墨在第一次发情期结束后去了医院复查。
检测仪器贴上后颈脆弱的腺体，带来一阵轻微的不适。
医生看着数据报告，语气平淡地告知：“腺体恢复情况良好，信息素紊乱症基本控制住了。你的发情周期初步判定为两个月一次，持续时间约48标准时。”
医生一边在光屏上记录，一边补充：“在为你定制的特效抑制剂研发成功之前，发情期只能依靠高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进行缓解。”
这意味着，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他每两个月就必须主动去联系周先生。
最后，医生传输给他一份《Omega生理期及信息素管理基础手册》。
在孤儿院里，关于Omega的生理知识是隐晦的，甚至带着某种羞于启齿的禁忌，他从未了解自己的身体。
结合手册里的描述，他逐渐拼凑出那两个月治疗期间不合常理的疑惑。
治疗初期当他几乎完全被本能吞噬时，对方似乎用了某种掌控的信息素技巧，短暂地、强制性地“引导”甚至“操纵”了他的身体反应，用以压制他体内失控的Omega本能。
那种感觉身不由己，每一寸肌肤的颤栗，每一次呼吸的深浅，甚至血管里奔流的热度方向，都被那股Alpha的信息素牢牢掌控。
回忆起来，仿佛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自己的命运，被轻易地捏在别人指尖。
医生也曾提过，以他目前信息素等级偏高且不稳定的情况，如果能找到匹配度达到99%以上的Alpha建立标记或稳定联结，或许能从根本上减少对定制抑制剂的依赖。但99%的匹配度，在联邦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是万中无一的概率。
如果……如果定制的抑制剂成功了，他大概，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联系那位周先生了吧。
他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这莫名的情绪。他起身，走到衣柜前，从储物盒深处，取出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领带触手是一种沁凉异常顺滑的质感，带着低调而昂贵的哑光光泽，但细节处的缝线和内衬的暗纹，无声地诉说着其价值不菲。
这是那晚在旅馆，被那位周先生用来塞住他的嘴，防止他因情动而咬伤自己，或者发出过多不受控制的叫声。离开时，对方似乎完全遗忘了这条被他的唾液和泪水浸染得皱巴巴的物件。
秦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将它藏了起来。他仔仔细细地用清水和洗涤剂，亲手揉搓清洗了干净，直到上面再也闻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气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压平、晾干，像对待某种不容玷污的象征，妥善地保管在这个隐秘的角落。他曾想过，下一次如果不得已再联系对方，一定要将这条清理干净的领带，完整地归还。
此刻，他拿着这条领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凉的丝质表面。犹豫了片刻，他抬起了手腕，打开了光脑的实物扫描识别功能。浅蓝色的光束扫过领带，片刻后，屏幕上跳出了匹配结果和官方参考售价。
28，000星币。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甚至怀疑是不是光脑识别错误。可这台最新型号的个人光脑，正是周先生送给他的，图像处理和数据分析能力都是顶尖的，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
盯着那串天文数字，秦墨沉默了。周先生随随便便一条领带，价值远超他辛苦工作一个月的报酬，甚至在被用来塞住他的嘴、沾染上不堪的痕迹后，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要收回。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窘迫、自卑和了悟的情绪，缓缓漫上心头。他第一次如此具象地认识到，他们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甚至无法想象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工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