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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40 晨光 Daw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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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泽…”
“程泽…快醒醒。”
“程泽…祝初出事了,快醒醒。”
在江彬锲而不舍的喊魂下,躺在床上的人眼皮终于动了一下。意识终于从混沌中觉醒。
房间没开灯,借着月光,程泽逐渐适应黑暗,勉强看清四周。
“…江彬。”开口的瞬间,程泽皱紧了眉。
他的嗓子因不断的干呕而肿痛着。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江彬长吁一口气。
“啪”的一声,程泽抬手打开了灯。是他曾经住过的房间。
“你怎么会在这?”程泽问他。
“出事了!”江彬忙把眼皮上的手挪开,“祝初被你爸的人抓走了。”
“什么?”脑中顿时嗡嗡作响,他立马抓住江彬的胳膊问:“他怎么会被抓走?我明明给他安排了保镖。”
他抓得江彬生疼,江彬吃痛道:“松手,你先松手。”
可现下的他就像是听不见江彬的话一般,仍紧紧抓着不放。江彬只好忍着痛长话短说。
“他去云上找谢远华了,保镖进不去,在外面等的时候被另外一帮人弄倒了。”
“保镖醒来联系不上你,就先联系了你姐,你姐又被你爸的人监视着,她只好让我来找你。”
“吴医生告诉我你在这,谢远华查了监控那帮人就是往疗养院来的。”
江彬胳膊上的皮肉都快被他掐破了。
“我偷摸过来的时候,你爸已经往大楼那边去了。”
江彬终于扳开了胳膊上的那只手:“你醒来之前我已经问过吴医生了,他也不知道祝初在哪。”
“我知道。”程泽的脸色很难看,说完这句话后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
药效散去后,祝初被身旁的交谈声吵醒。还没等睁开眼,鼻腔里先窜进一阵不知名药水的味道。
非常不适地抬起一点眼皮想要弄清楚自己在哪,身旁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立马掀开他的眼皮检查他的瞳孔状况。
刺眼的白光让的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巨大的光斑,在光斑的边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
“意识清醒,可以进行下一步了。”中年人用着不怎么流畅的中文朝身后说。
祝初顺着那个方向微微抬起头,这个微小的动作牵动了绑在四肢上的束缚带,引得铁架床哐当作响。
听见动静的程永杰走进祝初的视线范围。
他在塞拉的官网上看到过程永杰的照片,虽然比眼前的人年轻不少,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一个人。
昏迷前的记忆开始逐渐复苏,当祝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时,他浑身上下、由内而外地产生一种恐惧和抗拒。
他依旧没有那段记忆,只是本能地恐惧着。
“程永杰?”祝初的呼吸很重。
“没礼貌。”程永杰笑了一下又很快收回,“按你和我儿子的关系,你是不是应该先叫我一声叔叔?”
就像是长辈随口的一句玩笑,程永杰没等祝初说什么接着叹息一声:“好孩子,我找你好久了。”
“还好我终于找到了。”
他语重心长的语气加上看待珍宝一般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祝初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祝初心中的不适更加强烈。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他开始剧烈地活动着四肢,可束缚带绑得很紧,手腕和脚踝因他的动作被勒得生疼。
“放开我。”祝初叫道。
闻言,程永杰只是没带任何表情地看他一眼,随后朝身旁的人说:“开始吧。”
金发中年人离开祝初的视线又很快回来,他按着祝初的锁骨以防他乱动。
紧接着是针尖刺破皮肤的感觉,麻醉剂被推进体内,意识不受控制地消散。
像是预见了自己的命运,祝初忍不住开始害怕。
等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
“你在这治病多久了?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程泽看着眼前略显不安的男生问。
“很久了,”男生在心里默算一下然后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程泽,“应该四年了。”
“这么久?”程泽惊讶道,“那我怎么都没见过你?”
“医生不让我们随便离开病房。”男生的语气有些闷闷不乐。
联想到差不多处境的自己,程泽感同身受地点点头,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硬糖。
“你吃吧。”他把糖果递给男生。
见他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程泽又接着说:“我明天要做透析了,杨医生不让我吃糖,只剩最后一颗了,一直放我边上我忍不住。”
“你帮我吃掉吧。”他面容诚恳,似乎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
“那好吧。”男生伸手接过了那颗水果硬糖。
他动作迅速地将水果糖的包装撕开后将糖果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起来。
“糖不是应该含着的吗?”程泽不解地问,“你这样能尝出味道吗?”
“医生不让我们乱吃东西,”他嘴里还嚼着糖,有些含混不清地回答。
“能尝出味道,是橘子味的,很甜。”
甜吗?程泽在心里想着,他记得明明只有很淡的橘子味。
等差不多嚼完后,男生问他:“几点了?”
程泽回过神来看了眼平板告诉他时间:“20:18。”
“我得走了。”男生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在他们身上、在这间单人病房里一直重复着。
只是这一次,程泽没有说再见,他忙问道:“你在哪间病房?”
男生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听到他的话脚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
“告诉我吧。”程泽语气有些哀求,“下次等我好一点了,我就去找你。”
“不用。”男生拒绝了。
“为什么?”程泽有些委屈地问。
门把手上的手拿了下来,男生看上去很局促。
“我来找你就行了。”
门被他打开,男生的动作很快,门外的走廊没有开灯。透过门缝打在男生身上的灯要随着房门闭合而彻底消失时。
“在楼顶。”男生很快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
门关上后,病房又再度回归寂静,窗外是如练的月光。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垃圾桶里多出来的水果糖包装,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在楼顶。”程泽手里握着从卫生间的拖把上卸下的钢管,脸色发黑。
一旁的江彬手上攥着从扫把卸下来的木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虽然出发之前,江彬就已经告诉过他谢远华已经把线索交给警察了,很快警察就会赶过来。
但他根本等不了。
他不敢想象要是在多耽误一会,程永杰会对祝初做出什么。
“你走吧。”程泽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对江彬说出这句话。
“说什么呢?”江彬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即将闭合的电梯门,趁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立马挤了进去。
“来都来了,多一个人不是更有把握?”
“随你吧。”程泽抬头看着电梯内的显示屏,疗养院的大楼一共五层,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没有六楼。
电梯停在了五楼,程泽走出电梯径直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楼道里只有应急通道指示牌发出的幽幽绿光。
楼顶最中间的区域被搭建出几个房间,靠围墙的地方用砖头搭出一长条花圃,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植物了。露台上铺着的地板已经开始发黄并且有了些裂痕。
他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发蓝的天空,破晓的白光正在从东边的天际线开始缓慢地移动。
祝初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期吗?
根本不需要特意寻找位置,在他们推开消防通道大门的那一刻,对面一个房间外守着的两名保镖立马迎了上来。
两人显然认识程泽,其中一人开口道:“程少爷,程总他现在……”
“给我滚开!”程泽爆喝一声,同时手中的钢管“铮”地一下挥了过去。
保镖抬手挡了下,钢管打在手肘上,发出很闷的一声响。钢管的震荡让程泽的手心也有些发麻。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显得是那么的暴虐。
见程泽动了手,两名保镖立马围住了他,因为没有收到程永杰的具体指令,两人也不好针对他动手,只能想方设法地控制他。
钢管再一次挥出去时被其中一名保镖硬生生用手掌接住并后退半步。就在这个瞬间,另一名保镖已经握住了程泽的手腕,左肩同时也被一股大力压制着。
眼下双手都动弹不得,程泽用足了力气试图摆脱桎梏却无济于事。
“嘭”的一声闷响,左手上的力度松了不少,借着这个空隙,程泽手腕朝一个刁钻的角度一扭,双肩一低,摆脱掉左边的压制。
他借着右手的受力点,猛地一脚踢在左边保镖的腹部,这一下用足了力,被踢到的保镖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从消防通道走出来的江彬双手还握着那根木棍,有些后怕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打人呢,等出去后,你一定得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程泽没理他,直接丢掉了手上那根已经变形弯曲的空心钢管,抡过江彬手中的木棍,趁人不注意,直接甩在那名保镖的小腿腿骨上。
似乎听到了有什么断裂的声音,但江彬不确定。
另一个房间传来脚步声,接着又快步走出四名保镖,他们齐刷刷地站在那个房间前,意图明显。
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程泽,那江彬想,那一定是疯了。
程泽一定是疯了。
“我tm叫你们滚开你们听不懂吗?”程泽大吼道。
他不由分说地抄起地上那根变形的钢管,反正什么顺手就用那个,通通招呼到那新出来的四个保镖身上。
江彬看见他的疯样,咬咬牙,赤脚双拳地加入了战局。
两人不成体系不得章法地攻击很快让被专业的保镖团队制服,两人都被架住后,疗养院的大门方向终于传来模糊的警笛声。
趁保镖心中忐忑时,江彬及时地添了把火。
“我报的警,再不走,你们都陪老板蹲局子去吧。”
保镖们面面相觑,片刻后,一窝蜂地又朝他们出来的那个房间里跑去。
江彬跟几步看了眼:“我靠,原来电梯在这。”
程泽没有说话,朝那扇门走去。
门外打斗声传进来时,程永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他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罗伯特。”他叫了一声,“我等不了了。”
怎么程泽会醒来得这么快?他明明已经让吴医生……想到这时,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个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
算了算了。
“现在吗?”罗伯特问他。
“嗯。”程永杰点了下头问:“成功率大概多少?”
“百分之六十到七十之间。”罗伯特看了眼因麻醉效用还没有完全散去,看上去像是在沉睡的祝初。
“那也够了。”程永杰笑了下,自己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帮我调试芯片吧。”
他说完熟练地为自己戴上MS芯片的信息接收装置。
麻醉剂被推进体内的前一刻,程永杰笑了一下。
“你走吧,回你的国家去,不要再回来了。”
接着,程永杰便陷入了与祝初一样的昏睡。
程泽踢开房门的瞬间,罗伯特正在将桌上散放的资料一股脑地装进文件包里。
他抬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祝初,只看了一眼,他便不敢再看。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在此刻终于响彻天际。
程泽用木棍指着紧张不已的罗伯特,下巴朝祝初的方向扬了扬。
“解开他。”
在罗伯特终于把祝初的束缚带逐一解开后,程泽扯过其中一条扣住了罗伯特手腕,手中的钥匙也被他一把夺过,然后扔向门口,正好砸到了正要走进来的江彬身上。
不知道飞来的是什么,江彬胡乱地在原地扭了好几下,看清是钥匙后,才松口气。
“吓死我了!”他看向程泽说,“警察到了。”
他的通报没有收到任何反馈,程泽的手抚上祝初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但床上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仍然在沉睡。
心跳越来越快,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双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程泽看一眼另一张病床上同样昏睡不醒且头上还戴着怪异装置的程永杰,一个不切实际又非常可怕的涌上心头。
想到了什么,程泽突然一脚踢在罗伯特腰侧,痛得罗伯特惊叫起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程泽目光凶狠,有怒火在燃烧。
罗伯特捂着腰侧,倒吸了好几口气才有余力向他解释。
“芯片和大脑的联接打开了,他醒不过来是因为麻药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程泽的注意力就被一旁的动静所吸引。
祝初刚刚还睡脸平静,现在那双柔和的眉毛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痛苦地紧皱着,身体也发着抖,甚至幅度越来越大。
“祝初…祝初…你怎么了?”他将祝初轻轻地揽进怀里,话语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芯片被激活了,现在是排异反应……”
“热…”
“什么?祝初我在,你再说一遍好不好。”程泽将耳朵凑近了祝初的唇边。
“冷…”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带着体温的外套裹住了他的上半身。
身旁好像有人在叫他,可他睁不开眼,也听不出是谁。身体又冷又热,没有一点力气。
有什么东西被蛮横地灌进大脑,头痛得快要爆开,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去想。
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叫嚣着,折磨着他。
他最终不堪重负,不管是谁吧,只要能带他走就行……
“带我走……”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程泽几乎站不稳地,他抱着祝初,掠过罗伯特、满脸担忧的江彬,脚步有些发虚地走出病房。
手腕上那块琥珀色表盘的腕表发出急促的滴滴警示音。
这是他在拿到礼物时为祝初新编的一个小程序,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生效。
红色的光圈一下下地闪烁着,声音刺耳。表盘上是祝初曾为他画的一个Q版大头形象。
此时的Q版程泽旁有一个对话框,对话框里写着:祝初不要伤心难过了,程泽会永远陪着你[拥抱][摸头]。”
疗养院四周薄雾氤氲,第一缕晨光落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