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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怀疑 ...

  •   正午的下课铃刚划破教学楼的寂静,原本亮得晃眼的日头忽然蒙上一层薄云,夏末的燥热里掺了丝若有若无的凉意,风一吹,倒让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更显清晰。
      换季的时节,班级里大半人都挂着病容,桌上堆着感冒药和抽纸,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离厌哲戴着一层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他身形偏瘦,在涌往食堂的人潮里灵活地穿梭,脚步快得没半点拖沓。
      身后的谢野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校服外套的袖子都蹭上了别人的书包,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他:“不是,离厌哲!你走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
      他这一嗓子哑得厉害,尾音还带着点鼻塞的闷哼,听着格外费劲。
      旁边的韩言辞皱着眉躲开挤过来的同学,毫不留情地吐槽:“你少说两句话吧,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嚎。上回是厌哲胃痛,我们陪着在医务室耗一下午,现在轮到你鼻塞流涕,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说着还嫌恶地往旁边甩了甩手,像是怕被传染似的。

      谢野一听不乐意了,反手就搭在韩言辞的肩膀上,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领:“不是,老韩你几个意思?嫌弃我啊?信不信我再凑近点,把这感冒传染给你,咱俩一块儿请假?”
      “滚远点。”韩言辞毫不客气地伸手把他推开,力道控制得刚好,没让他摔着,嘴上却不饶人,“别往我跟前凑,你那喷嚏打得,我怕你把病毒喷我饭里。”两人一边推推搡搡,一边跟着人流往前走,身后的吵闹声很快被走廊里的喧嚣淹没。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的食堂要绕大半个校园,路程不算近,所以一班的学生向来是下课铃一响就往食堂冲,生怕去晚了没了热菜。
      但禾致偏偏是个例外,他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课本一页页叠好,塞进书包里,又将笔盒摆得整整齐齐,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拎起书包,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轻缓。
      食堂里早已排起了长龙,队伍从打饭窗口一直蜿蜒到门口,一眼望不到头。林溺刚跑到队伍末尾,一看这阵仗就忍不住哀嚎:“这队伍怎么那么长?排到咱们的时候,花都谢了,估计剩下的菜也没几个能吃的了!”

      他身边的墨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别抱怨啦,这时候哪个窗口不排队?忍忍就过去了。”
      站在两人旁边的沈砚迟倒是镇定得多,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淡淡的光。
      林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今天倒是又戴眼镜了?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上课不戴,下课就戴,有时候又忘了带,反反复复的,我都看烦了。”
      沈砚迟没接他的话,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打饭窗口,慢悠悠地开口:“你的红烧肉快没了。”
      林溺原本还皱着的脸,一听到“红烧肉”三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灯泡。
      可后半句“快没了”刚入耳,那点光亮又瞬间熄灭,脸上的表情垮得飞快,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哀嚎:“不是吧!”

      他盯着打饭窗口里那盆所剩无几的红烧肉,眼睁睁看着最后几块被前面的同学舀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艹!”声音不大,却满是心疼和懊恼,引得旁边排队的同学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禾致目光淡淡扫过拥挤的餐桌,无意间往角落一撇,一个清瘦的身影撞入眼底——校服领口衬得脖颈愈发纤细,侧脸线条冷硬,即使只是低着头,那股疏离的气场也格外显眼。
      是离厌哲,禾致心里轻轻一动,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哥哥……”他低声念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落在风里,快得连自己都没听清,只远远望着那个角落,没再上前。
      此时的角落餐桌旁,离厌哲刚打完菜坐下。
      他向来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往日餐盘里永远是清炒时蔬和白米饭,干净得没有一丝荤腥,可今天的餐盘里,却赫然摆着一小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旁边还卧着几只通红的白灼虾,荤素搭配得反常又突兀。
      他没动筷子,只是微微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勺边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的空气都带着几分冷意,和周围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野端着餐盘凑过来,一眼就瞥见了他盘里的红烧肉,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举着筷子要去夹,“你个素食主义者,端着红烧肉和虾又不吃,放这儿浪费多可惜,不如给我吧!”

      他的筷子刚碰到红烧肉的边缘,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离厌哲抬手,精准地打掉了他的筷子,指尖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力道。
      “给狗吃都不给你吃。”他抬眼瞥了谢野一眼,语气冷飘飘的,没有半分温度,像秋日里的寒风,瞬间浇灭了谢野的兴致。
      谢野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愣住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脸上写满了无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至于吗……不就是一块肉。”
      坐在对面的韩言辞早就憋不住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哎呀呀,某些人啊,今天可真倒了大霉,想吃块肉都被人怼得哑口无言。”
      “你他妈还有脸说我?”谢野瞬间炸毛,转头就瞪着韩言辞,“刚才是谁躲我躲得跟躲瘟疫似的,现在倒敢取笑我了?”
      “吃你们俩的饭。”离厌哲皱了皱眉,原本就冷淡的脸色更沉了,抬手“啪”地一声把筷子摔在餐盘上,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威慑力。
      后桌那几个正叽叽喳喳嬉戏打闹的女孩子,吓得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原本喧闹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乖乖坐好,连呼吸都放轻了,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这边,不敢再出声。

      食堂的通风口吹进一阵冷风,裹着秋日的凉意渐渐飘过来,刚好落在三人身边。
      加上离厌哲周身低气压的气场,谢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他赶紧裹紧了身上的校服外套,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刚才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

      韩言辞也收敛了笑意,推了推谢野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话。
      谢野抿了抿嘴,看着离厌哲冷得像冰的脸,终究是没再反驳,悻悻地拿起筷子,嘟囔着:“行行行,吃饭吃饭,不跟你一般见识。”

      离厌哲没再看他们,重新拿起筷子,却依旧没碰盘里的红烧肉和虾,只是夹了一口旁边的青菜,慢慢咀嚼着,眼底的情绪藏得极深,没人知道他今天为何破例打了荤菜。

      林溺端着餐盘,站在打饭窗口前,脸都快垮到胸口了。
      窗口里的菜盆大多见了底,只剩下些蔫蔫的青菜和半碗冷掉的炒香菇,荤菜更是连个油星子都看不见。他对着餐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怨念:“又没肉,这食堂是把肉都藏起来了吗?”
      墨可跟在他身后,打了份青菜和米饭,瞥见旁边的禾致,无奈地开口:“禾致,你最喜欢的虾没了,今天吃不上了。”

      “没事,下次我们听见下课铃就冲,肯定能帮你抢到。”林溺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咱们先对付吃点,能吃多少吃多少,总比饿肚子强。”
      禾致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餐盘,指尖攥了攥,又缓缓松开。他其实不太在意吃什么,只是那盘虾是他偶尔会惦记的味道,此刻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他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坐下,夹起一块香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反观旁边的林溺,就没这么安分了。
      他戳了戳碗里的青菜,又扒拉了两口米饭,嘴里就没停过吐槽:“这青菜炒得跟水煮的似的,一点味儿都没有。还有这米饭,硬得硌牙。”说着又瞥了眼禾致的餐盘,一脸不可思议,“禾致,你还真吃得下去?换我早就扔筷子了。”
      “人又不是铁做的,总得吃一点吧。”禾致咽下嘴里的香菇,语气清淡地回了一句,手里的筷子没停,依旧慢慢往嘴里送着饭菜。

      他的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轻响,两样东西突然落在了他的餐盘旁边。
      禾致一愣,低头看去,是一小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酱汁还在微微晃动,旁边那几只白灼虾红得透亮,正是他爱吃的样子。
      这熟悉的餐盘边角,这反常的荤素搭配……禾致猛地抬头,就看见离厌哲站在桌旁,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口罩已经摘了,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哥哥?”禾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离厌哲的神色半点没动,像是没听见那声带着依赖的称呼,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再不多吃一点,饿瘦了,妈又要说我不管你。”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多看禾致一眼,也没理会周围投来的目光,转身就走。
      背影很快融入食堂的人流里,干脆利落,仿佛刚才停下脚步放下饭菜的举动,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而另一边,谢野刚扒完最后一口饭,抬头就瞥见了离厌哲走向禾致的身影,瞬间瞪大了眼睛:“哎,不对啊!他那肉和虾都没动,不是说给狗吃都不给我吗?怎么给那小子送去了?”
      韩言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地勾了勾嘴角,拍了拍谢野的肩膀:“你懂什么,有些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谢野撇了撇嘴,看着离厌哲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禾致那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合着就我是外人呗?”
      谢野盯着离厌哲消失在食堂门口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嘴里还在碎碎念:“凭什么啊,我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抢块肉都被他怼,那小子刚冒出来多久,就能吃上他特意留的红烧肉和虾?”

      韩言辞喝了口汤,闻言抬眼,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相比于你,我感觉厌哲还是更在乎他那个弟弟。”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餐盘边缘,像是斟酌了半天,才慢悠悠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你没发现吗?他最近对禾致的心思,明显不一样。”
      “合着我这个从小到大跟他混的兄弟,还比不上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谢野猛地拔高了音量,引得邻桌几人侧目,他却浑然不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带着点赌气似的荒谬,“我去!该不会离厌哲暗恋他那个弟弟吧?”
      这话一出,韩言辞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差点直接喷出来,他慌忙抬手捂住谢野的嘴,脸都白了几分,压低声音急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疯了?”食堂里人多口杂,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
      谢野费力地扒拉开他的手,脸上满是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咋的?同性恋现在这么常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坦荡,完全没意识到这话在当下的场合有多敏感。
      “我不是在歧视。”韩言辞皱紧眉头,语气严肃了几分,“但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对他们俩的名声都不好。
      再说了,厌哲可是学生会会长,平时多少人盯着他?而且他们俩还是兄弟关系,这种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添油加醋一番,你知道后果吗?少放点狗屁!”
      说完,韩言辞拿起自己碗里剩下的一整个鸡腿,没等谢野反应过来,就狠狠塞进了他嘴里。
      谢野猝不及防,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含糊声音,瞪着韩言辞,一脸的憋屈又无可奈何。
      韩言辞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收回手:“安分点吃你的饭,别一天到晚瞎咧咧,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
      谢野鼓着腮帮子,费劲地嚼着鸡腿,心里却还是不服气——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怎么就祸从口出了?不过看着韩言辞那副严肃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再反驳,只是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腿,像是把怨气都撒在了食物上。
      食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韩言辞看着谢野鼓着腮帮子啃鸡腿的模样,心里却又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刚才那番话。
      谢野那句“离厌哲暗恋他弟弟”的疯话,明明荒诞得离谱,此刻,却在他心里成为了一颗拔不出的刺。
      他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碗边缘,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过往的零碎片段——离厌哲看似对禾致冷淡疏离,却总在不经意间留意着他的动向;向来独来独往的人,会特意绕路等禾致放学;就连今天,向来吃素的人破例打了红烧肉和虾,最后全给了禾致……

      “应该……也许……可能不会吧?”他对着空气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不确定。离厌哲是什么人?是清冷自持的学生会会长,是做事一板一眼的优等生,怎么可能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有那种心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韩言辞猛地从脑海里揪了出去。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干净。
      想什么呢?厌哲才不是那样的人,自己肯定是被谢野那家伙带偏了。
      他对着餐盘里的倒影,郑重其事地为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劲。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纠结瞬间烟消云散,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拿起餐盘起身,“走了,别在这儿磨蹭了。”

      旁边的谢野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手里还攥着啃了一半的骨头,吃得不亦乐乎。
      “行了,别啃了,油都蹭衣服上了,要啃出去啃。”韩言辞看不过去,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拉了起来。
      谢野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含糊不清地抗议:“别拽别拽,我还没吃完呢……”话虽这么说,还是被韩言辞半拖半拉地朝着食堂门口走去,手里的鸡腿也没舍得扔,依旧牢牢攥着。
      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秋日的风一吹,带走了食堂里的油腻热气。
      谢野终于啃完了最后一口肉,擦了擦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对了,晚上晚自习谁的课?”
      韩言辞脚步顿了顿,想了想才摇头:“忘了,应该不是语文就是数学吧。”
      “死妈的数学。”谢野歪着头冥思苦想了半天,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回忆什么天大的难题。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懊恼和抓狂,“我想起来了!是老陈的数学课!他上周就说要占用晚自习讲卷子,这下完了,又得熬一晚上了!”
      “不对,不是熬一晚上,万一还要拖堂呢?”
      谢野的脸立马又垮了一个度,“他奶奶的,想熬死老子!”
      “脏话挺多的,改一改吧。”
      “习惯了,改不掉!”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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