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木甘洵

10、吐槽

　　——上海市中心医院——内科。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窗外飘进的梧桐叶清香，在诊室里轻轻盘旋。王主任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告单，眉头微蹙着左看右看，笔尖在纸页边缘轻轻敲击，“你这病拖了多久啊？”

　　离厌哲正捧着一次性纸杯喝暖水，入口的暖意还没顺到喉咙，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呛，“啊？！”含在嘴里的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慌忙抬手去擦，耳根瞬间泛起薄红。

　　旁边的谢野本来正趴在桌沿晃腿，一听这话立马弹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嗓门陡然拔高：“老离啊？！你该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那语气里的惊慌掺着点没压住的夸张，引得隔壁诊室都传来一声隐约的咳嗽。

　　离厌哲这次是真没忍住，一口温水“噗”地喷了出去，大半溅在自己的白衬衫上，留下一片湿痕。他一边咳一边摆手，脸憋得通红：“你、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闭上你的大嘴巴，”韩言辞扶着额头，无奈又头疼地瞪了谢野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乌鸦嘴天天满天飞，会不会说话？”说完又转向医生，神色瞬间变得凝重，“王主任，他这情况到底怎么样？”

　　王医生是内科的老主任，快四十岁的年纪，眼角带着点温和的细纹，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才17岁，哪就那么容易得绝症？”他滴溜了一下眼珠子，指尖在报告单上的某项指标处点了点，转念又补充道，“只不过这位小伙子有点轻微的慢性胃炎，胃黏膜有点水肿，估计是长期饮食不规律闹的。”

　　“慢性胃炎？！”韩言辞猛地愣在原地，眼睛唰地看向离厌哲，刚才的凝重瞬间转化成了实打实的怒气，音量都提高了几分，“离厌哲！我就知道你没好好吃饭！”

　　谢野也反应过来，刚才的惊慌立马变成了同仇敌忾的火气，他伸手戳了戳离厌哲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我就说你天天不吃早饭，要么就半夜啃泡面，这下好了吧？！胃疼的时候喊得比谁都惨，转头就忘！”

　　离厌哲被两人一左一右地盯着，有些无语，小声嘟囔：“我也不是故意的……有时候赶作业赶忘了，有时候觉得不饿……”

　　“不饿就不吃？”韩言辞气不打一处来，差点要伸手打上去，“胃是能这么折腾的？以后三餐必须按时吃，不许再吃辛辣刺激的，泡面零食全给你没收！”

　　王医生看着三个少年吵吵嚷嚷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递过开好的药方和注意事项，慢悠悠地说：“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好好调理很快就能恢复。但饮食规律一定要注意，不然小毛病拖久了，以后麻烦就大了。”他顿了顿，又看向离厌哲，“平时胃疼的时候，是不是还硬扛着？”

　　离厌哲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可不能再扛了，”王主任收起笑容，语气认真了些，“要是疼得厉害，及时吃药或者来医院，别等拖成慢性的更难根治。”

　　韩言辞一把接过药方，拉着离厌哲就往门外走，边走边絮絮叨叨地安排：“现在就去拿药，然后去附近的粥铺喝碗养胃粥，下午的课你别想上场了，老老实实在家躺着……”

　　谢野跟在后面，还在碎碎念：“我早就说过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是老人吗？”
　　“嘿，我俩关心你，别怼人！”

　　离厌哲被两人夹在中间，听着耳边熟悉的唠叨……
　　诊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消毒水的气味渐渐淡去，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得让人安心。
　　离厌哲把王主任开的养胃药揣在口袋里，任凭韩言辞在耳边碎碎念“必须按时吃”“不许硬扛”，只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倔强：“这课哪是能请就请的呀？马上要月考了，落下一节都得花双倍时间补。”
　　他说着就往校门口走，白衬衫上的水渍还没完全干透，被正午的阳光晒得泛着浅淡的印子。
　　谢野刚张嘴想反驳，话到嘴边又被韩言辞伸手拦下。韩言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冲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他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劝越拧，真要找茬跟他吵，指不定还得拖着病身子跟你硬刚。”

　　“去你大爷！”谢野翻了个白眼，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闭了嘴，只是快步跟上离厌哲的脚步，把自己的遮阳伞往他那边偏了偏，“算你懂他！那也得盯着他吃药，不然这胃病跟没看一样。”
　　三人往学校赶的时候，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阳光比上午更猛烈了些，像一层滚烫的纱罩在城市上空。柏油路被晒得泛着油光，路边的梧桐叶蔫蔫地耷拉着，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
　　离厌哲穿着短袖校服，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慢慢滴落，砸在衣领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可他脸上却没什么不耐，反而透着股少年人独有的张扬明媚，仿佛刚才诊室里的医嘱不过是耳旁风。
　　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三节课已经上了大半。
　　班主任正在讲台上讲着数学卷子，看到三人迟到，只是抬了抬眼，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座位。
　　离厌哲一进教室就被空调冷气裹住，胃里那点隐隐的坠痛忽然又冒了出来，他没心思听老师讲课，往座位上一趴，脑袋埋进臂弯里，转眼就睡了一节课。
　　下课铃一响，韩言辞立马从隔壁座位凑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温水要不要？”他把杯子递到离厌哲面前，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他。

　　离厌哲慢悠悠地抬起头，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脸色比刚才在医院时又苍白了些，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他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

　　韩言辞皱了皱眉，没好气地把杯子往他桌上一放：“死鸭子嘴硬，可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说着就去掏离厌哲口袋里的药，“赶紧把药吃了，医生说饭后半小时吃，刚才在粥铺你就该吃的。”

　　谢野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包刚买的苏打饼干：“先垫垫肚子，空腹吃药刺激胃。”

　　离厌哲没再反驳，顺从地接过饼干咬了两口，就着温水把药片咽了下去。药片的苦涩在舌尖散开，他皱了皱眉，却没吐出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胃里的痛感渐渐缓解，他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几声轻唤。隔壁班的三个男生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个是学生会的干事，看到离厌哲醒着，连忙说道：“会长！学生会有点事情要处理，主席让你过去一趟，说是关于下周校园文化节的场地安排，得跟你碰一下。”

　　离厌哲撑起身子，胃里还有点隐隐的不适，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点点头，声音比刚才清朗了些：“好……”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被韩言辞一把按住。

　　“你行不行？”韩言辞盯着他的脸色，“不行就跟他们说晚点处理，或者我替你去。”

　　“没事。”离厌哲拍了拍他的手，拿起桌上的学生会工作证揣进兜里，“小事情，很快就回来。”
　　他走到门口，跟那几个男生说了句“稍等”，又回头看了眼韩言辞和谢野，“药我会记得吃，别担心。”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的校服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背影。谢野看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冲韩言辞嘟囔：“你说他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韩言辞望着门口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把那杯没喝完的温水往离厌哲的桌肚里塞了塞：“还能怎么办？盯着呗。等他处理完学生会的事，我去食堂给他打碗养胃粥。”

　　下课铃一响，韩言辞立马从隔壁座位凑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温水要不要？”他把杯子递到离厌哲面前，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他。

　　离厌哲慢悠悠地抬起头，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脸色比刚才在医院时又苍白了些，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他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

　　韩言辞皱了皱眉，没好气地把杯子往他桌上一放：“死鸭子嘴硬，可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说着就去掏离厌哲口袋里的药，“赶紧把药吃了，医生说饭后半小时吃，刚才在粥铺你就该吃的。”

　　谢野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包刚买的苏打饼干：“先垫垫肚子，空腹吃药刺激胃。”

　　离厌哲没再反驳，顺从地接过饼干咬了两口，就着温水把药片咽了下去。药片的苦涩在舌尖散开，他皱了皱眉，却没吐出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胃里的痛感渐渐缓解，他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几声轻唤。隔壁班的三个男生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个是学生会的干事，看到离厌哲醒着，连忙说道：“会长！学生会有点事情要处理，主席让你过去一趟，说是关于下周校园文化节的场地安排，得跟你碰一下。”

　　离厌哲撑起身子，胃里还有点隐隐的不适，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点点头，声音比刚才清朗了些：“好……”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被韩言辞一把按住。

　　“你行不行？”韩言辞盯着他的脸色，“不行就跟他们说晚点处理，或者我替你去。”

　　“没事。”离厌哲拍了拍他的手，拿起桌上的学生会工作证揣进兜里，“小事情，很快就回来。”他走到门口，跟那几个男生说了句“稍等”，又回头看了眼韩言辞和谢野，“药我会记得吃，别担心。”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的校服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背影。谢野看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冲韩言辞嘟囔：“你说他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韩言辞望着门口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把那杯没喝完的温水往离厌哲的桌肚里塞了塞：“还能怎么办？盯着呗。等他处理完学生会的事，我去食堂给他打碗养胃粥。”

　　离厌哲刚走出教室，身后就炸开了新的热闹。
　　顾优坐在前排第三桌，早就被门口的叫喊声勾得按捺不住，胳膊肘一撑桌面就转过身来，马尾辫随着动作甩了个利落的弧度，好奇地往门口探着脑袋：“咋了咋了？刚还看见学生会的人来找离厌哲，出什么事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谢野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小姑娘家家的，别瞎凑热闹，跟你没关系。”
　　他还在为离厌哲硬扛着胃病去处理学生会的事闹心，语气里带着点没处撒的火气。

　　顾优挑眉，当即就不乐意了。
　　她在女生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扛把子，性子泼辣又直爽，哪容得下别人这么打发？“不是，你吃枪子了？”她双手抱胸，声音清亮得盖过了周围的小声议论，“我问问怎么了？离厌哲是你家的？还不让人打听了？”

　　“我乐意说你管得着吗？”谢野梗着脖子回怼，刚才被韩言辞拦下的火气正好有了发泄口，“管好你自己得了，别在这瞎掺和！”
　　韩言辞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面，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从桌肚里摸出耳机戴上，熟练地点开舒缓的纯音乐，试图把耳边的吵闹声隔绝在外。
　　可那两人的嗓门越来越大，夹杂着周围同学看热闹的哄笑和起哄声，耳机里的旋律也挡不住这股子喧嚣。

　　顾优被周围的起哄声激得更来了劲，伸手点了点谢野的桌子：“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谢野正要开口回怼，却被韩言辞突然摘下耳机打断。他皱着眉，声音不大却带着足够的威慑力：“别吵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半秒，谢野和顾优都愣了一下，随即又想反驳，却被韩言辞冷冷的眼神制止了。
　　“离厌哲还在外面扛着胃病处理事情，”韩言辞的目光扫过围观的同学，最后落在两人身上，“要吵出去吵，别在这添乱。”
　　“纪律委员！班主任叫你去趟办公室。”一班和三班的班主任是同一个老师，韩言辞理当纪律委员。
　　“好。”

　　班主任老周是个典型的中年男人，梳着整齐的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圆滚滚的啤酒肚把衬衫撑得有些紧绷，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没什么架子，跟学生们处得像朋友。
　　韩言辞心里大概猜到了是为了什么。

　　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茶香，老周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就问：“言辞，你跟老师说实话，离厌哲是不是不舒服？”

　　他刚才在课堂上就觉得不对劲，离厌哲向来是上课最专注的那个，今天却趴在桌上睡了一整节课，脸色看着也不太好，下课还被学生会的人叫走了，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韩言辞也没有隐瞒，直接大方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回道：“嗯，下午去医院查了，轻微的慢性胃炎，医生说让好好休息，按时吃药，饮食也得规律。”

　　这臭小子！”老周一听就皱起了眉，放下搪瓷杯叹了口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生病了还硬扛着，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等一下累趴下了才甘心是吧？”他嘴上说着吐槽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关心，“我就说他今天状态不对，上课趴着睡觉，换平时他哪会这样？”

　　韩言辞站在办公桌前，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只是默默听着班主任的吐槽，没有插嘴，也没有接话。他知道老周是真的关心离厌哲，毕竟离厌哲是班里的尖子生，又是学生会会长，平时做事踏实靠谱，老周一直很器重他。而且他也清楚，就算自己多说什么，以离厌哲的性子，该扛的还是会扛，不如等他自己吃了苦头，才能真正听进去劝。

　　老周吐槽了几句，又看向韩言辞，语气缓和了些：“他现在人呢？学生会的事处理完了吗？”

　　“应该快了，刚才学生会的人来叫他，说是关于校园文化节的场地安排。”韩言辞如实回答。

　　“这节骨眼上还忙这些！”老周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请假条，拿起笔快速写了起来，“你等会儿给他送去，让他今天下午剩下的课别上了，赶紧回家休息去。

　　要是学生会还有事，让他们找别人顶替一下，身体要紧。”

　　他写完请假条，递到韩言辞手里，又叮嘱道：“还有，你多盯着点他，让他按时吃药，别再瞎折腾了。

　　饮食方面也多提醒他，别再吃那些辛辣刺激的东西，实在不行，就让他中午跟你一起去食堂吃，我跟食堂阿姨说一声，让她们多给做点养胃的菜。”

　　“好，谢谢周老师。”韩言辞接过请假条，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老周摆了摆手，又恢复了平日里笑呵呵的样子：“谢什么，都是应该的。赶紧去吧，别让那臭小子又跑去找事做了。”

　　韩言辞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请假条上，墨色的字迹显得格外清晰。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希望离厌哲这次能听劝，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