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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玩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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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打烊音乐如同一声疲惫的叹息,缓缓取代了之前震耳欲聋的电子节拍。灯光也亮起了几盏,驱散了部分暧昧的昏暗,将狂欢后的狼藉照得无所遁形——桌面上凝固的酒渍、散落的烟灰、东倒西歪的空瓶,以及人们脸上残存的兴奋与难以掩饰的倦容。
“这就结束了?没劲!” 花哨衬衫的男人嘟囔着,摇晃着站起身。
“泛少,接下来去哪儿续摊?”蜜糖色长发的女孩依偎着泛柏舟,仰着脸,眼里带着希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泛柏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酒精的后劲如同迟来的潮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勉强维持着坐姿,指尖的香烟早已燃尽,只余一点灰白的残骸。
他试图聚焦视线,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微微晃动。胃里开始隐隐翻腾,是混合了太多烈酒和尼古丁后的不适。先前被强行压下的、关于江砚书和那间公寓的念头,此刻如同水底的暗礁,在酒精的退潮下狰狞地显露出来。
他摆了摆手,动作有些迟缓,试图推开身边过于贴近的温热躯体,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散了。”
这两个字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打破了女孩们最后的期待。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些许失望,但还是识趣地站起身,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裙。
朋友们开始互相道别,约定着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聚会,声音在空旷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而空洞。有人拍了拍泛柏舟的肩膀,说了些什么,他模糊地应着,其实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独自坐在那里,像风暴过后被遗留在沙滩上的孤舟。周遭的热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冰冷的现实。他摸索着想要再点一支烟,却发现烟盒早已空了。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和疲惫感将他紧紧包裹,比之前的醉意更加沉重。
最终,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步虚浮,不得不扶了一下沙发靠背才稳住身体。他拒绝了其他人“送他一程”的提议,独自一人,踉跄地走向酒吧出口。
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凌晨冰冷的空气如同当头棒喝,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都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失去了夜晚初临时的魔力,显得冷漠而疏离。街道空旷,偶尔有车辆飞速驶过,带起一阵寒风。
他站在路边,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和敞开的衣领,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浓重的迷雾。回公寓?面对那个可能正在等待他的人?还是去寻找另一个可以暂时藏身的温柔乡?
他茫然地站着,酒精麻醉下的身体感到刺骨的寒冷,而那份关于归处的迷茫,比这凌晨的寒风,更让他觉得无处可逃。夜晚的放纵达到了顶峰,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落寞与不确定的未来。那辆停在街角阴影里的黑色轿车,如同蛰伏的兽,静静地注视着他摇摆不定的身影。凌晨的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皮肤,泛柏舟站在路边,酒精带来的热度迅速消散,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阵阵反胃的眩晕。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衬衫,领口敞着,锁骨处被冷风激起细小的疙瘩。
胃里的翻腾越来越剧烈,混合着威士忌、龙舌兰和各种利口酒的残液灼烧着他的食道。他扶住旁边冰冷的路灯杆,弯下腰,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头,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额头上渗出虚冷的汗,与之前酒吧里的热汗截然不同。
就在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束冰冷的车灯毫无预兆地切开夜幕,精准地打在他身上。光线刺目,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
一辆线条冷硬、颜色深沉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他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驾驶座上那张他此刻最不想看见,却又隐隐预料会出现的脸。
江砚书。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侧头看着他,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得像两口深井,映照着泛柏舟此刻所有的狼狈——凌乱的头发,敞开的衣领,苍白的脸色,以及扶着路灯杆微微颤抖的身体。
空气仿佛凝固了。酒吧里残留的喧嚣、女孩们娇媚的笑语、朋友们嘈杂的劝酒声,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只剩下凌晨街道的死寂,和车内车外无声的对峙。
泛柏舟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想用最尖刻的语言质问他又在跟踪自己,但胃部一阵痉挛般的抽痛让他瞬间失了声,只能更紧地抓住那根冰冷的路灯杆,指节用力到泛白。
江砚书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穿着整齐,甚至没有解开领带,与泛柏舟的狼狈形成残酷的对比。夜风拂过他一丝不苟的鬓角,带来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又干净的气息,瞬间冲散了泛柏舟周围残留的烟酒味。
他走到泛柏舟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上细微的颤抖。他没有伸手搀扶,只是垂眸审视着他,目光从他汗湿的额头落到他因用力而绷紧的手背上。
“玩够了?”
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像询问,更像一句冰冷的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