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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祠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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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望古一路风驰电掣,闯了不知几个红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那座森严的楚家老宅。
门口果然气氛凝重,佣人们见到他,有人试图上前阻拦,却被他一脚踹开,强行闯了进去。
书房门紧闭着,卓望古没有任何犹豫,后退半步,蓄力,猛地抬脚——
“哐当!!!”
门扉洞开,厅内景象尽收眼底。楚老爷子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楚晚的父母垂手侍立一旁。
而楚晚,背对着门口,直挺挺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背影挺直如松。
卓望古的闯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楚老爷子眼中厉色一闪,楚晚父母面露惊愕。
卓望古谁也没看,几步冲上前,在楚晚身边,“扑通”一声重重跪下。
他就跪在楚晚旁边,肩膀紧挨着他,无声地宣告:我在,我与你一起。
“望古?你……” 江知行女士也赶到书房内,见状忍不住出声,眼中满是心疼与焦急。
楚晚低声急斥:“你来干什么?出去!”
他想推开卓望古,却被卓望古反手紧紧攥住手腕。
“楚爷爷,伯父,伯母,” 卓望古抬起头,决绝的说道,“昨晚的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情绪失控没锁门,是我先招惹的楚晚,所有责任我来担!要打要罚,冲我来,跟楚晚没关系!”
楚老爷子看着并排跪在眼前的两人,看着他们紧握的手,听着卓望古揽下全部责任的话,胸中怒意更炽,指着卓望古骂道:“你来担?你担得起吗?!楚晚是楚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他身上系着楚家的未来和颜面!你们做出这等……这等事,还闹得人尽皆知!楚家的脸往哪儿搁?!”
他越说越激动,花白的胡须颤抖:“不知廉耻,不顾大局!家法!今日必须执行家法,以正门风!楚晚,你太令我失望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旁边一位面容肃穆的老管家,双手捧着一根乌黑油亮、不知传承了几代、透着森然寒气的藤鞭,步履地上前。鞭身细韧,隐约可见倒刺,光是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楚晚脸色更白,闭上了眼睛:“孙儿……甘愿领罚。”
他再次挣脱卓望古的手,示意他走。
卓望古却攥得更紧,他忽然扯动嘴角,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笑声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卓望古抬起眼,目光掠过震怒的楚老爷子,落在楚晚母亲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能穿透什么。
然后,他重新看向楚老爷子,嘴角笑意变得有些莫测。
“唯一的血脉?” 他缓缓重复,“楚爷爷,时代早就不同了。楚家的未来,难道就非得用这根鞭子,和牺牲一个人的真心来换吗?”
他顿了顿,在楚老爷子愈发凌厉的瞪视中,抛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而且,谁说楚晚一定是唯一了?”
他再次看向楚母,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处掠过,掷地有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伯母肚子里,现在怀着的,应该是个健康的男孩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书房里炸响!
“你……你说什么?!” 楚老爷子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拐杖都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楚父愕然地看着妻子,楚母则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小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又泛起一丝红晕,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卓望古,似乎不明白他如何得知这个连楚晚都尚且不知道、而且刚刚确认不久的秘密。
楚晚更是浑身剧震,震惊无比地看向卓望古,又看向母亲,眼中充满了茫然。
卓望古紧紧握着楚晚的手,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楚老爷子的视线。
他当然不是凭空猜测,母亲江知行与楚母私交甚好,而且A市的夫人们向来喜欢把自己拉到她们的茶话会上,一些女人间的隐秘消息,总比男人们更灵通。
他只是在此刻,将这个尚未公开的消息,抛了出来。
“楚爷爷,” 卓望古的声音沉稳下来,诚恳的说,“我不是在威胁您,也不是要用这个来交换什么。我和楚晚在一起,不是儿戏,也不是冲动。就像您当年选择信任楚晚能担起责任一样,这是我们自己的人生选择。”
“楚家会有新的血脉,卓家也无所谓这个事情。” 他看了一眼母亲江知行,江知行对他微微点头,眼中是支持。“我们这一代,或许可以换一种活法。不是靠着所谓的联姻,陈规旧矩和牺牲幸福来维持门楣,而是靠着能力、眼光,还有勇气和决心。”
他扬起头,斩钉截铁道:“今天,您若要罚,我们俩一起受着。但请您相信,任何外力,都不会让我们分开。楚晚就算是离了楚家,一样可以风生水起,我代表卓家,全权对楚晚表示支持。”
楚老爷子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眼神倔强无畏的两个年轻人,再看看儿媳护住小腹的手和楚父一脸惊喜的神色。
良久,楚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里的怒火似乎淡了些。
他挥了挥手,不愿再看:
“家法……暂且记下。”
他的目光扫过卓望古和楚晚,冰冷严厉:
“你们两个,不知悔改,胆大妄为!现在,立刻,给我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好好在祖宗面前,想想你们到底值不值得!”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拄着拐杖,背影显得有些佝偻,缓缓向内室走去。
楚晚和卓望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
两人默默起身,在长辈们复杂的目光中,并肩走向祠堂。
祠堂门在身后关上,熟悉的檀香萦绕。
冰冷的地面,肃穆的牌位。
楚晚侧过头看着卓望古额角的细汗,低语:
“……傻子。”
卓望古转过头,对他咧嘴一笑,尽管笑容有些疲惫,却灿烂得晃眼。他更紧地回握楚晚的手,十指紧扣。
“嗯,你的傻子。” 他低声应道。
楚晚说:“你总是这样。”
卓望古觉得眼眶又有点发酸。“不然呢?看着你一个人挨鞭子?”
他想起那根乌黑发亮的藤鞭,心有余悸,将楚晚的手握得更紧,“我说到做到,要打,先打我。”
楚晚任由他攥着,轻轻靠在他怀里。
“对不起,” 卓望古又闷闷地说,热气拂在楚晚的鼻尖,“昨晚是我太混账,今天又……连累你了。” 他想起了宋以辞和王韵祺,心中愧疚更甚。
楚晚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他想了想,“那些照片……爷爷和伯母那边,我会处理。”
“我们一起。” 卓望古立刻道,“以后所有的事,我们都一起。楚晚,你不能再把我推开,一个人扛着。”
楚晚没有再说话,他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抚上卓望古的脸颊。
然后微微仰头,吻了上去。
轻柔的触碰迅速演变为唇舌的纠缠。
气息灼热,彼此掠夺着对方的呼吸,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对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
寂静的祠堂里,只剩下暧昧的水声和逐渐紊乱的喘息。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稍稍分开。额头相抵,鼻尖轻碰,交换着灼热的呼吸。
卓望古舔了舔被吻得湿润红肿的嘴唇,忽的笑了起来:
“楚晚,” 他餍足的说,“你完了。你亲我了,在你们家祠堂,当着祖宗的面。这下你赖不掉了。”
楚晚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凑近他耳边,用气音轻轻的说:
“早就是了。”
早就是了,早就赖不掉了。从很久以前,或许从小时候祠堂初遇开始,或许从后来每一次不由自主的注视开始,他就已经逃不开了。
卓望古心脏像是被蜜糖浸透,甜得发胀。
他赖在楚晚怀里,脑袋靠在他肩上,手指把玩着楚晚衣服的扣子。楚晚则一手环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感觉在安抚一只乖顺的大型犬。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明日太阳升起,自有明日的办法。
两人跪到夕阳西下,卓望古感觉自己的膝盖仿佛已经地面长一起了。
从刺痛到麻木,再到针刺般的酸胀。
侧头看去,身旁的楚晚依旧跪得笔直,他本就清瘦,此刻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凉的地上,怕不是明天就得发烧。
卓望古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他双手撑地,踉跄地站了起来,膝盖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一阵酸麻感直冲天灵盖,让他差点又跪回去。
他稳住身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和双腿,然后俯身,将手伸到楚晚腋下,用上了点力道,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起来,起来站一会儿。” 卓望古扶着楚晚,“再跪下去,你老祖宗在天有灵,看着都得心疼了。咱们活动活动血脉,不算不敬。”
楚晚被他强硬地拉起来,双腿确实早已麻木无力,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完全靠进了卓望古怀里。他借着卓望古的力量,慢慢尝试活动脚踝和膝盖,一阵更猛烈的酸麻胀痛袭来,让他闷哼了一声。
“慢点,别急。” 卓望古赶紧搂紧他,手掌在他后腰和膝盖处笨拙地揉按,试图缓解他的不适,“怎么样?能站住吗?”
楚晚缓了几口气,轻轻推开了卓望古一些。
等自己站稳了,他询问道:“饿不饿?我去找爷爷再谈谈。这么跪着……解决不了问题。”
“不行!” 卓望古立刻拉住他,“要去一起去!万一再要动家法怎么办?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吗?绝对不行!”
楚晚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祠堂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连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外面廊下的灯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却清晰可感。他将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放在贡台上,是面包和水,还有两个冰袋。
紧接着,在卓望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带着凌厉的劲风,连绍一拳狠狠砸在了卓望古的颧骨上!
“砰!”
卓望古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
他捂着脸,内疚抬头看向连绍。
连绍甩了甩手,脸上没有丝毫歉意,阴森森的盯着卓望古,一字一顿:
“卓、望、古。”
“你听着,你和楚晚,现在最好是能顺顺当当在一起,锁死一辈子。”
“否则,我保证——” 他的目光刮过卓望古的脸,“宋以辞额头上缝了几针,留下了多少道疤,未来,我就会在你身上,原封不动地、一道一道、慢慢地还回来。”
卓望古抿了抿嘴,放下捂着脸的手,颧骨处迅速红肿起来,他对着连绍,深深地弯下了腰:
“连绍,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这次全是我的疏忽,我的错。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一定亲自……提着脑袋去向阿北道歉。任何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楚晚也对着连绍,同样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诚恳:“连绍,这次多亏了阿北和韵祺,是他们及时阻止了照片扩散。这份情,我记下了。等出去后,我们一定当面致谢。”
连绍冷冷地哼了一声:“楚家老爷子那边,我在谈。你们俩,今晚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好好反省。明天,应该会放你们出去。”
他不再多言,厚重的木门再次被关上,咔哒一声落锁,将内外重新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