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冬天了》小莫仙

17、错位

　　春之晚会是以前北城某个大企业家搞的晚会，北城许多企业都会参加，趁着这个机会促进合作，认识大佬等。
　　过完年之后程会泽的爸爸第一次联系他就是说让他去参加春之晚会，给他打了一大笔钱叫他置办一身好的行头，如果可以的话带一名女伴去。程会泽知道苏心永不喜欢这些场合，但还是问了一嘴，她说她宁愿在家看电影。
　　出发之前苏心永来找他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程会泽西装革履的样子，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怎么样？”程会泽在苏心永的眼神之中变得有点忐忑。
　　苏心永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之前看小说看到一种叫衬衫夹的东西，你现在有用吗？”
　　“有。”
　　“给我看看。”
　　苏心永的表情很认真，程会泽逐渐涨红了脸，在这种沉默的对峙下败下阵来，他把手放到腰带上，苏心永按住他的手，说：“我开玩笑的。你快走吧，我待在你这看看电视。”
　　之前每一次去春之晚会，程会泽都觉得好疲惫。
　　“你会等我回来吗？”程会泽问。
　　苏心永已经在看电影，面对程会泽的问题，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程会泽到地方的时候，徐友渔和胡雯灵站在台阶上等他，三个人一起进入会场。胡雯灵一个没注意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搬到，徐友渔眼疾手快扶住她。
　　“穿错鞋了，这双鞋太难穿了，磨我脚后跟。”胡雯灵说。
　　徐友渔让胡雯灵扶着程会泽的肩膀，说：“我去给你拿拖鞋吧。”
　　徐友渔不知道朝着哪里跑过去了，程会泽和胡雯灵看着会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都觉得无聊。胡雯灵突然想到有意思的事情。
　　“会泽，上次小苏问我有没有你高一文化月那时候拍的照片。”胡雯灵说。
　　程会泽转过头来看着她，显然对此并不知情，一脸茫然又惊讶。
　　“我就把网盘里那时候拍的照片全部发给她了，她跟我说她要收藏起来。”
　　“是吗。”程会泽的嘴角翘起一点弧度，但他又马上想起来那时候他的扮相是多么浮夸，为了符合当时那个组长的审美，任由他安排自己化什么样的妆穿什么样的衣服，说是就算跟角色不太符合都没关系。
　　胡雯灵看到程会泽逐渐变得沉重的表情，笑得不行，说：“她说觉得挺好看的，你别担心嘛。”
　　“我没担心。”程会泽立马说。
　　徐友渔拿着一双拖鞋回来，蹲下来给胡雯灵换鞋，胡雯灵看到有些人看向这边，脸上的表情很是新奇。徐友渔拿着胡雯灵换下的高跟鞋又说：“我去那边给你存起来，你也得记着啊，等会儿咱俩都不记得就不好了。”
　　等徐友渔存完鞋子回来，三个人一起走进人堆里面，徐友渔和胡雯灵是一对，很快就被人拉住聊天，程会泽认出来那是徐友渔家亲戚，聊那家长里短的程会泽也不好站在那里，他就自己继续往前走，走到吧台那里吃水果。
　　“会泽。”一个颇为浑厚的声音叫他的名字，程会泽放下手里的水果转过身，是之前来过家里的一个合作对象。仔细想来，这个人是给他爸和后妈牵线的人，后妈曾经是这个人的秘书。
　　“林叔叔。”程会泽跟他打招呼。
　　这个人站到程会泽的身边，也拿起水果吃，一边吃一边说：“没见到你爸爸妈妈，你一个人来的吗？”
　　程会泽听到他说“爸爸妈妈”说得那么自然，心脏像被电击了一样，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对，我一个人来的。”
　　林往嘴里塞了几颗葡萄，又说：“我给忘了，看到你爸朋友圈，他们是出国玩去了。”
　　程会泽早就屏蔽了他爸，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是有事在身所以没来呢。
　　“我看你爸爸这两年这么放松，看来是准备把公司给你了。”
　　程会泽想起零星几次回到家，看到他爸爸对着弟弟宠爱到好像全世界都要给他的样子。又想到小时候，爸妈还没离婚之前，那段每天都在争吵的日子，每次爸妈吵完架，他爸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厌恶。程会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如果可以，他爸大概会撑到他弟长大，然后把公式给他。自己不算什么。
　　程会泽提前离开了会场，走到外面才发现开始下小雨了，白天还是大晴天。程会泽想起来苏心永跟他说今天洗了毯子晾在顶楼，他给苏心永发消息说下雨了，要记得把毯子收回来，但是苏心永没回。
　　他想到苏心永还在他公寓看电影，等他回去，心里那种难过的感觉就会减少一点点。可是他听到司机“哎呀”一声。
　　“不好意思啊，走错路了，可能要绕好远。”司机说。
　　车子开进一条黑黑的匝道，只能向前不能后退，程会泽没有回答司机的话，只是看向窗外，看到远处繁华的地方，五颜六色的灯光。都跟他没关系，他只想回到家，只想靠近苏心永，闻闻她身上的味道。
　　偏偏司机还走错了路。
　　但是程会泽回到公寓却没有看到苏心永的身影，他很焦躁，也知道如果现在想要找到他最好问问，打个电话或者发消息。可是越焦躁，程会泽就越想抑制这种可以轻易找到她做法。下着雨，程会泽没有带伞就朝着苏心永的公寓楼跑过去，如果她不在自己的公寓，可能已经回去了。
　　程会泽觉得自己幸运，在打开苏心永公寓门的时候，他看见苏心永就坐在客厅，转过头看着他。外面的雨下大了，闪电出现，程会泽看到苏心永拿着她那个经常在上面写写画画的笔记本，客厅只开着一盏小灯，苏心永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等到程会泽走近，苏心永的表情只不过是她脸上经常会出现的那种，近似于发呆的表情。程会泽蹲下来，苏心永合上笔记本。
　　“我很想你。”程会泽说。
　　苏心永抬起手腕看手表，说：“才过去两个小时。这么快就结束了？”
　　程会泽觉得煎熬的时间，只不过是两个小时，只不过是苏心永看部电影的时间。人与人之间认知的偏差大概就是这样，程会泽觉得很无奈。
　　他没有回答苏心永的话。
　　“你抱抱我。”程会泽说。
　　苏心永放下笔记本，起身抱住程会泽。
　　“你有没有吃到好吃的？”苏心永问。
　　程会泽抱着苏心永的力度不断加大，很含糊地说了一句：“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苏心永只是笑。

　　现在苏心永说其实清单半年就完成了，程会泽想到了那一天，心力交瘁觉得自己好像被“亲情”这样东西完全抛弃的那一天。所以苏心永那一天看到程会泽的时候在想什么，想的是清单完成了应该什么时候分手吗？
　　程会泽皱着眉看苏心永，不明白苏心永讲这件事的意图。他已经觉得心情很沉重，觉得疲惫不堪缺乏睡眠的自己选择在下班后来到这里，听到苏心永和Steven的聊天，听苏心永的话坐下来准备谈话也是个错误。
　　“我当时觉得应该在清单完成的时候就跟你说分手的，但是我就是不想，一直拖着拖着，直到要出国了才觉得这件事一定得去做了。”
　　程会泽沉迷于苏心永这个人，在大学那个并不忙碌充满苦恼的时间段，程会泽似乎把苏心永当成了支柱，因为她不会对程会泽感到痛苦的事情做出任何评价，就算是胡雯灵和徐友渔，也曾说过“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在意了”“别想那么多”之类的话。但是苏心永只会目不转睛地看着程会泽，问他是什么感受，然后沉默地陪着他。对于程会泽而言，这种沉默的陪伴比话语有用很多。
　　可是在程会泽越来越迷恋越来越依赖苏心永的那段时间，苏心永想的是跟他分开的时机应该怎样安排。
　　苏心永总是会不回消息，也不说自己去了哪里。程会泽会问，得不到回答也没关系，他总觉得自己能找到苏心永，找到了就好，能看到这个人就好。程会泽一直没表现出现，实际上他十年之后也是这个想法，能看到这个人就好。
　　十年来口是心非的想念似乎有太大的重量，让程会泽觉得自己那些被辜负的心情一定得讨个说法。
　　苏心永自己亲口说的啊，她不爱。
　　“我想，我很舍不得你。我最近想明白了，我很想你，也舍不得你，但是之前我一直不让自己想明白。”苏心永说。
　　程会泽一言不发，站起来，走出医院开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