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浮生若梦 ...
-
青瑕大殿之内，就无天的万魔令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辩。大家态度统共分为两派，一是认为该交出陵香，一个叛徒可有可无，如此还能为仙界奉献，何乐而不为。
一是认为魔尊太过嚣张，为何仙界就必须顺着他的意思。凭什么要答应他的要求，仙界又不是没人才，纵使陵香是一个叛徒，也不该交给魔。无论如何处置陵香是仙界内部的事，与外界无关。
在这两种看法面前，都比不过陵仓的一句话。
“我早就说过，她若与那魔头勾结，我便自刎谢罪，众仙是希望我自刎谢罪吗？”
如此谁也不敢再提放陵香去魔尊无天身边的事，更甚者无人敢在战神面前提起陵香。
是夜，陵香坐在床边苦思如何逃出去的办法，在她出神之际，完全没注意到房内发生的变化。
一阵耀眼红光慢慢渗透了整个房间，房内每一寸都染上了血红。此屋被陵仓施过法术，外界和里面是隔绝的。
当红光终于在大盛之后，浓缩成一个人影，风情万千的站在陵香面前时，陵香才恍然发现洛殇的出现。
三年前洛殇打伤未央便一睡不起，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又苏醒了。每次他出现都没好事，不知道这次又要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你怎么醒了？”
“三年不见，你可比我想象的长得还美，真有点像……”
“像什么？”
“没什么，你想逃出去？”
“你有办法？”
“自然，这次我可是来帮你的。”
洛殇红色纱衣轻拂，鬼魅阴邪无边，赤红双眼，妖娆妩媚。那双含笑丹凤眼，一如从前的摄人心魄。
两人相视良久，他心中所想已全被陵香看透。
“你为何要帮我？”
“很简单我要陵仓的一滴血。”
“师傅的血？”
“如今我有一魂二魄，只需陵仓的一滴血做引，我便可轻易再得一魂。”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可是比起他那不知道还要用几百年才能修得的三魂七魄，师傅的一滴血又算什么。这个交易并不吃亏。只要能逃离这里，一滴血的代价应该不是问题。
陵仓自上次拂袖而去已经有大半个月未来了，陵香一直在等一个时机。期间未央和缕衣都来看过她，缕衣让她安心在这里修炼，最好能做到心如止水，只要百年过后，没人会记得她曾当着众仙的面为魔尊痴情过。
而未央就不同了，她带着挑衅的目光，笑得意气风发。原来她担心多年的事只是自己多心了，原来陵香心仪的人不是师傅，而是那个不成器的繁锦，如今的魔尊无天。无论如何没人再跟她抢师傅，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快意。
在看到陵香时，也难得的虚伪的说了一些语重心长的话。无非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怜师傅收徒不慎云云。
当时陵香不在乎她说的每一句话，只盼望她能早点离开，因为身体那股躁动已经难以抑制。只怕未央再多待一分，洛殇就要冲体而出。那时便是三年前的历史重演，而她绝不会轻松逃脱。
只怕一个勾结魔尊无天的罪名不够，还多了一条以身养魔的滔天大罪。那时群起而攻之，师傅也再难护短了。
五月，外界已经开始慢慢变热，天外山终年积雪，看不出变化，只觉得白天太阳在天空的时间越来越长久了。
而陵香的躁动也终于等到了极点，却意外的听到了熟悉的曲子。《九歌》当日师傅曾在梅花树下弹奏的曲子，那一次自己还做了个荒诞奇怪的梦。梦里师傅的唇冰凉却热情，眼神绝望又悲伤。以为被遗忘的梦，原来还是如此清晰的记得。
“你可曾为为师想过？”
一句无边无际的话在耳边回荡，为何突然想起师傅说的这句话？难道有什么事自己一直没弄清吗？
曲子忧伤，婉转，多情，无奈，遗憾……
只一瞬间，心头涌上了许多情绪，陵香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这首曲子，自己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那种无根的浮萍找不到依偎，找不到依靠，在大海茫茫，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是心慌，无助，凄凉，沧桑，哀默……
当门被一股剑气撞开的时候，陵香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陵仓。当陵仓悄无声息的为她擦去脸庞眼泪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就这样，一个极尽温柔的擦着，一个痴痴的望着，似乎是千年未见，生死轮回亦不能忘却的恋人般痴缠。
可现实是，他是师，她是徒。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的不清不楚，他们这突然之间的怪异气氛来的太突然，太荒谬。他亦或是她，都不明白此刻是怎么了。
凤舞九天，自立一旁，呜咽的鸣叫着。为眼前动人的画面，配上和谐的音符。
瞬间，陵香握住了陵仓的手，拉到嘴边，一口咬下。陵仓只轻皱了下眉头，便任由陵香胡来。也正是这一口，泼醒了他的无状。他刚才竟情不自禁的为她擦拭眼泪，他仿佛不是自己，完全被另一个人附体。那种心痛的无奈太过真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莫名的情感。他是怎么了？陵仓侧目看向一旁的凤舞九天，意味深长。
当鲜血流进嘴里，陵香才放开了口。一张明艳秀丽的容颜，眼角还有泪痕，顿生柔弱之感，惹人怜惜。不合时宜的血红，又美的妖艳。她就是罂粟，让人欲罢不能却又致命危险。
陵香以为陵仓会说什么才会离开，然而他只是晦涩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便冷漠离开。不曾责备也没有任何解释，似乎他只是走错路，而她也不曾咬过他。
房门被关上，凤舞九天留在原处。结界依旧是打不开的，可师傅却大意的留下了凤舞九天。这对她逃出去又多了几分帮助，更何况还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师傅的鲜血。陵香舔舔嘴角的血，原来师傅的血是苦的吗？
一股抑制不住的热流窜向四肢百骸，全身充满了力量。身体内隐藏的红光一时大盛，脸庞上那朵曼珠沙华若隐若现。一条血线游走全身，荣光焕发后的陵香更添几分妩媚。身体内那个声音也同样满足，这对于他重聚三魂七魄可说是无上的法宝。仙血做引，事半功倍。
本来一切完美，突然凤舞九天似感应到洛殇的存在，一副警戒的样式，可因为洛殇与陵香同在一体，凤舞九天想要出击，却又无从下手。
陵香被凤舞九天的杀气惊醒，脑海里排山倒海的涌入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画面。一时画面飞转，陵香无法接受如此多的画面，头痛欲裂。
画面中的主角依旧是凤舞，这次不是红色广袖流仙裙，而是一身墨色仙袍英姿飒爽。手握凤舞九天，指着对面的男子。
那男子依旧模糊不清，但能猜出这是凤舞的哥哥，凤熙。
男子也一身黑色锦衣，干练利落，身材匀长，潇洒俊逸。凤熙撑剑而立，抬手擦拭着嘴边血迹，可弯起的嘴角能看得出他是在笑。坚毅白皙的下巴，笑起来温柔至极。
“我输了。”
“你让我的，不依再来过。”
“你想要我的命呀！”
“我看看你到底伤得如何？”
凤舞说着向男子走去，同时收回了剑，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秀帕。
“你这白色绣帕若染上血便很难洗掉，可不敢劳烦你。”
凤熙笑着阻止了凤舞的动作，豪爽的用衣袖擦掉了嘴边所有血迹。凤舞怒嗔，拉过他的袖子再三查看。
“是啊，黑色的衣服便看不出红血，我终于知道为何你每次与我比武总是穿黑色的衣服。原来是为了不让我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我以为你是跟我一样喜欢黑色呢！”
“谁叫你每次都比我厉害，受伤的总是我。”
“以后不许你再穿黑色的衣服，只准穿白色，白色飘逸我喜欢。”
“野蛮。”
从此男子便只穿白色衣物，而女子依旧我行我素的穿她偏爱的黑色。那时她仿佛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不是苦的而是甜的。
“好痛，好痛，好痛……”陵香抱着头，滚在地上，画面如此温馨，记忆如此美好，可她却痛的透彻心扉。明明不是她，为什么她会这么痛。
画面再一转，梅花树下弹琴的男子白衣飘飘，梅花树下的女子娴静宁听。一个弹琴，一个趴在一旁慵懒细听。风吹花落，花瓣飘下，挂在男子纯白的仙袍上，女子突发奇想的觉得若在这样的衣服上添一些花朵，会不会更好看呢？
于是女子变出针线，就着花瓣的形状为男子做起了刺绣的活。男子继续弹奏，嘴角那摸笑意越来越大，眼中有宠溺有纵容。
一曲绵长，夕阳西下，女子终于完成了一朵看着四不像的梅花。
男子打趣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绣朵梅花似狗掌。”
“哼，以后你就穿着狗掌做你的狗掌门吧！”
“嘻嘻，恼羞成怒非美人也。”
“谁是美人，你才是美人。”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好痛，好痛，好痛……”画面依旧在继续，陵香却痛的无以复加，这种幸福到无望的感情冲突，撕心裂肺的痛。她知道两人最后的结局，可是原来过程是可以如此幸福温馨美满的。那些过往没看过的画面，如历史重演般一一浮现。
席卷而来的喜怒哀乐，让她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原来两个人的生死相随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原来两个人相爱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她跟繁锦的感情怎及得上其中千分之一，他们的那是爱情吗？
最后陵香终抵不住画面的感情冲击，晕倒了。当红光退去，当一切平复，屋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可是有些事已经按照历史的轨迹，开始宿命的纠缠。
三天后，青瑕山脚下，方妍陪着容秀上仙打算启程回昆仑。两人悠闲漫步，一点看不出是刚借口昆仑有事急忙赶回的样子。
“师傅，当日你说陵香是仙界的一颗奇葩，如今她被困天外山恐永无出山之日了吧！”
容秀似笑非笑的摇摇脑袋，一身绯色仙袍硬是被他穿出了三分痞气，三分野性，三分雍容，一分妖媚。
“那可未必，先不说她能耐高低，光是她不输于你的心机和桀骜不驯的脾气，我敢打包票，不出三天，她定离开青瑕山。”
“那师傅我们为何急忙赶回昆仑，您那么喜欢看戏，为何不留下来看一出好戏。”
“戏已不再此山，留着也是无趣，再加上你姑姑老是催我为你找个师娘，我可不想出来一趟还被人念。”
“姑姑如今与陆君尊上琴瑟和鸣，自然希望你也早日成家。师傅您也老大不小了。”
“去，徒弟妄想管师傅了。”
话音走远，两人打趣逗乐，轻松惬意。
两人相处的模式不像师徒反而更像朋友，只是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陵香已在身后偷听多时。隐身法果然是她练得最好的仙法，连这二人都没有发觉。
陵香此行着装随意，依旧是一身英气的黑色短莲裙，头上系一根双色发带。一如当日她与弗宁初出青瑕。时光如梭，如今物是人非。陵香遥望青瑕山，为弗宁叩了三个响头。心里暗暗发誓‘弗宁我定为你查出真凶，令你安息。’
当陵香三个响头叩完，起身而走。果断决绝，潇洒英气。在她身后三丈外一团发着银光的光点，慢慢聚合，形成一个人的形状。若她回头定会发现，这不是弗宁又是谁呢！
六月，天气越来越燥热了，一个月过去，仙界根本没有任何关于陵香逃跑的消息。坐在一家茶楼喝茶的陵香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或许师傅对她是严厉的，但她再也不会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师傅了。师傅一定是您为徒儿的私自逃离保密了吧，徒儿亦不会让您难做。定不会违背当初对你的誓言，不会做对不起青瑕的事。
陵香望着街道上的往来行人，一杯茶一杯茶的喝着。她三天前便一直在此处等，如果没有记错这个镇子就是当初被施了诅咒的那个小镇。如果没有记错这家客栈，就是当初她与弗宁等人一起投住的客栈。
她坐在这里已经三天，相信时机很快就要到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
如果没记错，这个小镇虽然已经解除了诅咒，可阴气过重，是妖魔鬼怪的最佳栖息地。近来这里也时常发生路人被夜袭的事件。虽然许多法师来做过法，更甚者有青瑕弟子在此降妖除魔。可是有一个妖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一定还留在这里。
夜幕降临，陵香喝干最后一口茶水，瞬间拿起桌上的凤舞九天。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无人的街道。若眼力好的人可看到一道紫光如流星划过。
树林深处，阴风阵阵，一位花季少女惊声尖叫。凄厉的叫声，如遇鬼魅。
在狂乱摇晃的树木之间，少女不停逃跑，可是如影随形的‘簌簌’响声如索命魔音穷追不舍。
“哈哈哈，你是逃不掉的。”
狂妄的笑声响彻整个树林，阴森诡异的气氛，就是一个见惯妖魔的修仙弟子也会心生怯意。
“救命啊，救命啊……”
“啊哈哈哈哈……”
女子跑的晕头转向，依旧摆脱不了身后的恐怖声音。最后连自己都失去了求生意志，跌倒在地，等待想象中的妖魔来取走她的命。惊恐的只敢用手捂住眼睛，希望死可以痛快一点。
“碰”一声巨响，在周围炸开。
谁知久久等不到想象中的疼痛，女子颤抖着睁开眼从指缝中偷看。
身前一黑衣少女，手握紫色宝剑悬浮在半空中，而对面一颗巨树应声而倒。那少女回眸，平静的看着地上女子。轻轻的说了一句：“还不快走。”
女子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对少女做了一个拜谢的动作，逃也似的跑了。
“又是你，你居然逃出了青瑕山！”
“不想死就带我去见无天。”
“就凭你？”
“你可以试试。”
陵香抬起手中神剑，红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剑，当下也心生恐惧。上次在黑木林她便已经见识过陵香的厉害，如今她毫无顾忌，自己当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更何况这个女娃从小就诡计多端，自己绝不是对手。
“魔尊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浮生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