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杨惑

9、九

　　安竹的人际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安竹的三模考试成绩也是质的飞跃。
　　那天晚上，我在足球场上躺着看月亮。脸的上方出现了安竹的笑脸。
　　我笑着说，安竹啊，要是没和学校签订协议就报文化类大学去吧，你能上一所不错的大学的。
　　他笑了，说，谢谢你。
　　我也笑了，怎么谢，请我吃饭么？
　　他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我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唉，唱吧，权且当你礼轻情意重了。
　　他坐在我旁边，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月光》。
　　很庆幸他没唱女声而是选了这样一首歌。
　　静静的山脉，缓缓起伏在你的眉间，你的沉默牵动着晚风……
　　他声音很清，很干净，我恢复了仰面看天的姿势，眯着眼睛侧过头去看月亮。
　　月亮在安竹的身子的另一侧，他唱得很认真，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脸的轮廓，从上到下，鼻子，喉结，锁骨。
　　虽然依旧清瘦，似乎没有一开始时候那么阴柔了，有点男人的感觉了。昨天看到他和他的室友们打篮球来着，投篮不错，就是不会配合，以后慢慢磨吧。
　　一阵风吹来，他身上有一股子橘子味。
　　妈的，初夏哪里来的橘子。
　　他唱完了，我想说，你唱得真好。
　　但是没说出口。
　　他躺在了我身边。
　　我侧过了脸，低哑着嗓子说，安竹，你他妈考不好就别回来见我。
　　他侧过脸，背光，看不清他的眼神，感觉他笑了一下，他说，好。
　　我把头转正，屏住呼吸让那股子橘子味飘走。
　　我闭着眼睛说，你回去好好看英语吧，老子过了四级后就忘光了，帮不上忙。他转了个身，趴在我身上抱了我一下，说，好，那我回去了。
　　我哼了一声，然后他起身。
　　我感觉到草坪上的草一小块一小块地凹下，凸起，凹下，凸起，越来越远，然后是，橡胶跑道上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很轻，渐渐远了。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假了，教学楼是一片丁玲咣当的声音，做卫生，大扫除，安排考场。
　　高三也是，高三还得发准考证，保不齐还得追忆一段。
　　高三25班是雷哥带的班，肯定要追忆一大段，看视频，看照片，哭的哭，笑的笑，唱歌的唱歌，安竹被大家推到台前唱了一首共青团之歌。
　　每个任课老师都跑过去发表了一通演说，有学生把我拉了过去。
　　我进门的时候，感觉全班人的目光一半集中在我身上，一半集中在安竹的身上，安竹的目光当然是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哈，同学们，我只是给大家代了几天课而已。我笑着说。
　　大家能够这么想着我，我很高兴。你们是我教的第一个毕业班，虽然只是教了几天。
　　我摸摸鼻子，说得语无伦次，毫无逻辑，下面的学生脸上都是笑容，安竹笑得很安静。
　　我傻笑了一下，我说，你们会是我这辈子教过的最好的学生，无论是素质还是长相。
　　年轻的人们哄堂大笑。
　　当天晚上安竹和父母住在校外的酒店，他给我发了短信，问我，他长的怎么样。
　　我想了想，回复说，嗯，蛮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你他妈给我看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