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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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有人敲门。张小树很不情愿地起床，开门就见昨天那位仆人站在门外。
“你赶快起床，要工作了。这是衣服，动作要快，我一会来找你。”说完就走了。
这人真没礼貌！张小树小声嘀咕，却也没敢闲着，胡乱套上那件工作装。虽然没有丝绸细滑，也柔软贴身。颜色跟刚才的仆人一样是咖啡色，还配了顶同色的帽子。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行头，张小树立刻觉得自己由公子变成了仆人。
那仆人说的一会还真短，没过两分钟他就过来了，张小树连脸都没顾上洗就跟着他走了。
一边走她一边问：“这位大哥贵姓？”
“李顺！”李顺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
“那个，李大哥，我想问一下西门之囟什么时候能见我？”张小树加快脚步走到李顺身边。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称呼西门总管，可是在这里，你最好称总管大人。总管今天很忙，让我先带你熟悉环境。”李顺停下脚步，望着张小树认真地说，“另外，我是厨房的管事，你可以称呼我为李管事。”
“是，管事大人，那我们这是去哪儿呢？”张小树毕恭毕敬，虽然她觉得这个李顺不太和蔼可亲，可是自己现在归他管，还是先讨个好印象，站稳脚跟才好。真是的，稍稍有点狗的感觉，卑微的心情。
“先带你熟悉一下生活的环境，然后是你以后工作的环境，交给你一些这儿的规矩。”看张小树态度很好，没有因为是总管大人的人就骄横跋扈，李顺对她的态度好了些。
半天下来，张小树大致了解了这个宅子的情况。她现在住的地方是整个天市西门的正中心，也就是西门家族居住的地方——西门府。西门之囟是厨房的总管也是首席厨师，这个张小树倒是没想到。李顺则是厨房里的十二管事之一，主管西门四公子的膳食。西门家这代的家主西门乾共娶五房，生有十个子嗣，三男七女。西门乾和结发妻子的膳食由西门之囟负责，其余四房和十个公子小姐由十二管事负责，其中十公子和九小姐由于年龄较小与母亲一起进餐。张小树的工作是负责协助李顺照顾四少爷西门贤载的饮食，连带着当西门之囟的伺童。
张小树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叫兰苑，是西门之囟住的地方。顾名思义，种了很多君子兰，一瞬间让她想起张惠兰。现在还没到花期，看起来更像葱苗。李顺说，因为她是西门之囟的伺童，所以没有与别的男仆人一样住在草苑，而所有的丫鬟都住在另一面的花苑。张小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西门之囟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为了避嫌才有此安排。
四少爷西门贤载住的地方很偏，叫清苑。张小树远远的看过一眼，冷冷清清，缺少生气。真是奇怪，不像少爷的处所，反而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中午的时候张小树匆匆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下午的训练工作就开始了。
李顺先带她来到所谓的厨房，之所以用所谓，是因为她觉得大得太夸张，而且还分成好多隔间。张小树偷偷数了一下，总共十三个隔间，十二个小的一个大的。不用说大的肯定是给西门之囟用的，另外十二个从左到右都排了序。隔间也非严格意义上的隔间，因为两头都是通的，有两条路连接所有的隔间。整个厨房除了这十三个隔间外，还有一个大厅，摆着一张长桌，类似于现代的会议桌，估计是总管与管事们商议的地方。
张小树的任务首先是辨别餐具，各式各样，眼花缭乱，花了快半个小时她才勉强认全。接着便是训练端菜的姿势，因为以前做过餐厅的兼职，这个没难倒她。最后就是记熟西门贤载的饮食习惯。这下令张小树大开眼界，天下竟然有这么“挑食”的男人。
西门清从小体虚，有很多忌口的食物：山楂、佛手柑、槟榔、大蒜、苤蓝、萝卜缨、芫荽（香菜）、芜菁（大头菜）、胡椒、荜拨、中指、紫苏叶、薄荷、荷叶；少食：荞麦、柚子、柑、金橘、金橘饼、橙子、荸荠、生萝卜、地骷髅、芥菜、薤白、君达菜、砂仁、菊花、茶叶及烟酒。
张小树听了后目瞪口呆，差点腿软，这个人到底还活着吗。李顺看了她那样子，给了她一记狠药：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以后遇到再慢慢细说。张小树感同身受了这句话：革命的道路漫长而曲折。只是曲折后会是光明吗，不得而知。
西门之囟一整天都没露脸，张小树忙到吃晚饭也没见到他的面。走回卧房，她草草洗漱后合衣躺下，开始思绪飘飞：不知道姐姐今天是怎么过的，那个西门之囟也不知怎么搞的，自己总算是姐姐托他照顾的，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真是过分。还好自己没往攀亲代故方向存有幻想，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要对得起西门家给的那口饭钱。只是自己以后要服务的对象西门贤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好相处吗？手指不小心碰触到衣兜里的那枚碧玉簪子，红衣裳又闪过眼前。困在这个城里，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人呢。对这个人自己毫无线索，单凭那修长冰冷的手指和如火的红裳，天下这么大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接下来的几天，张小树都在做些基本的工作，递柴火、洗菜、洗碗和打扫然后又是递柴火、洗菜、洗碗和打扫。不但连西门之囟没见着，就是西门贤载也无缘一睹真颜。想跟厨房里的伙计套套近乎，可每个管事下的伙计都不互相亲近，一脸戒备。看来西门家的兄弟姐妹之间处得不好，所以下人们之间才会明争暗斗，暗流涌动。
李顺这个管事纯粹是挂名的，手底下只有我和另一个专管挑水砍柴的阿牛。阿牛人如其名，健壮如牛，老实肯干。唯一的缺点就是闷闷的，像煤油灯，挑一下亮一下，不过这也不妨碍张小树和他成为朋友。张小树不喜欢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觉得他们不是负心汉就是花花公子，尽欺骗纯情小女生。还是阿牛这样的人好，诚实可靠，说话的矮子行动的巨人。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帮阿牛搬搬砍好的柴火，或者是坐在阿牛身边说说话。
“阿牛，你来这儿多久了？”张小树盯着阿牛那张黝黑的脸问。
“十一年了。”阿牛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啪，一斧头劈开木桩。
“十一年了，阿牛，那你多大进府的呀？”张小树有点吃惊，阿牛看起来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
“八岁。”阿牛想了想，看着张小树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八岁你能干什么？挑水劈柴？”张小树跳起来，这也太虐待儿童了。
阿牛回头看着她夸张的动作，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当然，这府里的好多仆人都是自小就在这儿干活的，还签字画押过的。”
张小树突然不敢看阿牛那张毫无心机的脸，这个社会人口买卖非常平常，人们早就麻木了。可是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时接受不过来。
“阿牛，想过出去吗？出去讨房媳妇，好好生活，好好侍奉父母。”
“当然，可是家里非常穷，九个兄弟姐妹等着我拿钱回去。不过，我好好干活，省着用，一定能攒够钱”阿牛面带羞涩的低下头，“讨个媳妇，还能帮哥哥弟弟们也讨媳妇。”
“那你算过这需要花多少年吗？”张小树苦笑，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阿牛愣住了，然后皱着眉头开始计算，接着陷入苦恼。
张小树就知道是这样，只好赶紧安慰：“阿牛，别急，我相信你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一年又一年，你的钱慢慢积起来就多了。”
阿牛听了，看着她满足地笑了，那笑脸刺伤了张小树的眼睛。
“阿牛，四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小树转移话题。
“四少爷很少出院子，但是个很好的人。”阿牛一下来了精神，眼睛里泛着敬佩的光，“少爷对下人很好，我娘病了，少爷派人给我家送银子，救回我娘的命。少爷不仅是我的主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阿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
张小树看着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的阿牛，想象着西门贤载的样子，陷入了幻想。
感觉到有人摇晃自己，她才从神游中收回心智，发现李顺和阿牛两张大脸莫名其妙的瞅着自己，把她吓了一跳。
“张小树，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了你几声都没应。快起来，西门总管让你过去。”李顺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恢复到管事的姿态，一本正经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张小树说。
张小树腾地窜起来，笑着跟阿牛拜拜，屁颠屁颠跟在李顺后面去了。
张小树一路上忐忑不安想象着西门之囟的样子，不会是大腹便便一脸肥油吧。从兰苑栽的那些君子兰来看，这位表哥对姐姐应该是有情谊的。如果真长副标准厨师相，岂不会亏了姐姐。不过男人也不应该光看长相，最重要的是品行和对姐姐的感情。不过没长相，气质好也行呀，还是要和姐姐相配才行。
就在张小树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顺已经站定敲门。
“总管，张小树带过来了。”
“进来。”温柔的声音让张小树如沐春风。
张小树跟着李顺进门，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扑面而来，甜而不腻，均匀地散布在空气中。
张小树环视屋子，卧房和书房以楼空雕花的屏风隔开，书房两旁整齐的摆放四张太师椅，茶几上搁着盆翠绿的兰花。进门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兰花的水墨画，张小树是个国画白痴，也不好品评，只觉得那幅画不像是挂上去的，而像长在墙上，与这个房间诡异地融合。
张小树最后将视线落在书房的主人身上，一袭白衫，修长的手指牵引着毛笔轻柔地在纸上移动。埋着头，包裹着发髻的白色纶巾优雅地垂在耳旁。身子隐在书桌上两盆葱兰中间，虽然用这个形容不礼貌，张小树仍然觉得此时的他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似乎注意到有人的目光，那花骨朵儿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张小树的视线。略一迟疑，嘴边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里盈满笑意。张小树心跳漏了半拍，眼前这个男人容貌虽称不上绝色，但笑容干净温暖，像东升的旭日，热度和光亮都恰到好处。
西门之囟也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个头似乎比自己低不了多少，一身下人标准装，除了皮肤细腻白皙外还真难让人以为她是个女子。不过，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坦然没有小女子的矫情，她似乎很喜欢平视人的眼睛。呵呵，真是个大胆的女子。
“这几天下来，还习惯府里的生活吗？”西门之囟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张小树笑问。
“恩。”张小树望了眼花骨朵儿，小声应答。
西门之囟看她并不害怕却小心翼翼的应付自己，苦笑了一下，自己随和的性格什么时候也让人紧张了：“张姑娘不必太拘礼，你是慧兰表妹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你我相处起来随和些就好。”说完还不忘给了个大大的微笑作为安抚。
呵呵，对呀，这才来古代几天，怎么就沾染了奴才习性。自己又不是古代女儿家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就拘谨起来。只是个男人而已，平常心自然相处就行，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张小树想着想着就轻笑起来。
“张姑娘有什么好笑的事能否说出来和在下分享？”
“啊？呵呵”张小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呵呵，只是你找我来当伺童可能有些不妥”
“哦，有什么不妥呢？”
“我，呵呵，侍候人的事以前没做过，以后少不了麻烦你，哥”说完狡偕地瞄了一眼西门之囟，不想被对方捉住。
西门之囟虽从叔父的信中知道张小树是女儿身，却没想到还是位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表妹又稍信过来告知与她结义金兰，叮嘱要以兄妹之礼待之。只是这位姑娘既然是小姐，投身西门家做下人倒是事有蹊跷。不过既然是慧兰相托，大抵应该值得相信。
“张姑娘既然叫我哥哥了，岂有让妹妹做伺童的道理。只不过在旁人面前还是要装装样子，张姑娘可有异议？”
这样就太好了，呵呵，张小树心里一阵狂喜，否则侍候人更衣洗澡尤其是男人想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哥想得很周到，不过你总叫我张姑娘，似乎疏远了点，叫我小树吧，慧兰姐姐也是这么叫的。”
“小树妹妹，我安排你协助李顺照顾四少爷的饮食，有什么不懂得地方要多请教他。另外，四少爷的性格有些安静，虽温和但不易亲近，小树要多尽心才是。”西门之囟严肃地说。
“可是，我连西门——四少爷面都没见着，你给我多讲讲他，了解后才能照顾得更体贴入微。”张小树一副求知欲极强的脸望着西门之心。
西门之囟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小树的精神可嘉，不过说实话，我对四少爷也不是很了解，明天你回去见他，到时候自然有机会接近他了解他。”
张小树从西门之囟的房间出来，那个挑食的四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期待明天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