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效应》booklet

5、第 5 章

　　两杯杨枝甘露经过一途颠簸，完好无损地被谢旻提回家。

　　安夏刚好在，接过儿子递来的饮品，问：“怎么手里还拿着药店的袋子？”
　　谢旻道：“回来路上公交车追尾，和我一起的同学因为我膝盖受伤了，回来路上买了些明天给他送去。”
　　“追尾严重吗？你没事吗？你同学情况怎么样？”安夏忙上下检查一遍他，没发现磕碰。
　　“还好，没事，包扎了伤口。”
　　“钱你付的吧，要我和你爸登门去看看吗？”安夏又问，
　　谢旻想了想，“还是不了吧，我自己处理。”
　　“你以后骑车也要注意，好多人开车都不看路的。”安夏叮嘱。
　　“好嘞，妈我先进去了。”

　　谢旻回自己房间坐下，将里面的喷雾取出，剩下新买的药放进书包。
　　他的手腕公交上扭过后痛感不怎么明显，现在才后知后觉般发热肿胀，一阵一阵地刺痛。幸好光看外表没什么大碍。谢旻撕开喷雾包装，对着手腕喷几秒，门被敲响。
　　谢旻打开窗户，将喷雾收进抽屉，道：“进。”

　　谢振手里捧着谢旻买的杨枝甘露，想来是听安夏说了追尾的事情，过来看情况。他毫无所觉般地坐下，将吸管扎进杯子，吸了一口，叹气说：“别人家的儿子都是瞒着父母谈恋爱，我儿子怎么受伤都不和爸妈讲。”
　　谢旻没发现自己的破绽，还是无奈地打开抽屉，“手腕扭到了。”
　　“还有呢？”
　　“肩膀磕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谢振拉开他的领口，确实没什么问题，“等会我拿瓶跌打油给你揉一下，今天没感觉，明天就肿了。”

　　谢旻看着杯里只剩一半的饮料，问：“爸，妈之前买过多肉青提吗？”
　　“买过吧，味道我觉得寡淡了。”谢振出去拿药，走之前揉了一把他的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谢旻拿起手机，楚熙发来的消息。
　　【16-75，明天记得去取】
　　谢旻打字：“谢了，”手指停顿一下，又加上一句，“我今天和柳宸之一起回来的。”

　　楚熙很快回复：我下周和你一起去图书馆！
　　谢旻犹豫几秒，还是告诉她：回来碰见了公交追尾。

　　“你有没事啊！”楚熙直接电话打过来，
　　“没事，柳宸之扶了我一把，他膝盖磕到了。”
　　“啊？严重吗？”
　　“我和他在药店包扎，开了药。”
　　“那就好，有开祛疤的吗？”
　　谢旻手指敲了敲书包鼓起处，还没回答，楚熙直接道：“你们男生都不在意这个，我去买，先挂了，拜拜。”
　　楚熙挂断电话，发了个奔跑小猫的表情包。

　　谢旻放下手机，拉开书包，抓起装药的塑料袋，对着灯晃了晃，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谢振拿药回来了，“来儿子，体验一下老爸我的手法！”
　　谢旻松手，抓起领子脱掉上衣，坐回床上。

　　左晴卿周末难得在家，练习咖啡拉花，6层郁金香，前半段很顺利，纹路完美，快结尾时门开了，柳宸之被一个男生扶着进来，她把杯子撂在吧台，去看情况。
　　柳宸之说已经处理过，她还是打电话叫医生来了一趟。陪同的男生是个生面孔，左晴卿印象里这好像是儿子第一次把朋友带进家，却没什么心思问，盯着儿子的膝盖发呆。

　　她和柳宸之并肩坐着，发觉柳宸之的个子已经比柳川高了，身上穿的短袖是她两个月前出差买的，应该是第一次穿。听说刚月考完，她一向不关注成绩，不想给孩子压力，上次柳宸之考的名次，各科分数记不清了，家长会也是柳川去的。

　　三年前她开始创业，今年公司才不需她事事上心，在柳宸之教育问题上，她和柳川都认为父母不能缺位，但双方也需要有一定的自主空间。
　　当下她却不由得想，今天如果两人都不在家，儿子受伤也只是自己随便让人包扎，自己对孩子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了？

　　“妈，今晚你做饭吗？”
　　思绪中断，“我做，以后用车直接叫司机，刘叔开车平稳些。”她给司机发了消息，“晚上洗澡不方便让你爸帮你。”
　　“不用。”
　　左晴卿往吧台走，听言笑道：“和你爸还不好意思呢。”她直接将咖啡倒了，冲洗干净杯子。放在一旁的pad消息栏提示有一封未读邮件，她随手打开，是助理发来的看房信息。

　　脱离自由职业后，她逐渐厌烦市区的人气，每天回家窗外彻夜不息的办公大楼令她焦虑，生起在郊区买套别墅的心思，但郊区离学校和柳川公司太远。她手指滑过几张图片，停在其中一张，许久才按灭屏幕。

　　谢旻起了大早去学校，经过谢振的细心按摩，他今天手腕和肩膀不肿不痛，恢复良好。
　　一中的早自习只有住校生强制上，跑校生自愿，夏天天亮得早，谢旻时不时跑学校上早读。七点结束，其他人去吃早饭，谢旻已经吃过，在教室找自己的桌子。

　　早上刚来，谢旻就发现教室里的桌子已经复原了。
　　之前如果是周五考试，结束后大家都懒得把楼道的桌子搬回去，一般都是放到周一来了搞。这周谢旻来时，考试搬开的桌子已全部搬进教室，他走到自己的位置，果然不是自己原先那张。

　　谢旻的纸、笔借出就送，从不要回，家里吃饭的椅子、坐的沙发都是固定的。教室的桌凳也是分班之后一直用到现在，上面甚至没什么特别标记。
　　他在班里看了一圈没找到，考试时他的桌子搬到教室外了，他走出二班，再次确认了楼道里没有剩下的桌子。
　　当时一二班的桌子连在一起，谢旻走至一班后门，除了考试，谢旻没怎么进过一班，他定在原地。

　　桌子在二班前门，搬错也应当在一班后半段，谢旻想，抬头望了眼黑板上的钟表，7：15，一班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女生注意到他，不时回头看一眼。
　　秒针指向12，
　　7：16，谢旻走进一班。

　　和他料想的一样，他的桌凳在一班左侧的倒数第二排，桌子里已经塞满书，椅背上挂着书包。谢旻一时为难，打算先出去等座位的主人回来。

　　“谢旻。”熟悉的声音，谢旻回头，柳宸之站在他身后，木质玫瑰香幽幽地追过来。
　　“早上好，你膝盖今天——”谢旻看他将桌子上的书合上，里面夹着一支笔，封皮鼓起一块。
　　“没事了。”柳宸之放下书包，走动间毫无异样，“你有什么事吗？”
　　谢旻看向桌子，过了几秒道，“这是我的桌凳，搬错了，我想换回来。”

　　“哟，两位在我座位上干啥呢！”林韩瑞叼着袋牛奶溜达进教室，认出谢旻，才将牛奶拿开，清了嗓子，“你们有事？那我先去找班长聊会儿？”
　　“同学，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桌椅，搬错了，我想换回来。”谢旻道。
　　林韩瑞看了眼自己书快掉出来的桌兜：“哪个桌子不是桌子，能用就行呗，换多麻烦。”
　　谢旻道：“你坐着就好，我搬，书包和书我腾。”

　　话说到这份上，林韩瑞不好拒绝，也没答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牛奶，不知在想什么。
　　7：25，一班的人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周一七点半年级主任巡视楼道，学生默认需呆在各自教室开始学习。
　　谢旻不欲拖拉，“我看你校服里面的短袖是EVJ的周边，我有他们三周年的限定礼盒，里面中单liy的签名小卡。”
　　林韩瑞眼神明显亮了，蹭地起身靠近谢旻，“说话算——”他的目光转向谢旻身后，整个人卡住两秒，只有眼珠子左看右瞟，“算——了。多大点事，怎么好意思收你东西，搬，现在就搬。”
　　“谢谢，我先把空桌子搬过来。”谢旻冲他一点头，赶回二班。
　　他来之前已经将空桌子挪到讲台旁，现在利索地搬起就走。

　　“你和谢旻认识，不对，很熟吗？”林韩瑞和柳宸之闲聊，大概觉得谢旻回来得一阵。
　　“认识，不熟。”柳宸之声音淡淡的。
　　“不熟啊，那我拿到谢旻的微信号，你再帮我过一遍昨天发的物理真题，成交不。”
　　谢旻放低胳膊让桌腿磕在地上，才又搬起。林韩瑞的书他已经搬空，堆在柳宸之和他同桌桌上，比在桌兜里还乱，谢旻要接手，被他拦住，“我自己来，你把桌子搬回去吧。”
　　“谢谢。”谢旻看了柳宸之一眼，搬起桌椅离开。

　　柳宸之消息准确，课前十分钟，老刘面无表情抱着一叠卷子和答题卡进门，走路生风，教室无端降几分贝。他环视一圈学生，早自习没关的灯加深他面部的皱纹。“砰”一声，他将卷子摁在讲桌，扯出椅子坐下。
　　“自习。”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笔。

　　翻书声谨慎地响着，一页一页，轻柔短促，笔袋被拉开，隔壁教室的朗读声传进来。
　　“我叫名字的一个个往上走。”老刘补充。
　　声音又停了。

　　谢旻用湿巾擦过桌面，又用干的纸巾吸干水分，不紧不慢地翻开习题册做题，做完一面翻下一页，余光瞟见同桌还在做第二道选择，刚翻过去，“谢旻。”老师叫他。
　　他走上讲台，一路避开几个站在过道改错的同学。

　　“没看出来，你这么粗心啊，过程正确，最后能算错，这道题全班也没两个错的！”老刘语气比刚才缓和，将试卷扔给他，“137，不错就上140了，下去吧。”
　　“贺森把答案写黑板上！”老刘继续喊。
　　谢旻和低眉顺眼的贺森擦肩而过，回到座位铺开卷子，将错题重新做一遍，这次做对了。他折好卷子，继续做习题。

　　发卷的一天都很压抑，课间除了上厕所没什么人走动，都在互相问题纠错，自觉考的不错的，问几个学霸考得如何，谢旻不估分，又成绩稳定，不在询问之列。他的同桌王沁柔常年在年级前五至五十波动，平时性格文文静静，很好说话，是被问成绩的重点对象。
　　下午大课间，数学课代表翻身压在王沁柔桌上，手里拿着本子，对王沁柔发出真诚的声音：“沁柔，这次月考算总分了吗？”
　　王沁柔有些吃惊，把笔握在手心，“大概估了一下。”说的很慢，笔盖被她捏开又合上。
　　“大概多少？”数学课代表没眼见地继续问，“贺森这次估计能考班里前三，我和他差不多，参考参考你的分数。”
　　王沁柔耳朵通红，“六百多吧。”

　　谢旻站起，“我去代放点拿快递，你之前不是也有一个快递到了，我顺便帮你取。”
　　“啊？”王沁柔一脸疑惑地看向谢旻，反应过来接道，“哦，我和你一起取吧。”
　　他们在数学课代表“回来再对分数啊”的遗憾声中走出教室，“我去楼下书店看书。”王沁柔留下一句，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谢旻自己往代放点走，一推门就见柳宸之搬着一沓杂志。他拦住柳宸之，“受伤就不要搬重物了，我先取快递，你等我。”
　　柳宸之没说话，但听进去了，将杂志放在柜台上，没走的意思。

　　谢旻报上取件码，快递小哥抽出纸箱问：“收货人叫什么名字？”谢旻沉默片刻，“我报手机尾号可以吗？1672。”
　　“可以，”小哥利索地扫码签收，没过脑地念出来：“柳夫人？”
　　“不是。”谢旻有些尴尬，无力地反驳一句。
　　盒子太大，他就地拆开快递，快递小哥一脸很懂地哦了声。

　　柳宸之在原地等他，不知有没有关注刚才的对话，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那个书包。
　　谢旻抬手压住杂志，“我搬吧。”柳宸之将杂志从谢旻手下抽出，垂眼看着谢旻的手，“不必了，我自己能搬，你也有要拿的东西。”
　　谢旻单肩背上书包，被快递小哥影响，解释道：“朋友送的，”想到是楚熙因为他给柳宸之送情书下单的，对着本人一时语塞，退一步道：“那一人一半总可以吧。”

　　柳宸之由着谢旻嘴上说着一半一半，手上拿走三分之二，替他推开门，“走吧。”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赶，谢旻顺便浏览了几页杂志的内容。这是一班英语老师订的周刊，一班传阅完被他们英语老师借过几次给二班看，被一班老师调侃要收借阅费。

　　“这个杂志最近都是你取吗？”谢旻问。
　　“嗯。”
　　“取的时候叫上我。”

　　柳宸之手上没剩几本，单手就能拿住，“你昨天已经陪我看过医生，医生不也说没什么问题，今天麻烦你，之后就不用了。”
　　谢旻将步伐稍许放慢，两人距离没差开半米，柳宸之就停下等他。

　　远处白色瓷砖铺就外墙的教学大楼映着橘色的日光，一片辉煌，柳宸之在谢旻身旁，影子被两人抛在身后，拉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