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司危》兜兜不爱吃茄子

11、找你，等你

　　齐遇安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我不能停下……
　　司锦恒可能也在这里某个地方，经历着同样甚至更可怕的事情。所以他必须站起来，继续向前走，找到他们。
　　齐遇安撑着发麻的腿，重新站直身体。
　　周围很安静，只有那若隐若现的钢琴声。
　　钢琴……
　　齐遇安心头一动，这混乱的琴声虽然破碎，但隐约能听出大概的节拍……
　　或许……要跟着音乐的源头走？
　　齐遇安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跟着那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慢慢地前进。
　　一步……又一步……
　　这种方法似乎起了一些作用。虽然依旧在迷宫中绕行，但他感觉自己在逐渐接近音乐的核心区域，那琴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却少了些之前的……癫狂？
　　前方通道的拐角，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有人在哭……？
　　啜泣声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个女生。
　　是霖洛桉？还是文以河？或者是其他同学？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
　　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女生背对着他，蹲在角落里，肩膀微微耸动，哭泣应该就是她。
　　“喂？你还好吗？怎么样？”齐遇安轻声问道，不敢贸然靠近。
　　那女生听到声音，哭泣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是文以河！
　　齐遇安心中一喜，正要上前。
　　不对！
　　眼前的“文以河”，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但她的眼神……不对劲。此刻这个“文以河”的眼神，却充满了绝望，泪水不断地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流出，划过苍白的脸颊，流到镜子上。
　　“文以河？”齐遇安试探着又叫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齐遇安……”“文以河”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太好了……找到你了……我好害怕……他们都不见了……我找不到路……桉桉也没找到……”
　　她说着，向齐遇安伸出了手。
　　“别怕，”齐遇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先在那里别动。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文以河”的哭泣声更大了些：“我……我不知道……我们被分开了……到处都是镜子……我一直在跑。齐遇安，拉我一把好吗？我腿软了，站不起来……”
　　他死死盯着“文以河”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那空洞的绝望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恶意？
　　齐遇安笑了：“我觉得…‘她’可以再精湛一下伪装技术。”
　　“齐遇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伪装的太差了，下次应该先了解一下，文以河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冷静、坚强，而且从不穿校服短裙，她说过不方便。”齐遇安说着，一步又一步往后退。
　　“齐遇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地上的“文以河”想站起来去抓齐遇安的手。
　　谁料齐遇安直接往反方向跑，直到看不见“文以河”。
　　齐遇安靠着镜壁，大口喘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在这个迷宫里，信任成了一种奢侈而危险的东西……而他对别人的了解，则是自己赌命的筹码。
　　“还得找……”
　　他不敢再停留，继续循着钢琴声前进。
　　齐遇安经过一面面镜子，尝试对着镜子中同样流露出迷茫情绪的“自己”问话：“你能……帮我吗？”
　　那镜影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最终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在反射中。
　　“真是疯了……”齐遇安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简直是病的不轻，镜子怎么会回应自己？
　　司锦恒也在迷宫中艰难前行。与齐遇安遭遇的各种“伪装”不同。他所面对的镜影，更多是直接了当的“攻击”。
　　在他拒绝了那个代表他黑暗面的镜影之后，迷宫似乎被他的行为激怒了，周围的镜面开始变得极不稳定。
　　司锦恒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紧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司锦恒！司锦恒！救救我！啊啊啊啊！”
　　是池运的声音！
　　司锦恒脚步一顿，看向声音来源。他看到了“池运”，满脸是泪，校服被扯得破破烂烂，身上似乎还有不少擦伤，正被几面蠕动的影子包围着。
　　“司锦恒！救我！我好疼啊！”镜中的“池运”哭喊着，向他伸出手。
　　有那么一瞬间，司锦恒几乎要相信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
　　但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他敏锐地注意到，镜中“池运”那伸出的手，在手腕内侧，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反光点，像是一小块嵌入皮肤的碎镜片。
　　司锦恒的眼神瞬间恢复冰冷。他不再看那面镜子，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另一条通道。
　　“司锦恒！你见死不救！你还是不是我兄弟！！”镜中的“池运”发出凄厉的、充满怨恨的尖叫。
　　司锦恒充耳不闻，脚步坚定。他知道，真正的池运或许也在某处害怕，但绝不会以这种方式哀求，更不会因此怨恨。
　　……(另一边)。
　　齐遇安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精神也因长时间高度集中而疲惫不堪。
　　“司锦恒……？”
　　前面路口，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齐遇安心中一阵狂喜，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但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经历了这么多伪装，他不敢再轻易相信眼前看到的任何景象。
　　他停下脚步，躲在拐角的阴影里，仔细观察着那个“司锦恒”。
　　对方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面巨大的镜子，似乎在凝视镜中的自己。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这个“司锦恒”……是真的吗？
　　犹豫了片刻，齐遇安决定冒险试探一下。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前方的身影猛地一震，迅速转过身来。
　　是司锦恒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惯有的警惕。但在看到齐遇安的瞬间，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松了口气？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对视着。
　　“你……”齐遇安率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是真的司锦恒吗？”
　　司锦恒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齐遇安全身，像是在确认什么。片刻后，他才微微颔首：“嗯。”
　　“怎么证明？”齐遇安不敢放松警惕，他必须确认。他想起了音乐教室里司锦恒对《月光》的熟悉，“你在音乐教室里，帮我判断的第一个被污损的音符是什么？”
　　司锦恒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升F。”
　　齐遇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个细节，除了他们两人，不可能有第三个“东西”知道。
　　“是你……真的是你！”齐遇安再也抑制不住，几步冲上前，激动地抓住了司锦恒的手臂。那真实的、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司锦恒的身体在他触碰的瞬间微微僵了一下，但并没有推开他。他低头看着齐遇安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嘴角微微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你没事就好。”
　　“我遇到了好多…好多……假的你们！”齐遇安语速很快，“它们会伪装成文以河，伪装成池运，还会用你的声音说话，诱惑我……”
　　“我也一样。”司锦恒简短的回应，“这个迷宫，在挖掘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说完他向前走了几步，更靠近那面镜子。齐遇安也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站在镜前，镜中清晰地映出他们的身影。齐遇安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抓着司锦恒手臂的手却攥得很紧。而镜中的司锦恒，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
　　“司锦恒，”齐遇安看着镜中的他，轻声问，“你……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他感觉到司锦恒的状态不太对，比平时更加沉默，周身的气息也更加沉重。“可以和我说说的。”
　　司锦恒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它们……让我看到了我不想回忆的过去。”
　　“是……很痛苦的回忆吗？”齐遇安小心翼翼地问。
　　司锦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它们和你说什么了？”
　　齐遇安老实地回答：“用找到你，和你的秘密。”
　　司锦恒的身体微微一震，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凝视着齐遇安的眼睛：“你……很想知道我的事？”
　　齐遇安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想。但不是通过那种方式。”顿了顿，再次开口，“我想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镜中，两个少年的倒影静静对视着。一个眼神清澈而坚定；一个眼神深邃而复杂。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那面巨大的、清晰的镜子，突然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