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一颗糖》说文

19、第 19 章

　　三天后就是大年三十。

　　想到今天会和陆理一起过新年，温由昨天晚上有点失眠，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觉。她又想起了俩人谈恋爱那会的事。

　　那年她高二。

　　陆理不遗余力地给她补了一个月的课，温由发现自己的数学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于是对这位学长心怀感激，好感倍增。

　　虽然刚开始俩人的状态是一板一眼的“师生”之间的教与学的关系，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别的话题，但逐渐地，温由发现，这个学长只是人不善言辞，待人还是很好的。

　　不知道是出于对她这个学渣的同情，还是对她这个“没爸没妈”，甚至连过年都没人陪的留守儿童的可怜，当他知道自己要一个人过年的时候，居然主动提出他可以陪自己一起。

　　温由起初有点诧异，没想到像自己一个人过年的可怜孩子居然不止她一个？

　　也就是这样，温由知道了陆理的家庭状况，听完，她很震惊。没想到陆理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学霸，居然有一个这么悲惨的身世——父母早逝，高一的时候被姑姑一家收养。

　　每年姑姑要到姑父家去过年，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

　　可能是出于对这位学长的同情，温由抛下了仅存的顾忌，笑着答应了这个邀请。

　　从那以后，温由每年都会和陆理一起过年。

　　这样算来，她跟陆理已经在一起过了六个新年了。

　　从高中到大学……

　　——

　　沉浸在过去回忆的结果就是——

　　她一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并且第二天根本没有接到陆理打来的电话。

　　上午九点二十，温由猛地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愣了几秒神，才猛然想起自己今天要和陆理一起过年，这会人估计要来了。

　　想到这，她赶紧拔掉床头的充电器，看着手机屏幕上陆续跳出来的三个未接来电，倏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随便拨弄两下头发，连鞋也顾不得穿就朝客厅大门跑。

　　完了完了。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啊！！！

　　由于焦急，温由连通过猫眼确认一下来人都没来得及，就轰然把门拉开。

　　果不其然，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对上男人漆黑的瞳孔，温由有些不知所措，局促地盯了男人几秒，在想要不要给他道个歉什么的，承认一下错误，毕竟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他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嘴唇张了张，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男人视线落在她光裸的脚上，眉头皱起，“怎么没穿鞋？”

　　“……”

　　温由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神情怔了怔，才尴尬地笑着说：“忘记了。”

　　“……”

　　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一大袋东西，温由的目光不自主地移动到男人微红的手背，顿住心生愧疚，不知道他在这里等多久了。

　　“东西我来拎，你先进来吧，外面还是挺冷的。”说着，想要伸手接过那个鼓囊囊的塑料购物袋。但男人躲过她的手，扫了一眼她蜷缩的脚趾，神色冷静地说：“不用，你先把鞋穿上吧。”

　　闻言，温由也不强求，弯腰从玄关处给他拿了一双新拖鞋，说了声“我先洗漱一下”，然后就进屋了。

　　——

　　从卫生间出来后，想到刚才男人在她脸上打量的眼神，突然感觉脸红。

　　救命，好尴尬！！

　　他肯定看出来自己是刚睡醒了！！！

　　脑海里浮现自己刚刚在镜子前的倒影，头发蓬乱，面色因为失眠看起来很苍白，眼里还有点点血丝。

　　真是丑死了！！

　　想到这，温由躺倒在床上，懊恼地滚了好几圈，又把头蒙在被子里缓了几秒，脸上的温度才渐渐平息。

　　打开卧室门前，她又转回来，从化妆盒了扒拉出一只裸色口红，对着化妆镜浅浅涂了一层，确认自己看起来唇色没有之前那么白了，才推开门走出去。

　　——

　　男人靠在沙发上，肩颈放松，姿态自在地靠在沙发上敲打着腿上的电脑，小小在旁边亲昵地蹭着男人裸露着的小臂。

　　“……”

　　没出息的猫。

　　不就是上次给它喂了顿饭嘛，这就黏上人家了。

　　又凑近一些，温由看清了男人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好像是在写病历分析，上面涉及到病人个人信息，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她没有再看。

　　“我去超市买了点菜，肉类已经放冷冻里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等会再出去一趟，下午三点，超市就不营业了。”

　　男人声音清冽，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建盘上熟练地敲打。

　　“哦。”温由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原来知道自己在他身后站着啊，一心二用，真厉害。不过，陆理在过年的时候还要工作，未免也太惨了吧！

　　他压力原来那么大吗？

　　事实上，察觉到女人离开后，陆理敲字的动作没有之前那么快了，这份病历报告是他之前一个病人转院之前的，他只是做一个后续的复盘。想到那个病人家属执意要转院的争吵场景，陆理头疼地拧了拧眉心。

　　这个病人是他十月份接手的一个脑膜瘤病人，老太太年纪很大了，恶心呕吐了快半年，这次要不是突发癫痫，她家人估计还是不愿意带她来看。

　　因为病人年龄太大，关于手术成功率和后续恢复问题，提前都和亲属沟通到位了。但碍于手术费的原因，亲属起了异议，最后这个手术也没有做成。说是要到别的医院做，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做……

　　——

　　温由扒开购物袋看了一眼，都是素菜类，又打开冰箱瞅了眼，有猪肉鸡肉和牛肉。

　　已经能大概猜到陆理晚上要做什么了。

　　虽然自己不太会做饭，但为了尽地主之谊，也是绞尽脑汁琢磨出了两道——

　　番茄炒蛋和辣椒炒蛋。

　　但是……

　　她家里好像没有鸡蛋了。

　　陆理好像也没有买。

　　想着，温由迈步到客厅，男人已经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正撸着猫。

　　眼前的一幕太温馨，温由没有打断，而是有些呆愣地看着。

　　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背脊，明晰的肌肉线条蕴藏着喷薄的力量，窗外明媚的光线洒在男人身上，给他镀了一层光亮。深邃的眉眼氤氲出柔和，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刹那间，温由好像又看见了之前那个他人疏离，却唯独对她耐心温柔的陆理。

　　蓦地，眼眶有点发热。

　　她好想这样的陆理能一直陪在身边……

　　但是，是她把人亲手推开的……

　　所以她好像没有资格提这个要求。

　　——

　　“怎么了？”

　　男人脸上的温和还没散去，漆黑的瞳孔里盛满明亮的光。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温由呼吸一顿，愣了好半晌，才愣愣地摇了摇头：“没事。”

　　想了一下，才说：“家里没有鸡蛋了，得去买一点。”

　　“我今晚想做两道菜……”说完，温由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鼻尖，报上了菜名，“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炒蛋。”

　　“……”

　　片刻，陆理才缓缓说道：“行。”

　　又加道：“是得买点鸡蛋。”

　　——

　　坐在车上，想到刚才男人的反应，温由还是有点愤愤不平，尽管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嘟囔着说了句：“西红柿鸡蛋和辣椒炒鸡蛋也是需要点厨艺才能做出来的好吧。”

　　陆理从前面的镜子里暼了一眼看起来气鼓鼓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附和着说:"确实。"

　　这下温由开心了，语气有些得意，“我都答应了要好好补偿你，肯定会做到的。”越说越兴奋，有些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都让你做了好几年的年夜饭了，今年不能再让你这么辛苦了，不然显得我好像很没有良心。”

　　“……”

　　见男人没有回答，温由也赶紧换了个话题——

　　“你买新车啦？”

　　“嗯。”

　　“多少钱？”

　　“程彦给的。”

　　“哇，他这么豪气的？”温由迫切想缓和刚才的尴尬，语气不免有点夸张。

　　陆理斜睨了她一眼，没有拆穿。

　　但温由却泄了气，也不说话了。

　　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家，到俩人吃完饭才结束。

　　——

　　吃完晚饭，陆理坚持把卫生打扫完，于是温由在餐厅擦桌子，陆理在厨房里洗碗。

　　时间一点点流逝，温由洗完手后，就一直呆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厨房里潺潺地流水声。

　　同时，酒意在身体里酝酿，时间越久，就越醉人。

　　厨房里的水声忽然停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收拾垃圾的声音。

　　客厅里突然变得好静，静到温由以为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像过往的每一夜，她都是一个人那样。

　　孤独感和恐惧感逐渐蔓延全身，温由眼眶也渐渐地红了，水汽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只听到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好像在她旁边停了片刻，说了句，“温由，我走了”。察觉到自己将要被抛弃，温由抿了抿嘴唇，再也克制不住悲伤，泪水无声滑落。

　　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突然哽住，像吞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硌的她嗓子发疼。

　　陆理看着女人的侧脸，静默良久，手指凸起的骨节弯曲，用力到泛白，极力地在克制些什么。最后，似乎是不忍在看下去，垂下的眼睫遮住猩红的眼底，转身，声线紧绷，嗓音嘶哑，艰涩地从胸腔里挤出四个字。

　　“新年快乐。”

　　一串响亮的鞭炮声突然炸响，温由身体抖了一下，跑过去扼住男人抬起的手腕，泪眼模糊，像是在祈求什么。

　　“你别走。”

　　女人神情凄楚，眼泪还在往外涌，陆理清晰地感受到手腕上的用力，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浮木那样。

　　陆理低头，锋利的眸子直视女人泣泪的双眼，火热的气息喷吐，声线却凛冽的像冰山，“为什么不让我走？”

　　温由眼神倔强，嘴却更犟，咬着唇不说话。

　　依旧紧紧攥着男人的手腕。

　　僵持了会，陆理轻笑出声，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叹息。

　　俩人嘴唇相触的前一秒，耳畔萦绕着男人的低声呢喃，那一声像是魔咒，温由霎时间僵在原地，身体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说——

　　“温由，那个吻，现在就还了怎么样？”

　　最后，男人的唇舌在她的嘴上辗转了多久，温由也失了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