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几多情》四叶玫瑰

19、第十八章

　　一座高墙深院的大宅内，几个年纪老迈却仍旧神彩奕奕的男子，正围坐在一起，像是讨论着什么重要事情。
　　内外随从，一概被撤了下去，屋门更是紧紧关闭着，不准任何人随便打扰。
　　“左相啊，依下官之见，这眼下还得由您老主持大局呀”一位身穿深灰色锦缎袍服的男子开口道。
　　“对对对，我等也愿以左相大人马首是瞻”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别看先皇在世时，流云朝内一片相安无事，实则背地里早已暗中分成了两派，互相较着劲。
　　一派是以左相梁鸿为代表的反对派，即私底下结成的反对太子的朋党，另一派则是以右相司马允为代表的支持派，即遵循先皇遗命，辅佐太子荣登大宝的同盟。
　　这两派的实力尚属旗鼓相当，偏遇上了先皇猝逝，还未来得及写下遗诏，便一命呜呼，反对派于是以此为借口开始大做文章。
　　“各位，老夫蒙先皇厚恩，本该尽心辅佐社稷，以慰先皇在天之灵”左相顿了顿，继续道“然太子并非承继大统的最佳人选，所以老夫今日特邀几位大人到府上商议此事，虽说此举是对先皇的大不敬，可为了流云的千秋社稷，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左相说的极是……”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相府院内，一个容貌端庄，举止优雅的妙龄女子，正在院中轻抚着琴弦。
　　“莫离，近日为何总不见父亲大人，朝中当真有如此多的公务要忙吗？”女子秀眉微蹙，隐隐有些抱怨。
　　“回小姐，，近来老爷极少时间在府上，就算回来也是把书房的门闭得紧紧的，不准任何人接近”这些都是她从下人们口中得知的，消息绝对可靠。
　　“怦”的一声，琴音戛然而止，看的出抚琴人此时心情不佳，却不知是因为何事惹得她这般不悦。
　　难道在他眼里，地位权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就算自己是她最亲的女儿，唯一的亲人，他也可以不闻不问吗？
　　既然从不将她放在心上，那当初又何必生下她呢？
　　不觉间，泪已打湿了衣襟，不是不在乎，而是装作不在乎。
　　父亲的事，她也略有所闻，常言说得好，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也莫若女。
　　父亲的所作所为，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身为朝廷重臣，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如今更不惜动摇国本，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她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愧。
　　“小姐，您快别难过了，要是让老爷看到了……”莫离不愿再往下说了，她怕伤了小姐的心，更怕让她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如果说人无情已是可怕，那么他们家老爷，则是让人畏惧到光是想想就觉得胆寒。
　　相府中，曾经私下流传着一个秘密：据说，相国的结发妻子，便是死在自己夫君的剑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相府内原先伺候老爷夫人的奴婢丫鬟，都已陆续离开，这件事的真相也就从此再无从知晓。
　　半晌，两人实在觉得无聊，于是收了琴，往回走去。
　　走到一半时，莫离忽然想起来，刚才放在石凳上的琴谱忘记拿了，忙告知小姐，独自返回寻找，梁梦媛则就地等候丫鬟莫离归来。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管家恰巧经过时发现小姐独自立在书房前出神。
　　屋内，听到门外说话声的梁鸿马上示意众人慎言，隔墙有耳这句话，他已深有体会。
　　走出书房，梁鸿一眼便看到了女儿梁梦媛，他狐疑的目光盯着女儿看了许久，终于稍带怒气道“不是交代过了，不准任何人呆在书房外的吗？”
　　梁梦媛不愿多做解释，她只怕，到时越描越黑。
　　看到女儿无言以对，梁鸿更加怀疑女儿出现在此的动机，在他眼里，这世上除了自己，便没有人可以信任。
　　面对父亲的冷言冷语，梁梦媛只当做没有听见，不一会儿，莫离拿了琴谱归来，看到小姐狼狈被斥的样子，心中便猜测到了八九分。
　　看到小姐无辜受训，莫离欲上前辩解些什么，却被小姐用眼神制止了。
　　莫离的心中真是疑窦丛生，老爷对下人百般刁难也就算了，可是小姐是他的亲生骨肉，为何还要如此苛刻，她真是替小姐感到不平。
　　梁梦媛沉静地听完父亲的训诫，转身离开了，可梁鸿似乎心中仍是放心不下，他们谈话的内容，事关重大，倘若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梁荣，派人盯着小姐，若发现她与陌生人往来，马上告诉我”梁鸿的话里充满了冷漠与不信任。
　　梁荣深知相国的脾气，所以不曾多说什么，只应了声，便下去了。
　　相府里，表面风光无限，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府里的人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完全找不出一丝可以信赖的感觉。
　　梁梦媛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看上去青涩稚嫩，实则比同龄的女子多了一份内敛，少了一丝浮躁。
　　她心知这里虽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却处处透着危险与算计，她想，自己也许会有那么一天要离开这个毫无快乐可言的牢笼。
　　畅心苑，霓裳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满眼的秋意不觉映入眼帘。
　　“柳儿，最近太子殿下可好”霓裳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道。
　　如今先皇已去，太子虽尚未举行登基大殿，但终究会是这片江山的主人，只是早晚而已。
　　“奴婢昨日回宫娶些御寒的衣物，听宫里的姐妹说，最近宫中甚是不太平”柳儿直言道，对于霓裳，她是没什么可顾虑的，毕竟眼下伺候着的，极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虽长处深闺之中，但南风时常与她说起些军国政事，那时她便预料到，在不久的未来，流云会有一场动荡，只是没想到，竟来的这般突然。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看着眼前发呆的女子，柳儿不由得出了声。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霓裳掩去神态间的忧虑，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那奴婢这就伺候您睡了吧”柳儿毫无心机地说。
　　床榻上早已经换上一床暖和的被褥，隐约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绣枕则是她前些日子无聊，为了打发时间而作的，里面放了风干的菊花瓣和决明子，颐神养气，功效甚佳。
　　临出卧室时，柳儿忽然转身神秘地说“你看奴婢这记性，差点忘记太子殿下的嘱咐，若真是忘记了，可如何是好？“
　　霓裳微怔了一下，如此胜败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居然还惦记着她，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却与爱无关，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的情谊罢了。
　　她转身，轻声道“是吗？说来听听”语气中竟没有半分心急的样子。
　　柳儿不禁有些失望，原是故意说了一半，想要引发眼前人的猜想，却没想到，她竟对何事都是淡薄如常。
　　“皇上说，最近琐事繁多，要姑娘好生保重身体，想吃什么，就随时告诉柳儿”柳儿开心地说，在她眼里，早已认定了眼前这人会是将来的主子，对她也甚是尽心。前段时间看到太子一直未来此处，还为霓裳心急来着，等到听了出自他亲口交代的这番话，才真是安心不少。身为一国之君，他竟是如此体贴，甚至连她吃什么也要放在心上，柳儿真是感动的不得了。
　　“嗯，我知道了，你也早点歇了吧”霓裳温柔的看着柳儿道。
　　柳儿静静地退了出去，室内一下静了许多，静的连屋内人的心跳声也仿佛声声在耳。
　　她真不知该是幸还是悲，皇上对她如此用心，恐非三言两语便能让他放弃的，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若非万不得已，她真是不想投身这是非权利之中，她期望的，一直以来都是一份淡然的生活，她只想成为最最普通的人，哪怕只能素颜遮面，日日粗衣淡食，也好过在这华丽的争斗中穷尽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