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峰》星河愿

8、来日方长

　　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那个询问郑玉红的女警走进来。

　　“裴队，郑玉红的笔录写好了，你看一下。”女警将笔录递给裴煜。

　　“嗯，她手机里信息恢复了吗？”裴煜快速扫了一下笔录，里面也提到了家暴的情况。

　　女警将恢复的短信记录打印在一张纸上，递给裴煜：“短信恢复了，里面的内容和她说的一致，技术部门正在查IP，需要点儿时间。”

　　裴煜抬头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充满了威慑力：“需要多久？”

　　“可能要到下午三四点左右。”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郑玉红？”

　　“先让她回去，派人盯着。”

　　“好的裴队。”女警走出办公室，关门的时候眼神还在停留在俩人身上。

　　裴煜仔细看着短信的内容，皱了皱眉，大脑在高速运转思考这个案子中存在的问题。

　　傅延希从他手里接过，然后将自己手里拌好的面放到他手里，眼睛微微眯起，温柔地说：“裴队，先吃饭。”

　　裴煜看着手里的饭，对方贴心的把资料都拿走放到不会被油渍沾染的地方，又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他还是拒绝不了他。

　　饭后，两人投入到工作中，仔细观察李前峰的行动轨迹，发现他从自己家店里出来后，一路沿着南面走去。

　　他走出崇明街后，向着后面的纱织巷走去，那是一片旧楼区，几乎没有完善的监控。

　　结合最后一个商铺监控和路口的交通摄像头，隐约发现他拐进了纱织巷的第二栋楼的院子里。

　　“裴队，这里，停一下。”

　　裴煜快速摁下暂停键，又往前倒了一下，快速记录下对方消失的位置。

　　裴煜看着记录下的路线图，拍了张照发给林斌：

　　你按照这个消失点，查一下有没有车辆进出这个巷子。

　　林斌收到信息，回复道：好的裴队，我们也查到一些线索，需要整理一下。

　　裴煜：四点开会，等孟瑞他们回来一起汇报。

　　林斌：收到！

　　傅延希揉了揉眼睛，靠在椅子，闭目养神。

　　“我总觉得这两个凶手还会再次犯罪。”过了许久，傅延希幽幽地开口。

　　“什么？”

　　“那个现场，太有仪式感了，折磨泄愤一个人，折磨够了杀了就行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扔到喷泉里？”

　　“如果是两个人犯罪，那很有可能两个人对于尸体的处置方式不同？后者是为了帮他善后？”

　　“这个善后方式需要这么引人注意吗？我感觉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示威，你知道古代对于重大恶疾的罪犯，会采用一种方式来示警。”

　　“斩首示众？”

　　傅延希点点头，看着裴煜紧绷的衬衫，伸手捏了捏他的大臂，温柔地说：“裴哥，你是不是比之前更壮了。”

　　裴煜打掉他的手，淡淡地说：“说案子呢，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儿”

　　傅延希捂着手，撇撇嘴说：“手劲儿真大。”

　　裴煜伸手拉过他的手，轻轻揉了揉，抬头看了看办公室的表，已经快四点了。

　　“估计他们快回来了，去会议室吧。”裴煜拿起桌子上标记好的地图，拉起傅延希，往门外走去。

　　傅延希感受着这双温热的手掌传来的温度，耳尖微微红了起来，好像真的比之前更壮了，手部的肌肉似乎比过去更宽厚了。

　　会议室

　　孟瑞和小赵急匆匆回来，开始汇报今天走访的情况。

　　“裴队，我们去找了李前峰的父母，郑玉红给李前峰的母亲租了个房子，就在燕州涟溪区第一小学旁边，说是为了方便接送孩子。”

　　“你说房子是郑玉红租的？”

　　“是的，他们婆媳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继续。”

　　“李前峰父亲在三年前去世了，据他母亲说，自从李前峰的父亲去世后，李前峰开始长期家暴郑玉红，有时候连孩子一起打。他母亲有时候想护着郑玉红，也会被打一顿。”

　　“他父亲怎么死的？”

　　“他爹是个酒蒙子，喝多了也会打老婆和孩子，据说是有一天晚上喝多了，一头栽到井里摔死了。”

　　“这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林斌在旁边感慨道。

　　“他平时有没有和谁结仇？”

　　“据他母亲说，他脾气很大，经常动不动就和人动手打架的，崇明街好几个商户都和他起过冲突。”

　　“和他起冲突的商户，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

　　“大部分都是生意上竞争的问题，还有一些骚扰人家女老板的情况，总之这个人基本上在那条街名声很差，但大家还都觉得郑玉红还行，还心疼她命不好，嫁了个这种男人，有时候李前峰不在的时候，他们会给她送点吃的喝的啥的。”

　　“对了，给郑玉红发消息的那个联系电话，追踪到了吗？”

　　技术部小杨说：“那个号码我们查了，起初定位发现是在国外，其实是通过用代理服务器进行多次跳转导致的，通过不断破解追踪，我们查到了真实地址。”

　　裴煜抬头看着他：“在哪儿？”

　　“就在本地，纱织巷102号2号楼4单元304。”

　　傅延希和裴煜对视一眼：“纱织巷？”那正是李前峰消失的地方！

　　“没错！”

　　“房主查了吗？”

　　“房主姓郭，叫郭伟华，联系过了房东了，他说目前房子租给一个叫谢晓潇的女性，这个人目前联系不上。”

　　林斌听到纱织巷也觉得耳熟，立刻反应过来立马说：“裴队，我们查到昨天晚上有三辆车辆进出过崇明街，就是从纱织巷进来的，但其实有两辆正常进来补货的，从崇明街北面出去了，我们核实过了，确实没错。还有一辆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监控拍到它的行迹，只有进入的，没有出去的。”

　　“车牌号能查到吗？”

　　“车牌号基本看不清，已经发给杨哥他们看看能不能增加一下清晰度。”

　　裴煜将李前峰的路线图投到屏幕上：“这个是李前峰死前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线图，郑玉红说他闭店之后又出去送货了，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纱织巷。”

　　随后，又将郑玉红和陌生号码的短信往来记录投屏。
　　裴煜指着屏幕说：“从目前现有的证据来说，这个给郑玉红发信息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李前峰的凶手。”

　　傅延希补充道：“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应该来不及处理现场，即使处理了，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裴煜站起身严肃地说：“孟瑞，去申请配枪，带上人，我们去抄他老窝。”

　　“是！”

　　整个办公室突然散发紧张的气氛，大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高速运转起来。

　　裴煜起身向着装备库走去，傅延希拉住他，眼神变得坚定：“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转过头，眼神变得冷冽，眉头紧锁，立刻否决：“不行，你在家等我回来。”

　　“我去可以帮你们更快的分析和掌控嫌疑人的心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风险。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来着里的目的。”傅延希毫不退让对方锐利的眼神。

　　“你的职责是心理分析，不是冲锋陷阵！你也说了，对方有极强的控制欲和偏执情绪，现场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你去了……”裴煜语气加重，态度极其强硬。

　　“裴队！”傅延希打断他，语气中也极其固执，但还是放软了语气：“我保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绝不擅自行动！”

　　两人对峙着，似乎谁也不愿意退让，周围准备行动的人，也因为两人的争执停下脚步。

　　裴煜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人，他明白，他这份坚定不只是工作职责，更是一份因他而升起的难以言喻的执念。

　　他知道，他拦不住他，就像五年前拦不住他离开，如今拦不住他涉险。

　　似乎每一次都是因为他。

　　裴煜的内心升起一番无奈，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警告：“行，你可以去……”

　　说着不等对方反应，脚步上前一步，将傅延希抵在桌子边上，将人圈在里面，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极其克制但强硬地说：

　　“但是，你听好了！”

　　“不许离开我三步远，不许擅自行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直面嫌疑人，听懂了吗？”

　　傅延希看着眼前这个说着狠话，但因为担心而露出猩红的眼睛的人，心里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抓了一下，他伸出手，抵在对方的胸口，点了点头温柔地说：“放心吧。”

　　裴煜退开，拉住他的手臂走到装备库，给他换上防弹背心，挂好耳机，准备就绪后，对着众人命令道：“出发！”

　　众人到达楼门前进行布控，叫了房东过来，几人一起上楼，傅延希紧跟在裴煜身后。

　　房东敲门：“谢姐，你在家吗？”

　　“谢姐，楼下说咱们家漏水，打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开一下门。”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裴煜给了孟瑞一个眼神，孟瑞用工具缓慢撬开了门。

　　“咔哒——”门锁开启的声音传来，大家都提高了警惕。

　　裴煜将枪对准门口的位置，示意孟瑞快速推开门。

　　只见里面一片漆黑，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傅延希迅速反应过来，示意姜敏带房东离开。

　　裴煜略微担忧地看了看身后的傅延希，只见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孟瑞从侧兜掏出手电，快速摸索着开关。

　　“啪——”灯亮了，强烈的白炽灯晃了眼，裴煜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他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房间里满地都是已经凝固的血迹，客厅的窗帘紧紧拉着，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在客厅正中间放着一把老虎凳，老虎凳上也布满了血迹。老虎凳的上方有个横杆，有两个可以绑手的皮带。

　　孟瑞将枪别在腰间，快速在脚上套上鞋套，手上带上一次性手套带着人走到各个房间去检查。

　　过了一分钟，孟瑞走出来摇摇头说：“没人。”

　　裴煜深吸一口气，收回枪，对着林斌说：“下楼通知技术和法医。”

　　“收到。”

　　“其他人带好鞋套和手套，注意保护现场。”

　　裴煜和傅延希前后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看到阳台上的窗户是开着的。

　　“这看着像刚走没多久。”傅延希摸了摸窗台上的余灰。

　　裴煜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二楼正好有一个平台可以落脚，窗户的框架上也留有半只脚印，看样子确实是一只女人的脚。

　　“阿煜，你看！”傅延希指了指窗户的把手。

　　裴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把手的缝隙里夹了一根头发。

　　“小敏，拿证物袋来！”裴煜对着客厅喊道。

　　姜敏从包里掏出证物袋，将头发放了进去。

　　裴煜看着客厅，又看了看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傅延希，眉毛才微微放松下来，淡淡地说：“傅顾问刚回来就碰上大案，看来今天晚上是没办法帮你接风洗尘了。”

　　傅延希双手踹在兜里，耸了耸肩，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裴队。”

　　裴煜看着对方的眼睛，确认道：“不走了？”

　　傅延希点点头，走到客厅，回眸看着裴煜，夕阳的微光照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上，透出真挚且炽热的爱意，温柔且坚定地说：

　　“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