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武世长平》瀚海银沙

22、前奏

　　刘彻带着那份矫诏，刚刚回到未央宫，春陀远远的奔了过来，扯着嗓子大叫：“哎呀，我的陛下，小祖宗，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你这是？”刘彻见他满头大汗，胡言乱语，忍不住笑了起来，扔过去一条锦帕，“擦擦，出什么事了？”
　　“谢陛下！”春陀接过锦帕，小心捧着，满脸惶恐之色，“陛下这几天不在，宫里可险些出了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今儿早上，皇后不知怎么说要去兰林殿看望看望卫宫人，还送了好些水果补品。没想到她刚走，卫宫人就说身子不舒服，永巷令急招太医诊治，说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混账！”刘彻勃然大怒，将马鞭狠狠扔在地上，“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若是子夫有个三长两短……”
　　春陀连忙跪下，高呼：“臣该死，但请陛下放心，卫宫人和皇嗣无恙。”
　　刘彻听说卫子夫没事，怒气稍歇，但一转念间，却又大为疑惑。所有绑架卫青的歹人都被杀死，馆陶公主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以她的精明，怎会如此冒失的让阿娇去刺激子夫？他仔细思量了片刻，拉起春陀，冷然问道：“皇后去兰林殿时，大长公主是不是正和母后在一起？”
　　春陀见皇帝在须臾间已经猜出馆陶的行迹，惶恐中也不由生出几分钦佩：“陛下说的不错，出事之时，窦太主去太后那儿了——这几日窦太主对太后可是殷勤的很。卫宫人感到身体不适，太后得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也亏得她到得及时，否则……”
　　刘彻哼了一声，暗想果然不出朕所料，这种环环相扣的毒计，岂是阿娇那种草包能想的出来的？自然是馆陶公主背后指点，先杀卫青，绝了卫家未来的栋梁，再以此事刺激子夫。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边矫诏拿人的歹徒被卫青和公孙敖所杀，馆陶没得到回报，又进不去上林苑，只能想法从王太后那里探听消息，再作打算。可惜，大长公主到底是低估了她那宝贝女儿的愚蠢和冲动，能忍这么几天，已经是难为阿娇了，更不要说从长计议四个字。
　　他想到此处，冷冷一笑——这回是你们咎由自取，连太皇太后也不好说什么了。
　　刘彻来到兰林殿，阻止了想要通报的侍婢，悄悄走入殿中。隔着重重帷幔，他隐约瞧见王太后正坐在卫子夫的榻边，看着她喝着一碗东西。卫子夫脸色苍白，心神不定，却又勉强维持着谦恭温顺的神情，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刘彻知道她是担心卫青，却因皇太后在侧，不好显露出来，心中大为不忍。他缓步穿过帷幔，对王太后施了一礼，轻声道：“孩儿见过母亲。”见卫子夫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连忙阻止：“你身子不方便，免了吧。”
　　王太后向旁边让了一让，空出块地方让刘彻坐下。刘彻握住卫子夫的手轻抚着，柔声问道：“子夫觉得如何，身子可还好？”
　　“婢子没事，请太后和陛下不用担心。”
　　刘彻点了点头：“你也放宽心，卫青没事。”
　　卫子夫霍然抬头，眼中已有珠泪盈眶，泫然欲滴：“陛下？”
　　刘彻笑了笑：“皇后跟你说的是不是卫青的事？哼，你不用听她胡说，卫青好好的呢，过几天朕就带他进宫，让你们姊弟团聚。”
　　卫子夫向来对刘彻的话深信不疑，听他如此说，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眼中却不由流下泪来，哽咽着点头。刘彻心中爱怜横溢，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她，直到卫子夫睡着了，才扶着王太后走出兰林殿。
　　“阿娇太不像话了，”王太后以往从不在刘彻面前数落阿娇，这回却动了真怒，“为了你宠幸卫子夫的事情，这些日子中宫闹翻了天，见天有宦者宫女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拖出去养伤，连皇后詹事都被她打的半死。我想着她从小被骄纵惯了，也没理会，没想到她居然连卫子夫腹中的皇嗣也想谋害！如此嫉妒成性，哪还有一点母仪天下之德？”
　　詹事掌皇后、太子家，为中宫属官之首，王太后昔年正位椒房时，中宫属官、宦者和宫女无不受其优待，詹事和大长秋尤其礼遇，对景帝诸后宫子女也照顾有加，如今阿娇如此行事，自然引起了她的不满。
　　而刘彻此时非但没有安抚母亲的怒气，反而问道：“母后也觉得阿娇不配中宫之位？”
　　王太后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眉宇间隐隐有股凌然的煞气，不由一惊：“彘儿，你——”
　　刘彻笑了笑，不等王太后说话，叫过春陀：“朕要陪太后去长信殿谒见太皇太后。你去中宫，叫皇后和大长公主也去。”
　　春陀见这小祖宗面色不善，知道有人要遭殃，打了个寒颤，轻声应道：“诺。”
　　“还有，你告诉皇后，朕一回宫就来看子夫了，在兰林殿呆了一个时辰。”
　　春陀暗暗叫苦，刘彻此举分明是有意戳阿娇的心窝子，逼着她大发淫威，在太皇太后面前失态。这小皇帝的确是心思深沉，只是未免要连累他们这些下人倒霉了。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硬着头皮回答一声“敬诺”，颤颤巍巍的向中宫而去。
　　王太后等着春陀远去，四顾无人，才低声开口：“彘儿，现在还不是……”
　　“母亲放心！”刘彻冷然打断王太后，“孩儿还没想现在就废了她，不过，这次再不教训她，孩儿便枉做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