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坠》黄衣喵斯塔

6、第 6 章

　　平原辽阔，一望无际。止水站在落铃山眺望远处的景象，看到的是大片深浅不一的绿色版图。这是西贺帝国的西南面——仅存的一块沃土，但现在，也已渐渐被战火吞噬了。就在来的路上，他还看到许多因战争而失去家园的人们正在陆陆续续往这边迁徙，都是些老人和妇女。出于同情，他给了她们一些零碎盘缠，但同时也给了一抹不屑的耻笑。也许对她们而言到了那里就等于是到了极乐圣地可以享受和平，但事实上即便到达了那里又能怎样，也顶多是为再一次的长途跋涉而做准备。和平完全是从一次战乱到另一次战乱中间短暂的过渡。止水清楚地看到，森林边缘处冒起的那一缕火光，似乎正迫不及待地证明要这个事实。
　　凤临镇……
　　当年从自己手中被夺走的女婴，真的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那望着远方的沉静眼眸不由闪过一丝深蓝色的光芒，他随即拉了拉宽大的风帽，向平原深处走去。
　　止水的行进速度很快，从帝都出发，只不过一周的时间，就已进入了西南的腹地。黎明时分，持续了数月干旱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雨水的滋润。下雨，那是在帝都也难以见到的情景，止水明白，这就是为什么西南被称为福地的原因，但他却并没有为此而舒解心中的忧虑，因为在如此潮湿的环境里，那远处的火光不但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旺盛，赤红的火苗直蹿向天空，肆虐着向着森林深处蔓延。
　　“呀！”一声惊叫使正在快步前行的止水猛的停了下来。
　　在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地里，他的身形几乎已经淹没了大半，因此对周围的事物都特别警觉，但此时却陷入了一片深深的茫然中，因为他不知道这个蓦然响起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止水紧张的看着四周，忽然感觉，他长长的披风正在被不正常的扯动。
　　“喂——”
　　底下？！
　　止水连忙后退几步，当他看清脚底下的东西时，突然放大了眼睛。那是——一只人手！
　　即使身为祭司，也会有所惊惧。现在的止水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的东西……
　　“喂，你踩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呐？”
　　手会讲话？，难道是地底人？
　　他又倒退一步，右手直觉的摸上腰间的权杖。
　　“好歹，啊……好歹也要鞠个躬啊！”“手”自顾的向前爬来，随着声音的再度响起，出现的，竟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装的少女。
　　止水倒吸了口气。眼前的少女不过二十岁的模样，个子还不到自己的肩膀，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刘海细梳至眉，两边再各垂下一缕直到胸前。虽然她拍着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抬起眼睛，但那精致的五官已足以让止水昏厥——如果没有二十年前的事，他一定会认为是琉月公主偷跑出了皇宫吧。
　　而少女并不知道这些，拍完衣上尘土的她抱着双臂一副调皮的模样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点也不怕生。当她转着圈子上上下下地把止水打量完毕后，毫无顾忌地说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逃难的，怪不得，走路不长眼睛呐，穿成这个样子……奇奇怪怪的，要去哪儿？”
　　“……去凤临。”
　　“去凤临干嘛？”少女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他，这阶段军队抓壮丁的事太多了，她在村里的几个好朋友都被迫上了战场，看多了别离的眼泪，她着实对军队没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止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由的望着她发愣，话一出口，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这么的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止水。”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独自向西南跑去，那扬起的长发像黑色的绸带般在眼前掠过，速度之快几乎可与自己相当。止水这才发现，她穿的衣服不是普通的民服，而是练武人专用的劲装。他没有再做停留，立刻跟了上去，他知道一旦让女孩跑了，等到了镇上就很难再找到了，而且行动也会变得不方便，因此，绝对不能让她逃掉，必须紧紧地跟着她。
　　黑衣少女看到陌生男子步步紧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然而自己跑得越快，后面的人也追得越紧，就好像是猎人和猎物间的你追我逐一样。见此情形，少女忍不住回过头喊道：“喂，你老是跟着我干嘛？”
　　“不干嘛。”止水的声音还是平静如常，并没有因为奔跑而显得吃力。
　　“不干嘛那就别跟着我！”
　　止水没有理会她，继续紧追不舍，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女孩生气地回了一句。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遇到了色狼，而且还是只极其难缠的色狼。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趁那人不注意回身给他一脚，踢得他站不起来，但现在，自己却只有逃的份。然而即便是逃，她也觉得非常吃力，女孩可以感觉出那个人的轻功决不亚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厉害，而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止水却已经加快步伐赶到了旁边：“跟我走。”
　　少女回头看了看与自己同行的止水，狠狠白了他一眼，她轻微的一提气，一个箭步向前面跑去。而止水顺着她跑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不远处，就是西南平原最茂密的崇慕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