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坠》黄衣喵斯塔

27、第 27 章

　　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云商靠在黑马边上独自啃着干粮，身上黑衣因为风沙的缘故已经沾上了黄土颜色，拍了拍褶皱处残留的沙土，收起干粮，云商跃上马背，扬长而去。虽然离喀琉米斯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他却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快点到达那里，但他却只能悄悄地跟在沧昊身后不紧不慢地赶路。
　　走了不一会儿，一条岔路摆在云商面前，向东南方延伸出去的是沧昊所选择的通向喀琉米斯最近的路，而另一条则指向正南，可以到达南疆那几个要塞城市。虽然从那里也能够到达喀琉米斯，但相对地，路却远得多。更何况云商所负的使命是暗中监视沧昊的一举一动，如果此时选择一条不同的路，恐怕难以向赤炎交代。
　　他策马奔向沧昊走的那一边，但才刚踏上那条路，脑中忽然响起琉月公主的声音：“云商，我听说南部很繁华，如果有机会，一定不要错过去那里看看。还有那里一种名叫雪焰的花，一定要去观赏一下哦，人们都说花开时美得如同仙境，却又不能碰触，真是太奇怪了。如果我不是公主，绝对要逃出这皇宫去那里生活。”
　　云商奔驰的骏马缓缓地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走过的路，轻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就这一次吧，他在心里劝慰自己，毅然地调转马头，向着那条通往南疆的路疾驰而去。
　　就在云商向南部出发的时候，维生他们三人却正准备离开那个地方。
　　三人来到煊城郊外不久，四周渐渐开始起雾，起初只是微微的水气，如同薄纱笼罩，但很快地，雾气便越来越浓厚，迅速地在周围凝结起了一个白色空间，几乎与刚才的世界完全隔绝。原本人群熙攘的街市在雾中隐没，周围的树林、屋舍、就连脚下的路也在迷雾中消失不见，唯一能看见的只有自己身边的人。然而才一眨眼的工夫，维生转头，却蓦然发现就连止水和凛炎也已经不知所踪。
　　维生在迷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四周除了白色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止水？凛炎？”她开始叫喊他们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回音。正当她心慌意乱在原地不停打转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吓得她立即紧闭双眼尖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腃出另一只手，胡乱地往那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手上打去。
　　“喂，是我。”拳头还没落下，声音已经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维生的情绪才稍微缓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也看清了自己正紧紧地贴在他身上，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下鄂时不时地摩擦着自己头顶的发丝。维生抬起头，看着那双高傲却又似乎带着一点温柔的深蓝色眼睛，心跳得如小鹿乱撞，不禁涨得满面通红。
　　“傻瓜，怕什么？”止水松开了维生，但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我们遇到好事了，可能也是坏事。”
　　“唉？”维生不解地问道：“那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啊，凛炎呢？”
　　“在这里。”恍惚中，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维生欣喜地转过头，却还是什么也没看见。正当她想要问止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捉住。是手，还来不及挣脱抓住肩膀的双手，被止水握着的手已然松开。几乎是在松开的同时，她觉得自己正被一股力量向上提升，以为是错觉，然而自己双脚悬空的感觉却真实地存在。因为看不见脚下的路，所以只能是感觉，但当她看到止水慢慢的矮了下去时，终于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被人抓着飞上了天。
　　但除了能感觉以外，别的任何东西都看不到，抬起头也看不到头上有人，害怕使维生开始不安地晃动起来，但凛炎的声音却立刻从头顶响起：“别动哦，我带你飞上去。人类的眼睛果然还是不行呢，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你，维生。”
　　“是……凛炎吗？”维生问道。
　　“嗯，不要怕，很快就没事了。”
　　听到凛炎这么说，维生终于放下心来，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升高的同时，雾气也慢慢散开，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清晰起来。向上看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凛炎，而底下止水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楚。
　　“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凛炎刚说完，还没等维生反应过来时，就已经一个俯冲快速地向地面冲去，留给维生体会的只有瞬间的身体往下跌落，如同坠入深渊，整个人都失去了力量，只觉的天旋地转。她的心立时怦怦乱跳，刚想叫出声来，却已经安然地站到了地上，原来凛炎始终没有放开过她，只是速度太快。
　　“你想吓死我啊？”惊魂未定的维生此刻虽然只能勉强让自己站立，但还是不忘回头责怪了凛炎一句。
　　“我以为你胆子一直很大呢，没想到，原来你也这么胆小。”凛炎不仅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反而无法抑制地笑出声来，但刚笑了不一会儿，就立刻迎来了维生重重的一脚，踩得凛炎大叫了起来。
　　“别闹了。”止水冷冷的声音如同在他们身上浇了一盆冰水，使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立时冷了下来。
　　浓雾散去后的郊外，树上、地上全都像结了一层水晶似的，闪着晶亮的光芒。阳光直射而下，透过光线的转折，周围的那层冰晶变换出七彩色泽，只要看的角度不同，就会显出不同的颜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围在一片五彩光影中，比金银更耀眼、比花海更美丽。风一吹起，那些冰晶随风扬起，在空中飘舞着，形成一大片色彩瑰丽的光屏。维生尽情地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看着那些冰晶如羽毛般逐渐升腾又落下，轻盈得不着痕迹，直到地上那些冰晶聚集在一起，形成波浪起伏般的璀璨海洋，维生才发现那些小小的冰晶竟然聚成了一朵朵牡丹似的花朵，簇拥在一起，铺天盖地开满了身边的每一寸土地，并不停地变换着绚丽的色泽。
　　“好美！”维生不禁赞叹道：“世上竟然有这么美丽的东西，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雪焰，西贺南部特有的一种花，很少能有人看到。从生长到开花到凋谢不超过半个时辰，刚才起雾就是它的生长过程。”止水解释道。
　　“难怪呢，我想白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起雾，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呢？是开花吗？”维生问道：“会开多久？”
　　“不会太久，看看就行了。”
　　维生徜徉在雪焰的包围中，每一脚下去，都像踩在如云团般松软的棉絮中。而回头再看那些花时，却再也找不到踩过的痕迹。维生开心地来回跑着，然后俯下身子，轻轻地用手指抚过雪焰冰冷的冰晶花瓣。
　　“不要碰！”止水的声音陡然响起，然而为时已晚。
　　冰晶花瓣在接触到维生手指的瞬间，变得如同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将她的手指割出一道口子。血顺着手指滴到花瓣上，转眼间变换着通透色彩冰晶全部染上了血红色，从维生身边迅速地向外延伸，直到他们身边所有的雪焰都变成红色，如同一个无边的血池。
　　“怎么会这样？”维生惊呼起来，“怎么回事？”
　　“雪焰开花时绝对不会碰到人的皮肤，也不能被人碰，但只要有人用手或其他地方的皮肤碰它，它就会伤人，并吸取人血直至人死亡，最后它会包围着被吸干血的人一起消失，因此它也叫血焰。”止水一边解释，一边拉着维生拼命跑动想要甩开那些雪焰。然而无边无际的红色冰晶如影子般在紧紧贴在他们身后，而在空中盘旋的花瓣更是像利箭一般，准确无误地弹射到维生身上。止水用权杖不停地打落附在维生身上的冰晶，但刚打落一两个，又有成堆的冰晶从四面八方袭来。
　　脚下那些如棉絮般松软的花瓣此时如同粘稠的泥浆，紧紧地抓住维生的脚，让她无法动弹。眼前的景象不再美丽，而是像地狱般恐怖，那些雪焰贪婪地攀附在身上，一层层聚积，把她裹得像是一只被缚住的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就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冰晶如桑蚕织茧般的将维生重重围困，止水突然抽出红轩朝向维生身上打去，顿时冰晶纷纷落下。维生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似的瘫软在上，好不容易用手撑起，结果疯狂的雪焰再一次像暴雨般袭来。
　　止水不停地用鞭子打落雪焰，但没过多久，雪焰开始转变方向不再袭击维生，反而朝着他的方向飞来，附上他背后因剧烈打斗而渗出血的伤口。成千上万的雪焰将止水往地上拖去，越是反抗就缠得越紧，伤口上的血也因为挣扎而越流越多。止水的步子如同被铐上了铁锁般的沉重，手臂再也挥不起来，他费尽全力想要再挪一步，但换来的只是重重地跌倒。维生想要上去救他，却跟本无法迈动步子，只能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看着越来越多的雪焰一层层从脚下将他捆住。
　　唯一没有遇到大规模攻击的凛炎，好不容易来到止水身边想要帮他打落纠缠在身上的雪焰时，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推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头还露在外面的止水，突然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随后盯着凛炎命令道：“带她走！”
　　“可是……你……”凛炎不知所措地站在止水和维生中间，不知究竟该不该按他说的做。
　　“带她走！”止水又一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立刻！”
　　凛炎眼睁睁地看着无数雪焰将止水的脸湮没，忽然间重重地跪倒在他的身边。再站起时，他毅然决然地展开翅膀飞向空中，掠过维生头顶，将她一把抓起，越飞越远。
　　维生不停地呼喊止水的名字，不停地哭，尽管那片血红的花海渐渐离自己远去，但止水的样子却在心里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的冰冷、他的温情、他的嘲笑、甚至他最后一个笑容，都像一把把利刃划过心头。当他们最终再也看不见那片雪焰时，仿佛顿时失去了力量，两人坠落地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彼此，望向远方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