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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煊城是位于西贺南方的城镇,无论规模还是热闹程度在那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在这个聚集了各路人群的城镇,连街道上车水马龙,挤满了人群。虽然街角边、城墙下还是有战乱的痕迹,但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废墟的存在,甚至视而不见,各种商铺小贩林立街边,使城镇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啊――饿死了……”远处传来一个与热闹气氛极不相衬的声音,随之出现的是维生沉重拖沓的步伐。
      自从丢了包袱后,他们三人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风餐露宿倒也习惯了,怪就怪天公不作美,半路上下起大雨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栈躲雨,却因为付不出房钱,而把唯一的马给抵掉了。然而最可恨的是原本以为抵掉马就可以睡热炕,结果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给他们准备的竟然只是一间柴房,两男一女在里面又冷又饿地窝了一整夜不说,还要帮忙搬柴火才有饭吃,为此维生差点没和客栈掌柜吵起来。好几次维生想发火,但一想到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好过在外淋雨,她还是硬生生地把火气给压了下去。
      凛炎和止水对此倒并不怎么在意,尤其是止水,他虽然板着脸,却压根儿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甚至觉得能住在柴房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气了。他没有像维生那样不停地抱怨,反而非常卖力地帮掌柜做事,从搬柴生火到擦桌洗碗样样都干,以至于第二天清晨掌柜赏了他们每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可是让维生不解的是止水既然那么乐意帮人做事,为什么临走时还要往客栈的马厩与鸡棚里洒下毒药,明明说是自己用来防身的,现在居然毒害那些无辜的家禽?简直就是存心报复,宣泄心中积郁的仇恨,比起自己的抱怨不知狠毒多少倍。
      然而这种事情不想还好,一想就越发的让人泄气。现在的维生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连在地上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偏偏又想到了几天前在客栈的那一碗阳春面,更是让她眼冒金星,每走过一家饭馆,都会恨不得立即进去吃顿霸王餐。
      但这终究只是一个没有付诸行动的想法而已,当她见到如此热闹繁华的市井时,各种新鲜玩意儿一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她高兴地在街道上穿梭,东看西瞧的似乎样样都是好东西,特别是那些胭脂水粉、金钗绣球之类的,更是惹得她爱不释手。每次凛炎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她从那些摊位上拉走时,她都恋恋不舍地一再回头。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集市的维生,半是兴奋半是失望地一路走来,却在听到一个高亢的吆喝声后猛地停住了脚步。
      “烧饼!卖烧饼喽!不好吃不要钱!”街角处一个简陋的小摊上,有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正卖力地吆喝着。
      维生站在街头向烧饼摊望了又望,明明很想吃,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三人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衣服经过战乱的洗礼,也变得又脏又破。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止水的权杖,然而不管维生怎么磨破嘴皮子,他始终视权杖如命,死也不肯卖掉换钱,反而还阴沉下脸让她闭嘴,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几次都让维生不寒而栗。
      但此时,维生似乎全然忘了受到过的白眼,一脸无辜的表情望着止水,心里巴不得一把夺过他的权杖卖掉换钱,哪怕只是换几只烧饼也好。
      凛炎洞悉了维生的想法,但同样身无长物的他也显得非常无奈,他一边观察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边思索,维生的样子让他多少有些心疼,但有些事情似乎始终难以下决心。凛炎想了很久,终于咬了咬嘴唇拉起维生跑到了烧饼摊前。
      “请问,能不能来两只烧饼?”凛炎鼓足了勇力问道。
      中年人抬了抬眼皮,皱着眉头打量着衣衫褴褛的二人,不屑地问道:“就你们?有钱吗?”
      凛炎愣了一下,憋了良久才低着头从牙缝中像蚊子似的挤出两个字:“没钱。”
      “没钱还想买烧饼?”中年人立刻瞪圆了眼睛大声喝斥道:“去去去,我这儿不施舍叫花子!滚远点儿,免得碍着我生意!”
      听到这话,原本就已经很郁闷的维生一下子恼火了,恶狠狠地冲着中年人喊:“说什么呢?谁是叫花子!”
      “除了你们还有谁?瞧瞧自己这德性。”中年人没好气地反驳她。
      这话气得维生想都不想就举起拳头,刚想打上去,却被凛炎拉住了。凛炎不停地朝她摇头,乘着中年人还没有拿起家伙赶他们之前,先将维生拉走。
      “气死人了!不就是一个卖烧饼的吗?凭什么啊,狗眼看人低!”维生撅起嘴,忿忿地咕囔着,清秀的脸庞因为沾上了灰尘显得有些憔悴脏污。
      “还有你也是!”维生越想越气愤,最后干脆将满肚子怨气撒到了凛炎身上,“干嘛拉开我啊?那种人就是欠打,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下次再看到他,一定把他五花大绑再捆上石头扔到海里!”
      “说饱了没有?”就在维生还不断地絮絮叨叨时,止水插进话来,如同一个休止符止住了维生的抱怨。“这些话要能吃,也该填饱了。有这么多力气说废话,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要知道怎么办也就不说这些了。”维生一屁股坐在街边,赌气道:“要不你把你那根挺值钱的棍子给卖了,要不就坐这里讨饭。”
      止水听罢倒也干脆,挨着维生坐下,说道:“不许打权杖的主意。”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相继坐在了街边斗气,却什么也不肯做,凛炎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已经到了不得不做些什么的地步了。他向着人流涌动的街中央走去,仔细地观察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心里暗暗发誓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干同样的事。
      很快,凛炎就盯上了一个刚从银庄里出来的男人,那人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穿一身金色织锦袍子,后边跟了四五个人,走起路来很是阔气,当然更阔气的是那人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凛炎迅速地跟上,乘着那人还没坐进轿中,从他身边快速掠过。直到凛炎走到了那人前面很远的地方,他才反应过来刚才有个人轻轻地在身边擦了一下。那人抬头望向人海,却再也看不见凛炎的身影。
      回到维生和止水面前,凛炎笑盈盈地伸出手,从身上拎出一只蓝色锦缎钱袋,得意地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这一晃让维生触电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两个眼珠子随着钱袋的摇摆不停地转动着,简直比大白天见到鬼还要惊讶。但更惊讶的还不止于此,当凛炎从钱袋出取出一锭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时,维生的眼睛更是瞪得有如铜铃。此时此刻竟然有这么一大锭银子,对她来说实在水可思议了。她一把抢过银子对准太阳光,眯着眼睛看了又看,然后一把抱住了凛炎,又跳又笑,兴奋地叫着:“有钱了!我们有钱了!”
      “哪来的?”止水淡淡地问道,并不为银子所动。
      凛炎依旧摆着一脸无辜的笑容,“劫富济贫呗。”
      “偷钱的本事可真不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啊。”止水冷冷地讥讽道,一把拉过粘在凛炎身边的维生,说道:“这么脏的东西也要?”
      维生眨了眨眼睛,显然并不公完全赞同止水的话,虽然对于偷窃她向来是不耻的,但在目前这种时候,管他是偷还是抢,只要有钱就是天大的好事。她纳闷着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人的思想果然会随着处境的变迁而改变,明知道那种事不应该,却偏偏做得理所当然,说一句迫不得已就能形成有力的后盾,为偷钱这种行为找出一条正当的出路。
      维生看看止水,又瞧瞧凛炎,心里不停地犹豫着,最终,当她再一次听到那个卖烧饼的吆喝声时,毅然决然地甩开了止水。
      “对不起,可是……我,我真的好饿,止水,我好饿啊……”维生羞红了脸,难堪地回答着,泪水开始在眼中打转。
      止水听到这句话后,霋时就像被钉住一样,任由被甩开的手在空中凝结。这句话、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仿佛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让他记忆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让那个遥远的声音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耳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我好饿,娘,我好饿啊……”曾经那个蜷缩在街角,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为了一点别人吃剩的食物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瘦小身影,又一次浮现在了止水眼前。现在的自己虽然早已懂得了克制,不会再乞求什么,更不屑他人的施舍,但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此刻却是真实的存在着。他知道自己并不比维生或凛炎的状况好多少,只是出于尊严而强迫自己必须保持应有的仪态,虽说这种仪态在他人眼中甚至不值一文。最终止水还是被打败了,他低下高傲的头,默许了凛炎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找家客栈吧。”浅淡地丢下一句话,止水离开了阴暗的墙根,来到大街中央。
      维生一听此言,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若非实在已经饿得跳不动,她一定会第一个蹦出去。但现在,她也只能乖乖地跟在止水身后。偶尔抬头看看天空,阳光洒满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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