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坠》黄衣喵斯塔

13、第 13 章

　　止水警觉地靠到门背后，透过门缝看向外面，十来个穿着平民衣服的人正在悄悄靠近，但是他们的身手和身上所携带的武器却暴露出了他们的身份。竟然就是刚才田里面的那些农民，没想到自己注意了那么久，却在这一环节上失算了，止水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也看出他们已经逼进到了暗杀不成就要明抢的地步，他冷哼一声，准备只身前往门外与他们拼一下。虽然不知道他们真实的人数到底有多少，是否还有埋伏在暗处没有出来的，但绝不能躲在里面坐以待毙，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杀出去，趁着他们可能还没认出自己之前。
　　这样想着的止水立刻从袖中抽出一根血红色长鞭蓄势待发。
　　正要冲出去的时候，一手只突然从后面按住了止水的肩膀。“不要冲动！”
　　侍南岭威严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阻止了止水的行动，连拖带拽地将他拖回房屋里面。侍南岭欲言又止地看向止水，一向不拘小节的他此时刻显得过分谨慎，双唇一会儿抿紧一会儿又张开，想说的话始终都没有说出口。
　　早已失去耐心的止水冷眼相对，等了很久后才丢下一句话：“还不相信？以为是我安排的人？”
　　“我倒不是怀疑你，比起你，我才是想要拼命保护维生的人，只是……舍不得啊，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始终是我的女儿，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无论别人怎么看她，至少对于我来说，维生有活在这世上权利，任何人都不可以剥夺这个权利。”
　　“那就一起杀出去。”
　　侍南岭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曾发过誓只救人不杀人。”
　　“现在也是吗？宁愿被人杀？”止水反问。
　　“我让小瑶准备些衣物盘缠，你带着他们先到别处去躲一下，我留下来对付他们。”
　　“不是躲一下的问题！”止水猛地提高嗓门说道：“这里到处都有密探，不，不止这里，整个西贺境内全都有，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必须离开，越远越好。”
　　“我和小瑶不能走，也不会走。这里的村民需要我们，我们走了，谁给他们看病……”
　　“但二公主必须走。”
　　“这……我得考虑考虑，我不怀疑你，不代表我信任你。”
　　“没时间考虑，要么走，要么等死。”止水的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份紧迫。
　　“看来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侍南岭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好，我让小瑶去准备东西，你们从后面走，我去对付那些士兵。”
　　“不需要，他们早就已经把这里包围了，这些窝囊废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止水没有商量余地地回绝了侍南岭。
　　“不行，我不能让维生受一点点伤。”侍南走到墙边，伸手将挂在墙上用布层层裹住的棍子拿了下来。只一眨眼工夫，布匹已经被扯下，露出一根银色的长棍。“已经二十多年没用了啊，就这一次，就一次。”侍南岭对着棍子喃喃自语。
　　止水看了一眼那根棍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回复到了刚才的平静，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收起来吧，还不到用它的时候。”止水说完，转过身走了出去。
　　“止水！”侍南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管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哪怕当她是你唯一的保命筹码也行，一定要照顾好维生，如果可以……不要告诉她。”
　　“好，我答应你。”止水一边回答一边将自己的脸蒙好，扬起长鞭，飞身向门外跑去。
　　长鞭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闪光，面对朝自己飞速跑来的十来个士兵，止水轻蔑地撇了撇嘴角，不等他们接近就已经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冲刺了过去。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士兵中间，身形不定宛若游龙九转，一道道红光此起彼伏，如同毒蛇长长的红信直取敌人要害，毫不留情。迸出的血色与起落不定的红鞭共同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不一会儿工夫，十来个士兵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布片。站在尸体中央的止水却毫发无损，悠然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布，轻轻擦拭长鞭。仿佛战斗结束得过快一样，止水还站在原地不停地转头查看，等待新一轮的敌人。
　　屋内的维生和凛炎吃惊地望着止水说不出一句话，就连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而变得无法动弹，似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西令瑶并不关心门外的打斗，她只是尽可能多地把干粮、衣服和钱财装进包袱，恨不得能把全部家当都装进去。她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从昨晚侍南岭将一切都告诉她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到止水杀敌的样子，侍南岭握紧棍子的手慢慢地松了下来，铁青的脸色也开始有所缓和。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他自言自语道：“不过真让人担心啊……”
　　止水等了一会儿没再见到士兵过来，而不远处匆忙远去的脚声使他顿时失去了兴致，低垂着头走回去。当他掠过维生身边时，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在维生周围，眼前这个人浑身散发出残忍的杀气，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可怕。她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张开的嘴里说不出一个字。
　　看到爹娘从内房拿着包袱出来，维生终于回过神来，两三步就奔到西令瑶面前问道：“娘，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啊？你们拿着包袱干吗？要走吗？去哪儿？”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西令瑶有些不知所措，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用手抚摸着维生的头，道：“维生，以后不要再任性了，要学着长大，一切都要靠自己。”
　　“娘，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啊。”维生焦急地问着，上前一把抱住西令瑶。
　　“听我说维生，你现在必须和止水凛炎一起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听着这些像是生离死别的话，维生一下子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啊，娘？爹，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走啊？”
　　“不要问了，以后你会明白的。”侍南岭强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过颤抖，回过说道：“止水，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我希望你能以总祭司的名义发誓一定保护好我女儿，绝不伤害她。”
　　“可以，我发誓一定保护好她不伤害她，以总祭司的名义。”还是没有起伏的声音。
　　“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和爹娘在一起，不走不走，死也不走！”维生紧紧抱住西令瑶大哭大叫，哭得西令瑶心一阵阵的抽搐。她将维生抱在怀中，恨不得能与自己贴在一起，虽然她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然而眼泪却还是如断了线的珍珠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好了，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西令瑶清理了一下思绪，毅然地推开维生，将包袱塞进她手中，“记住，不要任性，不要……”哽咽的喉咙使她再也无法继续说话，只能不停地用手拭去脸上一次次滑落的泪水。
　　“这个拿好。”侍南岭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地将一个锦囊塞到止水手中，“也许这东西对你们会有用，不过……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止水接过沉甸甸的锦囊，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便将它藏进衣襟之中。
　　侍南岭与西令瑶最后一次深深地望向维生，仿佛这一望便注定了再也无法相聚的生离死别。不等维生回头，止水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外拖。维生拼命地挣扎，拉着门沿整个弓了起来，就是不肯移步，但这些举动看在止水眼里根本毫无意义。他一用力，把维生整个人拽了过来，夺下她手中的两个包袱扔向凛炎，不管她如何挣扎，一把抱起她就朝着东方走去。
　　“还不走？”止水轻轻地问了凛炎一句。
　　凛炎一点头，立即跑上前跟在了止水身后。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得如此匆忙，但对他来说，这里始终不是个停留之地，既然迟早要走，不如一同上路。
　　“放下我！放下，我要回去！”无论维生如嘶声力竭地叫喊，怎样扭动身体，用拳猛力捶打，止水都无动于衷地走向远方。
　　他的这双眼睛看到的生离死别与二十年前几乎没有不同，而他这双曾经将维生带向死亡边缘的手，如今却不知要将她带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