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锦小一

18、第十八章

　　顾家的本家是一座很老的宅子，坐落在这座城市之外的乡间。
　　原本宅子是在市里面的，政府的确也有委婉地提出拆迁，当然按照顾家的意愿进行这片地方的规划。不过顾老爷子倒是无所谓地搬到了乡下的宅子，大概是觉得年纪大了，回乡下安静的宅子比较好。
　　顾老爷子，也就是顾籁的父亲回乡下的宅子的时候，顾老太爷也还在，所以顾家的人经常往本家聚。
　　凡是是顾家这样的大户，又掌握着一定的家业和经济，通常会有一个家主。毫无疑问，现任的家主就是顾老爷子，但是下一任家主是谁，就没人知道了，就算有些消息大概也只是猜测。
　　家主这个位置不太好坐，不要以为现代社会跟以前的大户人家里的关系不一样了，只要利益没有变，关系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更何况顾家现在的生意是那么大。
　　莫语开着顾之卿的银灰色法拉利，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幢房子。旁边是一个小湖，从刚才进了那扇黑色的铁门以后就没看到多余的车子和人进出了。
　　“不会是这片地方都是你们家的吧？”莫语转头问从上车开始一直沉默不语的顾之卿。
　　顾之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听到莫语的问题便回答：“爷爷不太喜欢邻居，所以就杜绝了产生邻居的可能。”
　　“的确是……一个彻底的方法，”莫语看了看，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在养护这边的草坪，看起来顾老爷子倒是请了蛮多的园艺工人。
　　车子在宅子旁边的停车场里挺好，然后莫语和顾之卿一起沿着鹅卵石小径往前走。
　　宅子旁边的小湖在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湖边栽着一些垂柳，现在是冬天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柳条了。
　　在一边有一柄巨大的阳伞，下面有一把躺椅还有几把垂钓用的椅子，看起来宅子里有人倒是喜欢钓鱼。
　　宅子是用高大的围墙围起来的，莫语对这种古旧的宅子和里面的景物倒是没什么感觉。在美国那两年，像唐人街那些地方，都是这个样子，连衣服都喜欢穿成唐装。
　　“你爷爷倒是挺怀旧的，”莫语看了看周围说。
　　门口听事的人把门推开，用电话告诉里面的人顾之卿来了。
　　顾之卿走近宅子的时候莫语也看到了全貌。绕过影壁后是巨大的天井，只是在墙根边做了几个花坛，其余的地方是空空荡荡的。
　　走过天井就是台阶，台阶上去以后又是一个空荡荡的天井，然后才是大厅。
　　大厅旁站着的两个人刚走上前，顾之卿便问：“爷爷呢？”
　　“在和二少爷一家喝茶呢。”其中一个人说，然后指了指大厅后面的房子，“在偏厅呢。”
　　顾之卿点点头，跟莫语绕过大厅，走过花园到了一侧的偏厅。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笑声。
　　顾籁还有一个弟弟叫顾子远，比顾籁要小上四岁，生了一个男孩子，刚去了法国读大学。
　　顾之卿走到门口，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
　　房间里的人都抬头往顾之卿看过来。
　　气氛有些诡异，顾老爷子虽然还是一贯温和的表情，但是叔叔顾子远看到顾之卿的脸的时候还是微微怔了怔，随即就移开有些慌张的视线。顾之卿没去看婶婶，估计表情也差不多。
　　“爷爷，”顾之卿恭恭敬敬地叫了长辈，“叔叔，婶婶都在呐。”
　　“过来坐，过来坐，”婶婶连忙对顾之卿招手，“坐爸爸身边去。”
　　顾之卿乖乖地点点头，坐到了顾老爷子身边的椅子上，一边的仆人连忙倒上茶。
　　房间里立刻又安静下来，似乎因为顾之卿的进入而打破了那份午后茶话会般和谐的场景一样。
　　最后婶婶先开了口：“那个，之卿啊，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四岁，”顾之卿有礼貌地回到，然后示意莫语站到自己的身后。
　　“哎？实岁还是虚岁？”婶婶又问，“按照嫂子生产的日子到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年才对。”
　　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连一向淡定的顾老爷子也望向顾之卿。
　　白苏果然已经把底透给顾家的人，显然，他这么快行动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如果白苏做的事情和自己无关的话，顾之卿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啊，因为我是被父亲领养的。”顾之卿简单地说。
　　他的语气很淡薄，好像是说“今天天气一般”一样。
　　但是莫语在他的眼角看到了笑意。他好像就是这么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总是能做出很好的反应。
　　老实说，莫语以前不太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让人忽然感觉惊讶，又掌握全局的人。
　　他还是比较喜欢坐在沙发上像猫一样发呆的顾之卿，漂亮而且安静。阳光可以落在他的眉眼上，让黑色的眼睛更加幽深。
　　这下连顾老爷子也做不住了：“打电话给顾籁。”
　　顾子远马上拿出手机，但是试着拨了几次号码以后，抬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哥哥的手机……没有信号。”
　　不是关机，也不是停机，而是没有信号。
　　“他在哪里？”顾老爷子转头问身边的顾之卿。
　　顾之卿耸耸肩膀：“大概是在伦敦，也许还在法国的普罗旺斯，他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顾老爷子挥了挥手，让房间里的仆人全部退出去。
　　这件事情关系到顾家的直系子孙的问题，谁也不喜欢把自己的家事往外抖。
　　莫语站在顾之卿身边没动，顾老爷子皱皱眉头，对莫语说：“你也出去吧，我们这里谈点事情。”
　　莫语还没有开口，顾之卿一把抓住莫语的手腕，对顾老爷子说：“不行噢，爷爷，他不能出去。”
　　顾老爷子愣了愣：“什么意思？”
　　顾之卿把莫语拉到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因为这个人是你的孙子。”
　　顾子远夫妇的脸从刚才的惊讶一直跳跃到了震惊。
　　惊讶是因为他们的确已经收到了白苏的消息，跟顾老爷子商量的也的确是这件事情。顾老爷子之前一直没有表态，而他们两则拿出白苏给他们的各种证据说明顾之卿并非顾籁的儿子。之后顾之卿来了以后，立刻公开承认，的确是让他们惊讶了一把。
　　岳彩和顾籁结婚以后长时间居住在普罗旺斯，所以怀孕的事情也是听顾籁说起一些，顾之卿在五岁的时候才回到这里，所以对于一些细节，他们也没有考虑过。当然，普通人怎么会去想这些事情。
　　之后顾籁把顾之卿这个孩子扔在家里给祥叔照顾，自己则依然是没有结婚之前的样子，宣称妻子岳彩因为生产后身体虚弱而死去。
　　夫妇两和顾之卿接触的不太多，但是也知道他虽然也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但是也是一个精明的孩子。
　　“精明”是顾老爷子说的，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这么说，反正顾老爷子一直没看走眼，所以顾子远夫妇也不会觉得侄子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震惊则是，顾之卿不是顾籁的孩子尚在假设阶段，而现在顾之卿立刻拉出一个确定是顾籁孩子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没有系领带，看上去随意而优雅。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看过去，高高的鼻梁和深深的眼窝倒还蛮有顾家传统的。
　　顾子远转头去看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看着莫语，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之卿，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比叔叔家知道的早一些，”顾之卿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从父亲留下来的资料里找到了……他。”顾之卿看向莫语。
　　莫语一句话也没有说，低垂着眼帘，安静地仿佛是一个布景。
　　“顾籁早就在找……？”顾子远问，“他为什么要秘密进行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对啊，大哥这样太见外了……”婶婶立刻说，“但是……之卿啊，没有错吗？”
　　顾之卿刚要回答，顾老爷子却开口了：“过几天做个DNA鉴定。”
　　这句话一出，顾子远夫妇立刻同意。
　　“可以啊，”顾之卿淡淡地说，“大家一起来定个时间吧。”
　　“那就这个周末吧，我去找认识的医生，”顾子远立刻说。
　　“那好吧，”顾之卿站起来说，“到时候电话联系……爷爷，我们先走了。”
　　顾老爷子点点头。
　　莫语对在座的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打算跟顾之卿一起离开。
　　“之卿。”
　　顾老爷子忽然出声把顾之卿叫住。
　　顾之卿回过头：“什么事爷爷？”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喜欢你。”
　　顾之卿一笑：“我也一样，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