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汁红糖》墓星竹

5、手术风险通知书

　　琥珀做梦也没想到在与洛曦宇分开不到八个小时后，又一次偶然地见到了他。这次见面的地点有所不同——他工作的地方，路托市陆军总院。

　　昨天，琥珀回到家后，随便洗漱了下，便一头栽在床上闷头大睡。

　　上大学的时候，洛曦宇和她是同年级的同学，虽然都在医学院学习，可洛曦宇在临床医学院，她在预防医学院，因此他们彼此并不认识。

　　后来还是多亏学校组织了“关爱孤儿”的公益活动，他们又恰巧被抽到了同一组，这才让他们彼此说了第一句话。

　　当时，他们负责的第一个关爱对象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名字叫小多。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狠心的父母遗弃了。也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小多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孤僻，不喜欢和别人交流。

　　孩子毕竟是孩子，远没有大人的城府深。因此，本来就是个孩子王的琥珀，还没花上半天的时间就跟小多混熟了，这也让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洛曦宇彻底汗颜了一把。后来洛曦宇也试着跟小多玩闹，但不知是不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因，小多跟他说话，就是不比跟琥珀亲。

　　到了吃打虫药的时间，小多就开始耍赖，怎么都不肯吃药。琥珀心软，好说呆说的哄着，却怎么都不见效。小多仗着琥珀喜欢他，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洛曦宇见琥珀拿这小屁孩儿没办法，就把小多抱在了自己腿上，看着小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扳着脸厉声道：“小多，不许把鼻涕蹭在哥哥身上。”

　　小多也是看见软柿子捏一捏，看见石头大了绕着走的机灵鬼。他见宇哥哥凶了起来，顿时停止了大声哭闹，只是小声地抽泣，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这期间，小多还时不时地仰起脏兮兮的小脸，怯生生的看瞄向琥珀，看琥珀是什么反应。

　　洛曦宇不知道心底打得什么算盘，用引诱的口吻说：“小多，你要是说哥哥长得最帅了，那哥哥就不让你吃药了，还给你糖吃，好不好？”顿了顿，又威胁着说：“要是你不肯说的话，我就让你吃药。”

　　我倒，吃药跟他帅不帅有什么关系？琥珀无语。

　　小多低头盘算了一下，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昧着良心说宇哥哥最帅了。

　　可刚要开口的时候，一直站在一边的好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旁边，警告道：“小多，小孩子要是说谎话的话，肚子里会长虫子的。”说着还伸出食指捣了捣小多的肚子。

　　就在下一秒后，小多不知所措的瘪瘪嘴，“哇~~”的一声，哭得比刚才更悲壮了......

　　后来琥珀才知道，洛曦宇当时说给小多糖吃，其实就是打虫药，只不过药上面有层糖衣。

　　为此，洛曦宇还狠狠地嘲笑了琥珀一把，说：“都这么大个人了，智商还和小孩子一样。提前都不知道看一下药丸的。”

　　琥珀也不是吃素的，冷哼一声，立刻顶了回去，“总比有些人自恋的好。”

　　洛曦宇想回嘴，但他哪里是琥珀的对手，最后只好绿着脸回了学校。

　　再后来，他们就慢慢的变成了朋友，琥珀当洛曦宇是姐妹，洛曦宇当琥珀是哥们。他们就这样一直哥们姐妹的叫了两年，学校里的同学也见怪不怪，毕竟在大学里，这种事情多的是。

　　偶尔也有几个的死党开玩笑说他们很有夫妻相，让他们早点从了算了，每次琥珀听到这样的话，都会义正言辞地否认掉；而洛曦宇则是每次听到都淡笑着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琥珀一眼。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手机响了，吵醒了睡得昏天暗地的琥珀。她闭着眼睛，伸手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按下了接听键。

　　“喂......”琥珀的声音还带着还没睡醒的迷糊。

　　“是我，呜呜......”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抽泣声。

　　“你怎么了？哭什么？”琥珀一听是追追的声音，心想不会是跟他老公又吵架了吧？大半夜的不睡觉！

　　“我在医院，陈露她不行了，你快过来......”电话那头的追追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了，你说清楚啊？”琥珀有点摸不着头脑，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那丫头不知道怎么了，话都说不清楚。

　　几分钟后，琥珀焦急地挂了电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外衣，拿着包便往陆军总院赶去。

　　追追在电话里说她们在离陈露家最近的陆军总院，还要她多带点钱，看来事情很严重。琥珀坐在计程车里，翻出洛曦宇下午才给她的名片，犹豫了一会儿，又将名片塞进了包里。

　　“你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这是琥珀见到追追后说的第一句话。

　　追追的脸上带着未擦干的泪水，“她也是半个多小时前才给我打得电话，她说她肚子疼，让我陪她来看看。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肚子疼，心想着她可能是吃坏东西了，没多大的事。谁知道她刚进来就昏过去了。”追追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有余悸。

　　“肚子疼？不会是宫外孕吧！”琥珀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事在临床上特别多，好多患者最初都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痛经，等疼到抗不住地时候，才知道进医院的。进了医院后，再等着查清楚病因，大多数的患者这个时候的情况就已经很危险了。她记得前些日子陈露说过自己怀孕了，B超大夫说太小了，看不清楚，还建议她过几天再去复查。

　　“她刚才被推进去的时候，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说，不会有事吧？”追追后怕的说。

　　正说话间，从B超室里出来一个医生，快步向她们走过来，“你们是患者家属吗？”

　　“是。”琥珀和追追连忙站起来回答。

　　“病人已经确诊是宫外孕，血流了一肚子，要马上手术。你们先把钱交了，我们才能手术。”医生的口吻很平静，毕竟这种事已经见多不怪了。

　　“啊？”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追追扭头看向琥珀，等着她说话拿主意。

　　琥珀向医生点了点头，接着立刻对追追说：“你去手术室门口等着，我去交钱。”。

　　“哦。”追追点了点头，随即又慌乱地问道：“手术室在哪儿啊？”

　　“问医生啊，我也不知道。一会儿交完了钱，我去找你。”说着，琥珀已经向楼下缴费的地方走去。

　　等琥珀再找到追追的时候，一件让人不知所措的事情发生了，原因是医院要患者家属在手术风险通知上签字。同意书上写的全部都是手术中或手术后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什么输血有可能导致感染艾滋病，甲肝，乙肝；什么病人会在手术中出现休克......

　　追追一边看，一边犹豫地说：“我们给浩哥打电话吧，这个上面写的好恐怖，好像人随时都会没了一样。”

　　“等他来了，陈露的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不签字的话，医院是不会给陈露动手术的。”琥珀为难的皱起眉头。

　　“凭什么啊？”钱都交了，干嘛不给动手术？追追在陈露耳边小声嘟囔道。

　　“这是医院的规定。”这次开口的是坐在对面的医生，她看着琥珀和追追，催促说：“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患者家属啊，要是的话赶快签，你们在这多犹豫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

　　追追急忙解释，“我们是她的朋友，她家不在路托市，父母也不在这儿......”

　　医生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一点，但还是说：“那怎么办，反正总得有人签这个字，这是规定。你们要是不能做主，找个能做主的来签！”说完，医生就低头去忙别的了。

　　“这样签了万一要是......”追追低头咽下那一半不吉利的话，扭头问琥珀：“医院会不会推卸责任啊？”

　　万一......万一要是他们推卸了责任，那么这个签了字的责任谁来负？

　　琥珀也在医院工作，十分清楚签字的必要性。可是眼前的这个字，签了不是，不签也不是。签，她们没这个资格；不签，医生不给做手术。

　　“关键是我们签了这个字，怎么跟她的父母交代。”琥珀为难的皱眉，“我现在就给浩哥打个电话！”

　　追追说：“这么晚了，行不行啊？再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在不在路托市，万一他要是不在怎么办？”

　　“先打了电话再说。”琥珀焦急地在包里翻找手机。

　　追追皱眉，“可是上次陈露说这个孩子不是浩哥的，而且她要背着浩哥把这个孩子拿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露既然要背着浩然把孩子拿掉，那就证明浩然不知道陈露怀孕的这个事儿，现在再给他说陈露宫外孕，他会怎么想？

　　琥珀坚决地说，“大姐，都这会儿了，你再让我去把那个‘男同学’找出来负责任？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好不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浩然，不管怎样先打了再说！”说话间，琥珀也找寻到了浩然的电话号码，并按下了通话键。

　　“可是......”一旁的追追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浩然的话没有响几下就被接了，琥珀询问浩然是否在路托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琥珀焦急的说明了陈露的情况，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就听见浩然说：“我马上就到。”

　　凌晨三点钟，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少，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浩然就到了医院。

　　当琥珀和追追看到浩然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打电话那会儿不是说在古玩店吗，原以为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没想到这才十几分钟就到了。

　　再看他略显凌乱的穿着，虚浮的脚步，就可以想象他是怎么开着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赶来的。

　　浩然看了琥珀一眼，顾不得问别的，“在哪签字？”

　　琥珀指了指对过的医生办公室，“在那，医生办公室里。”

　　浩然扭身匆匆走进医生办公室，随手敲了一下门。没注意到女医生讶异的眼神，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术风险责任书，迅速的看了一遍，抬起头看向医生，“麻烦您给支笔。”

　　女医生愣了一下，随手拿了自己正在写字的笔递给了他。

　　“谢谢。”浩然紧绷着脸，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责任书上签下了名字——明浩然。

　　钱也交了，字也签了，陈露终于可以手术了。

　　琥珀和追追暗自松了一口气，她面上还稍微镇定些，追追已经哭花了脸。

　　琥珀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时不时地偷瞄一下明浩然。只见他紧绷着神情，一言不发。想安慰他说陈露会没事的，叫他不要着急，但又不知为何，觉得此时说一句话都显得多余。

　　大家都就这样沉默着，气氛变得即紧张又怪异，让人无端的透不过气。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两个戴着口罩，穿着绿色的衣服的医生急步向手术室的这个方向走来，她门后面跟着一个小护士，几乎是用小跑的才能跟上她们。

　　琥珀拔着脖子张望了一下，这个女的估计这就是给陈露做手术的医生吧。而她旁边的男医生身影看起来有点熟悉，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洛曦宇。

　　刚才她在楼下缴费的时候，忍不住给洛曦宇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毕竟有个熟人放心些，琥珀想。

　　不一会儿，那个绿色的身影，便走到了琥珀的身边。

　　那女医生扫了一眼琥珀，便匆匆进了手术室。

　　洛曦宇则在琥珀身旁停下，摘下口罩，说：“别担心，你朋友会没事的。”

　　还没等琥珀说话，追追吃惊地抢话说：“这不是下午见的那个帅哥吗？是你做手术吗？”

　　洛曦宇浅笑，摇了摇头，说：“不是。刚刚进去的那个才是主刀大夫。”接着，又安慰琥珀说：“你朋友没事，别太担心，刚刚进去的那个大夫是我们院妇产的首席。”

　　今天给她名片的时候，他就没抱希望琥珀会给他打电话。没想到这么快接到她的电话，他还着实兴奋了一下。等琥珀说明情况后，洛曦宇也已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医院。

　　琥珀也是学医的，听得出来洛曦宇是安慰她，点了点头。

　　洛曦宇深深地看了琥珀一眼，墨色的眸子里飘过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