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悖论》苏见鹿

10、抑制剂危机

　　银色的小管子从手里滚下去，在操作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林晚盯着那支仅存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伪装抑制剂，像是在看自己生命的倒计时。维持他Omega假象的化学屏障，就剩下这最后一道了。七十二小时内要是弄不到新的，黑雪松的气息就会冲破束缚，再也藏不住。

　　这时，暗域通讯器传来加密的震动。沈墨的虚拟影像投在空气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夜莺，密钥破解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白塔内部清洗马上开始，我们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透过处理器传来，带着不容商量的紧迫，"'创世者'芯片的密钥频率分析，需要你尽快提供更精确的陆凛失控期腺体生物电数据。这是最高优先级，明白吗？"

　　林晚的手指轻轻划过那支冰冷的抑制剂，没有马上回答。

　　沈墨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林晚，别告诉我你犹豫了。别忘了你回来的目的，别忘了陆凛是谁的儿子！感情用事只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我知道。"林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通讯切断了。

　　实验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林晚拿起那支最后的抑制剂，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他眼前闪过陆凛猩红的双眼，闪过芯片记录里那些刺眼的"情感异常"，闪过那人把脸埋在他颈间、像在寻找救赎的脆弱模样。

　　他走到房间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持续散发着淡淡雾气的香薰机前——那是陆凛房间里用来扩散舒缓信息素的装置。

　　没有犹豫，他拧开储液槽，把手里唯一的、维系自身安全的幽蓝色液体，全都倒了进去。

　　"你疯了！"

　　沈墨的怒吼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同时，通过加密频道直接冲进他的耳朵。显然，沈墨通过隐藏摄像头看到了这一切。

　　"那是你最后一支！没有它，你三天内就会暴露！为了一个注定是敌人的人，你连命都不要了吗？！"沈墨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他比任务还重要？！"

　　林晚看着幽蓝色的液体在香薰机里慢慢扩散，和原本无色的舒缓剂混在一起，消失不见。空气里，属于他的、极其微弱的白栀子气息，似乎变得更沉静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也对着通讯器那头的沈墨，轻声回答，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

　　"是。"

　　"他比任务重要。"

　　---

　　夜晚如期来临。

　　林晚待在客房里，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在等待。等待没有抑制剂安抚的陆凛，会陷入怎样的疯狂。他甚至做好了承受信息素暴走的准备，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更严厉的审问。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府邸安静得反常。预想中荒原狼的咆哮和破坏声并没有响起。只有一种奇特的、深沉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疲惫的海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紧绷的神经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不安。

　　直到他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陆凛站在门口，没穿军装，只穿着一身深色家居服，周身的气息是前所未有的平和。那双总是藏着风暴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月夜下的深海。他看起来……休息得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床边、明显因为他的出现而瞬间僵住的林晚身上。

　　没有质问，没有压迫。

　　陆凛径直走到他面前，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轻松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林晚猝不及防，手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陆凛抱着他，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走向自己的主卧。他把林晚放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然后自己坐下，顺势把人揽过来，让他侧坐在自己坚实的大腿上。

　　这是个特别亲昵，甚至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姿势。

　　林晚全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陆凛没有失控，反而展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稳定的……温柔？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他的后颈，指腹在那片贴着抑制贴的腺体周围轻轻摩挲，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

　　陆凛低下头，额头几乎和他相抵，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

　　"晚晚。"

　　他用了那个在失控边缘才会脱口而出的称呼。

　　"今天……"

　　他的指尖在抑制贴上轻轻按压。

　　"为什么没用舒缓剂？"

　　轰——！

　　像惊雷在脑海里炸开，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忘了！

　　他只记得把最后一支抑制剂用在了陆凛的香薰机里，却忘了……没有抑制剂，他自己身上那属于Omega的、用来伪装的白栀子信息素，也会随之变淡，甚至消失！

　　陆凛没有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林晚突然失去血色的脸和那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像是早就看穿了一切。

　　而林晚僵在他怀里，感受着那稳定得可怕的荒原狼气息，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为了守护一个秘密，他亲手把自己推向了另一个更危险的悬崖边。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陆凛的手指还在他后颈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试探。林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必须找个合理的解释。

　　"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只是想试试......不用舒缓剂会怎样。"

　　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蹩脚。但陆凛没有立刻拆穿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

　　"是吗？"陆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那你感觉到了什么？"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该怎么回答？说他感觉到了陆凛异常的平静？说他发现不用抑制剂反而让陆凛睡得更好？这岂不是在承认自己知道些什么？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凛忽然叹了口气，那只摩挲着他后颈的手停了下来。"晚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林晚读不懂的情绪，"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左边的眉毛会微微挑起？"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这么细微的地方也会露出破绽。

　　"我......"他还想辩解，但陆凛打断了他。

　　"不用说了。"陆凛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

　　这句话让林晚愣住了。他没想到陆凛会这么说，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但是，"陆凛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晚心中某个一直被紧锁的角落。他抬起头，对上陆凛深邃的眼眸，在那里面，他看到的不是怀疑和审视，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凛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将他搂进怀里。"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是我的晚晚。"

　　这个回答让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靠在陆凛怀里，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能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累。累于伪装，累于算计，累于时时刻刻都要提防被发现。在这个怀抱里，他第一次想要放下所有的防备，哪怕只是片刻。

　　但他知道，他不能。

　　抑制剂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而陆凛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这不像是一个即将失控的Alpha该有的状态，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今晚，"陆凛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就睡在这里。"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什么？"

　　"我说，"陆凛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今晚你睡在这里。和我一起。"

　　这个要求让林晚的心跳再次失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近距离的接触，更大的暴露风险。但他也清楚，此刻的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他轻声回答，声音微不可闻。

　　陆凛似乎对他的顺从很满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

　　林晚从陆凛的腿上下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浴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他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镜子里，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挣扎。他知道自己正在一个危险的边缘徘徊，一边是任务，一边是......

　　他不敢想下去。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他从浴室出来时，陆凛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他出来，陆凛放下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

　　林晚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在陆凛身边躺下。床很大，但陆凛的气息无处不在，将他紧紧包围。

　　"晚安，晚晚。"陆凛关掉灯，在黑暗中轻声说。

　　"晚安。"林晚小声回应，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