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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日是因为敲门声才醒过来,阳光透过昨晚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透了进来,在青石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起身的时候薄被上腾起的细尘在光线的照耀下挥舞着,就像无数的小光点一样。
      “客官,客官~”门外的人叫道,敲门声也急促了不少。
      穿好衣袍,头发都没有束起来男子就去开门,门外站着昨晚那个小二。
      “小二哥,一大早有什么事儿吗?”男子掩下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客官,你的毛驴儿在大厅门口倔脾气了,见人就给一蹄子,几个人都拉不住,客官快去看看吧。”小二头上插了几根被啃了一半的牧草,转身带路的时候男子发现他的后摆还有一个明显的蹄子印儿。
      下了楼,老大果然在门口大声哼叫着,在它周围三尺内没有人影,人群都在三尺的安全距离外围观。
      看到男子下来,客栈老板急忙上前抱拳,苦着脸道:“客官呀,这驴儿已经踢了我所有的小二,还咬了一个客人,快管管吧。”
      “老大。”他走近青驴儿弯下腰凑着它的耳朵说:“你先等等,我喂你吃了饭,我填填肚子就上路,怎么样?”
      驴儿扬扬头,自己走到了牲口棚里,站好,看着他。
      男子叹口气,向小二咬了一大把青草,拿了铡刀切碎放到食槽里,又打了一桶清水倒在水槽中,拍拍吃草的驴,自己回到大厅向小二要了早饭,自己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家什不多,昨天带上来的包裹都没有打开过,他把包裹跨在肩头,环视一下屋内想看一看有什么东西拉下没,屏风后放着昨晚没收拾的水桶,那里他也伸头看了看,乍看下,一团红色的影子浮在水面上,饶是见过许多鬼怪的男子也微抽了口气。
      “你、你怎么大白天的还不去躲躲。”男子急忙地把肩上的包裹远远地扔到床上,回身把屋子里的窗户关了个严实,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柳木雕刻的小饰品,从怀里抽出一条小绳子穿了饰品,挂在红影脖颈上。
      挂上饰品的红衣影子似乎感觉好了不少,从水面上飘起来,似乎在低头把玩着脖颈上的饰品,那个木头做的饰品只是很简单的大小两个空心环,小的套在大的中间,连着两环的绳子也很粗糙,就像直接拿了条树皮串着。
      “你在这个房间里等着,我把剑拿下去你就会好受一些。”说完开了门下楼,掏出钱袋揣在身上,把其余的东西又挂到青驴身上,轻声安慰了一下驴儿,告诉小二哥把早饭送到房里,转身上了楼。
      打开房门看到红影子还是站在原来那里,低着头看着手掌的东西,便好心解释道:“这个小环儿是用阴柳木刻出来的,绳子则是百年槐树皮,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养鬼的。”
      “没想到你一个天师都会弄这些东西。”听红衣人的语气,似乎心情不错。
      “我可不是什么天师,我只是个神棍,骗口饭糊口而已。”男子掏出怀里的钱袋随手扔到桌上,拿了小二放到屋里的水和青盐就开始洗漱。
      “我看也是,要不然你会被那头畜生压得死死的。”
      “连这个你也看出来了?没办法,老大是我的保命符。”男子擦干脸上的水珠。
      “我看你包里的那把剑也很不错。”红衣人飘飘忽忽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这这个房间。
      “是不错,但是不会用又有什么办法。”他把软布扭干,挂在架子上,“说起来,你头七过完了没?”
      “我不知道死了多久?”红衣人的影子还是模模糊糊的,声音里却透着些许无奈。
      “不知道?”男子围着影子走了几圈,咬着拇指指尖,有些纳闷儿:“我看你身上也没有什么怨气,似乎对人世间也没有过多的留恋,应该不是恶鬼。”
      “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会有留恋,更不会有怨恨。红衣人飘飘到木椅上坐下,在男子眼中,也就是一团红色影子悬浮在椅子上方。
      “等晚上念咒帮你超生,可否?”
      “随你。”红衣影子顿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叫什么?”
      “我姓李名戌,字神棍,号半仙翁。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说完还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抱拳鞠躬。
      红衣也不在意他的胡扯,回答依旧很简单:“不知道。”
      李戌坏笑着,摸了摸下巴想想说:“那么我叫你红衣?”
      “反正我晚上就去轮回,你叫什么都无所谓。”红衣鬼,好吧,现在叫做红衣无所谓地说。
      “说起来,你到底是男是女?”李戌比划着他的身高说:“是女子的话,这个个头可真是女中翘楚,如果是男子,干嘛穿得像一个爆竹。恩~穿红衣而死的人通常怨念颇大,极为容易成为恶鬼,但我看你还好嘛。”
      红衣的影子动弹了一下,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解释。
      “算啦~我就冒着被老大踢死,被崔员外骂死的勇敢精神再在这里住一天吧。”李戌拍拍桌子上的钱袋说:“你帮我看着,我下去和老大说一声。”
      下去和老大摊牌的恐怖程度几乎可以用上刀山下火海等等之类的词汇来形容,但是好歹还只是弄脏了一套衣服,没有丢失怎么身体部件地全身而退,总体来说,这次谈话还是极为胜利地~
      自己抬着碗和盘子摇摇晃晃来到门外,一脚踢开关着的房门,走了进去,一个后踢又把门合上。
      红衣依旧坐在椅上上,也许是因为阴物的滋润,他的面貌清晰了不少,隐约可以看出白皙的皮肤和脸上溅到的点点红腥,凑近了甚至还能看见红色长袍前襟后袍上在胸口之后一大块凝结成黑色的血迹。
      “啧啧~看样子你死得还挺惨的。”一个鬼魂身上的伤口都是生前带来的,至于死后就算把尸体大卸八块,魂魄依旧是咽气时的模样。
      “这里一个洞。”李戌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转过身背对着红衣别过手又在自己后心点了点,“这里两个。你生前应该是被杀死的吧?”
      这次红衣没有用不知道来回答,而是点了点头说:“应该是的。”
      见到红衣鬼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李戌更来劲儿了,够到他面前,眯着眼睛笑着问:“下手那么狠,和你有滔天大恨吧?你难道不想报仇吗?”说着,顿一顿,抬起手,摸了摸红衣鬼光滑的面颊,“真不愧是穿着红衣而亡的鬼,只要有一点滋润就可以成型,怎么样?我帮你报仇,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愿意,无常也管不到。”
      红衣不动也没有出声,冷眼看着李戌,任凭他在脸上摸着,一人一鬼保持着这种诡异的气氛很久。
      李戌的手抬得都有些酸痛,讪讪放下,大喝一声:“算啦!晚上送你走就是。”说完,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拿起一个馍馍狠狠地啃起来,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而红衣鬼似乎心情不错,站起身来,拍拍鲜红的长袍,飘到李戌身旁,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你吃早饭,那么是不是也要喂我点东西啊,我的主人。”最后主人两只咬得极重,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戏谑。
      “唔~呜呜~”满口馍馍的李戌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比划着,他指了指满头,又指了指红衣,最后摇摇手。
      “本座自然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但是听说阴阳眼的血和精气味道很好,是腹中饥渴时的佳品。”红衣说着,伸手拉近了距离,在脖颈处有意无意地用嘴唇蹭过,突然满口牙齿暴长不少,一口咬在他的动脉上。
      李戌咬着牙坐着不动,待喝了几口之后才推开他,捂着脖子,一只手从怀里拿了一张止血符贴在流血的地方,痛得呲牙裂嘴,心里也很是后悔,“师傅说得对,见到鬼就要收,如若不收就不要去逗弄,要不然就会有血光之灾,师傅呀~你是真正的神仙呀~”李戌悔得直想对天长叹。
      “味道不错。”红衣摸了摸嘴角,把带血的食指放在嘴里吮吸,眯着眼睛笑了笑,用指尖轻敲桌面,发出悦耳的清响,“不错,我可以摸到实物,看来距离吃你也不远了。”原来他的话不多,声音也压低不少,现在翘着腿坐在木椅上,似乎心情很好,声音比以前尖了许多。
      李戌在那里哀悼着他损失的红彤彤的鲜血,听了红衣鬼的话,嘴巴又开始犯贱:“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个女的,嫁给了大户人家,经过几年恩爱过后就是冷淡,你的丈夫讨了七八九个小妾,又过了几年,你的境地越来越差,最后终于被小妾联合起来害死了,你死前不甘,就一身红衣化为厉鬼想去讨命。哈哈哈~我的推理多么地无限靠近真理,哇!!不要再咬了,才止住的血。”
      红衣鬼就着原来的口子又吸了两口血,舔了舔伤口直到不会流血,才把抱在怀里的李戌放开。
      “味道真的不错。”红衣真诚地说,“如果你每天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跟着你。”
      “不用了不用了。”李戌听了,连连摆手,“天天让你喝我早晚会被你吸干的。刚才我没有反抗是因为你的阴气太弱,就算是厉鬼都撑不到过奈何桥,现在我看你是补过了头。如果再咬我,我定然对你不客气”说着就往腰上摸索剑,摸了半天都是空,这才想起来木剑和包裹早被他挂在老大身上去了。
      “哦?”红衣人坐回椅子上,“你确定我现在吃你,你有能力反抗?”
      阴森的语调听得李戌心里毛毛的,下意识的用双手抓了衣领,拉拢了些,为了补充颇为不足的底气,声音提高了不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真的吃我,我一定和你鱼死网破。”
      “哈哈~~” 红衣鬼五指来回敲击着桌面,笑得很是舒心,“我对人间已经没有留恋。心里隐隐记得,活着的时候想做的事情都办到了,虽然最后有些……”说着,他摸了摸胸前的口子,“但是却还是无憾的。”
      “吹牛。”李戌心里暗想,但却没有言语,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得那么言不由衷,什么都记不得还有前世隐约的影响,看来执念很深呐~”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担心红衣人化为厉鬼,执念越深,成为厉鬼的时候就越可怕。
      “那么你就好好地呆在这里吧,不清楚我的同行有没有在附近的,如果被他们找到定会把你魂魄打散,为了你的小命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李戌说着,手上掂了掂装钱的袋子,任命地叹口气说:“你想喝什么酒,算我给你上路饯行。”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红衣鬼想了想,悠悠念出这两句。
      “桑落酒?希望不要太贵。”李戌喃喃说着,走出门去。
      合拢的木门掩住了青色身影,红衣鬼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被个陌生人给远送了。”

      李戌握着小小的白石杯,一改往日的豪爽狂饮,垂着头,一点一点抿着小杯里面酒。
      “你就不能一杯一杯地往地上泼吗?”红衣鬼坐在他的对面,非常地不耐烦,看着李戌自己抿把上嘴皮沾湿,用舌头舔舔,红衣人面前的小杯里的酒拿一根竹筷沾了一点,念个诀甩到地上。“沾几滴念一次口诀,我看着都替你累。”
      李戌舔了舔嘴皮上的酒,苦着脸说:“酒是好酒,但是好贵,如果买一壶,我连老大当了钱都不够。央求了掌柜好久,他才同意买小半壶给我。明天又只能睡在山里了。”
      “废话休说,快念口诀。”虽然没有什么记忆,但是这次的酒应该只是下等的桑落酒,但心情定然比以前喝到最好酒的时候好上千百倍。
      李戌尽量把喝酒的时间拖了又拖,饶是这样节省,晌午刚过,酒壶里就再也倒不出来任何一滴液体,李戌本想拿清水涮涮酒壶再喝一次,看着红衣鬼藏在细长睫毛下的清澈眸子,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过了过,就放下了。
      “还有几个时辰,说点什么来解闷儿?”李戌的午饭依旧是早上没有吃完的干馍馍。
      “你想让我说什么?”红衣人脸色有些无奈。
      “好吧,你不记得,我来说让您老解闷儿。”李戌把含在口中的馍馍皮咽下,顺了顺有些难受的喉咙说:“我叫李戌,嘿~这您老知道,男的,这也看得出来,是个神棍,却什么都不会,做多就只会看看风水批批八字,收鬼的本事只有两招,脚程不错,跑得很快,还有老大罩着我,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活着。”他心不在焉地说着话,心里在暗自盘算日子。
      “你在想什么?”
      “在算日子,过几天就是六月初六,又要回去打架了。”话说完李戌才反应过来被一只鬼给套了话,自己在无意中全给说了出来。
      “就说这个来给爷解闷儿。”红衣人点名道。
      “是,爷~自称爷,你到底是男是女呀。”嘟喃着,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什么,“李家在云梦郡虽然算不上大户,却又有些名声,李家时代经商,在我爷爷这一辈开始涉及江湖,我的祖母是江湖王金刀家的人,于是父辈三人都有习武,李家虽说以商为主,但却受墨家的思想很深,家训中就有,‘天志,明鬼,非命为重’,我的阴阳眼是天生,从小看到的东西就和大家不同,总喜欢拿轮回因果挂在嘴边。我老爹有三个儿子,我排行老二,上有武功高强的老哥,下有精明能干的小弟。学武,我的根骨不佳,习文,昨天你也听到,词词句句就是编不出来,虽然家人对我很好,但总觉得相互间没有什么理解可言,遂在大街上随意拜了个半仙为师,同他游了几年。家里人临走时约定,让我每年六月初六定然要回去探望,现在日子快到了,心里难受。”
      “阴阳眼世间罕有,你该高兴才是。”红衣人安静地听完李戌的唠叨,安慰了一句。
      “是呀,我是很高兴。上次回去看到小弟怀里抱了一只雪狐儿,那只狐狸灵识已开,但身上隐隐有些血腥气味。我怕对小弟不利,找个时间把狐儿偷了出来,吓唬了它一顿。过了几天狐狸自己跑了,小弟跑去告状,说我偷偷打他的宠物,原是那日他知道我偷走狐狸,等到把狐狸带回来的时候,它就不吃不喝,几天尽是掉毛,最后跑了,小弟自然觉得是我的不是。”
      “你没同家里解释?”红衣人听得皱起眉头。
      “说了,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于看不到的东西,总是将信将疑,自然是小弟的话真实一些,后来被老爹一顿好骂。刚好回家前收了一只总喜欢躲在灶台里的饿死鬼,因为慌忙回家还没有帮他超生。我气不过,便驱使饿鬼把小弟吓了一吓。这个时候,他们又相信我懂鬼神之术了,老爹把我按在条凳上一顿好打,连大哥也在事后把我狠狠操练了一番。”说着,他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临走的时候我又让饿鬼在家里大闹了一次。看来今年回去,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你放心,等到他们如同我一般后就知道你的本事了。”红衣人语速有些慢,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汇。
      “恩,恩”李戌点着头,心里却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高兴起来。“无论是谁听到家里人死了的安慰都不会太放心吧。”只是他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想了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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