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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在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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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阳走后,岁安澜和稚欢两人沉默地坐着。
岁安澜这是第二次见到稚欢,第一次是在稚阳高考查完成绩后,稚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家里,只是为了让稚阳放弃法学,改报成b大的经济学。
“阿姨,其实......”
稚欢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安澜,稚阳是我的女儿,怎么教育她,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岁安澜直视她的眼睛:“阿姨,首先我要向您道歉,对不起,因为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您感到不适。”他深吸一口气:“您觉得您现在有资格教育小阳吗?换句话说,从小阳来到我们家后,您教育过她吗?”
“我是小阳的母亲,”稚欢皱了皱眉,“合不合格,还不需要你来评判,安澜,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完全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
“您完全可以不用这样,我母亲并不在这里,我也不会把今天的谈话告诉我母亲。”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您觉得自己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吗?十几年来,除了高考后您来逼她改志愿那次,你还来看过她几次?您关心的,真的只有她这个人,还是她的成绩?”
“岁安澜!”稚欢猛地拍桌而起,杯中的咖啡剧烈晃动,“你......”
“阿姨,我想您还是先冷静一下,想来还是有很多人认识您的声音的,毕竟您是国外有名的歌手,还是要注意点形象。”
稚欢握住那杯咖啡,却迟迟没有泼向岁安澜,“我就算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也很爱稚阳,这就够了。”
岁安澜的视线落在那杯咖啡上:“您完全可以把那杯咖啡泼向我,但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对小阳动手。”
稚欢拿起那杯咖啡,手却停在半空。
叶祝余不知何时出现,扣住了稚欢的手腕,他扫过岁安澜脸上的红痕,皱了皱眉,松开了稚欢的手,转而拉起岁安澜的手,往店门口走。
岁安澜经过稚欢时,留下一句:“您真的爱小阳的话,当初就不会把小阳寄养在我们家十几年不闻不问了,您爱不爱小阳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毕竟您身边不是一直亲自带着您的小儿子吗?”
稚欢僵在原地,颤抖从指尖开始,蔓延至全身,双腿发软,她不得不靠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叶祝余拉着岁安澜,一路沉默地回到酒店房间。门在身后合拢,岁安澜正欲开口,却被一个用力的拥抱打断。
岁安澜怔在原地,尚未回神,却感到颈侧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他愣了愣,迟疑地问道:“哥?怎.....怎么了?”
叶祝余没有回答,只是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按进怀里。
“哥,为什么哭啊?”岁安澜放软了声音,抬头轻抚叶祝余的背,“哥,你看着我。”
叶祝余缓缓抬起头,指尖极轻地触碰岁安澜被打的那侧脸颊,声音沙哑:“疼吗?”
岁安澜嘴唇微张,他此时才注意到叶祝余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尾还红着,“哥,我......”
“我刚刚应该陪着你的才对,我不该走开的。”叶祝余声音里带着自责。
岁安澜将眼前人的眼镜取下,用指腹温柔拭去叶祝余脸上的泪痕。
叶祝余在为他哭泣。
为什么?
岁安澜脸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可叶祝余的每一滴泪落在他心上,都比刚才那一巴掌要疼。
叶祝余,你流的这些眼泪里,是不是也藏着对我的喜欢?
叶祝余用脸在他的手心蹭了蹭,岁安澜一滞,缓慢开口:“哥,我疼......所以,你能亲亲我吗?”
叶祝余垂眼,用手捧起岁安澜的脸,第一下,亲在了额头上,第二下,亲在了眉眼处,第三下,亲在了脸颊上。
呼吸交织,温度攀升。当叶祝余再次缓缓靠近时,他下意识瑟缩,却被叶祝余按住后脑勺往前带。
“小岁子,你回来了吗?”门外传来华若锦的说话声和敲门声。
岁安澜猛地回神,下意识抬手捂住叶祝余即将落下的唇。
叶祝余也反应过来,随即往后退,说了声“抱歉”。
“没...没事。”
岁安澜打开门,就见华若锦和稚阳站在门外。
华若锦问:“小岁子,脸怎么红?”
“啊......就是有点热。”岁安澜慌忙转移话题:“找我什么事吗?”
稚阳眼角泛红:“哥,对不起。”
岁安澜伸手揉她的头:“没事的,不用道歉了,又不是你的错,我想阿姨今天过后应该也会好好想一想,我们明天再聊好吗?先回去睡觉吧。”
稚阳:“好。”
目送两人离开后,他关上门,转身与叶祝余对上视线。岁安澜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人。
岁安澜走近,把手上的眼镜还给叶祝余。
叶祝余:“谢谢。”
两人此时面对面站着,空气仿佛凝滞,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哥,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岁安澜想要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好。”
岁安澜洗完澡就躲进被窝里睡觉,但直到半夜他都睡不着,看了眼时间,索性起身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根烟。
他原本是想问叶祝余最后是不是想吻上他,但他看见叶祝余的紧皱的眉头,就再也问不出口。
岁安澜感觉现在的自己很陌生,在别的事情上他总是果断决绝,偏偏在叶祝余这个人身上,他开始犹豫不决。
没有感情经验的他,在叶祝余这里栽了坑。
他打开手机想要给岁如愿打个电话,先发了条消息过去:姐,你睡了吗?
两分钟后,岁如愿回复:没呢,在看漫画。
岁安澜:姐夫睡了吗?我想跟你说点事。
岁如愿没回,而是打了电话过来。
岁如愿说:“你姐夫现在还在工作呢,什么事你直接打电话过来就好了。”
岁安澜先把稚阳的事说给了她听,岁如愿给予了一些回复后,他把自己感情上的事说了出来:“姐,我现在在追我喜欢的人,但对方好像只把我当朋友。”
“岁岁,你现在难受吗?”
“没,我现在很平静。最开始是有点不舒服,但对方并没有明确的表达喜欢我,我能理解,所以这份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
“哎?”岁如愿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弟弟是因为难过才找她倾述,“那你和我说这个,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岁安澜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有些沙哑:“我就是感觉最近能感受到对方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但好像又没有,然后,嗯......我就是,感觉,唉......感觉自...就是觉得自己很奇怪,不像个正常人。”
越说到后面,他越难说出口。
岁如愿此刻才真正听懂他说的话,岁安澜的困扰并非来自对方,而是根源于他自己的病。他怕自己在喜欢一个人时,那些不由自主的异常,会暴露在光下。
他在害怕。
“岁岁,你就是个正常的人,你一点真的不奇怪。”岁如愿温声道:“你或许只是因为在这段感情中表现的不像自己,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真的吗?姐。”
“当然。当初我和你姐夫在一起之前,我也感觉自己老奇怪了,每天都在猜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差点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结果那个闷葫芦高考后跑来跟我表白,说其实在我喜欢他之前就喜欢我了。”
岁如愿轻轻笑了笑:“所以你这只是在焦虑而已,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岁安澜听完后,低声道:“我明白了。姐,谢谢你。”
“行了,晚上忧郁的时间结束了,快去睡觉。”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岁安澜把烟头摁灭,重新躺回了床上。
早上六点多,岁安澜下楼散步,正好撞上在酒店大厅里交谈的稚阳和稚欢,华若锦站着不远处看着。
岁安澜走到华若锦身边,华若锦看到他,问:“你不过去吗?”
岁安澜应声:“我想稚阳应该有些话,需要单独对阿姨说。”
稚阳和稚欢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沉默,稚阳率先开口:“妈,我考虑过了,我不想在国外生活,我想留在国内。”
稚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不悦:“就因昨天晚上的事,你就要把原本订好的计划全盘推翻?”
“妈,”稚阳抬眼,认真地回答:“我并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才反悔的。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刚开始是因为太想您和爸爸才答应的,但这段时间让我想清楚,我对这里感到不舍,我想留下来。”
“如果你是想搞乐队,行,我不拦着你,在国外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资源,我能帮你铺路。”
“妈,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感觉很幸福。”
稚欢一顿,握紧手提包,站起身说:“随时想通了,可以联系我。”
“妈,您先等一下。”
稚欢还以为稚阳这就反悔了,转头看她:“嗯?”
“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对哥道个歉吗?”
“......如果是为那一巴掌,我可以道歉。但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路过岁安澜身边时,稚欢脚步没停,只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压得很平:“安澜,昨晚打你,十分抱歉。”
岁安澜:“没关系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