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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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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昆明池清溪。
林絮衣在女官簇拥下来到溪旁，祭祀以瓢起流水，兰草浸泡，缓缓倾泻。
这位宸妃揽袖探出玉手，借此清水洗涤整个冬日的污垢与哀愁，接着焚香祷告，请求上苍赐福。
人群之中，林雨棠一袭月白深衣，素簪云髻，薄施粉黛，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怨恨如料峭春风般吹拂着她的青丝，似在嘲笑着那份心有不甘与无力回天。
可事到如今，那份痛楚早已被现实磨平。她也早就，不那么敏感了。
“以贵妃之位，行皇后之事，林絮衣当真做到了本朝第一人。”
林雨棠望向枝头缠绵的莺儿，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可若是你不如此疯狂，又怎能自取灭亡呢？”
“雨棠，你在发什么呆呀？快来啊！”
林絮衣娇声从远处传来，未等她回神反应，早已被她牵袖带至花丛旁。
“姐姐……”
林雨棠微微颔首，无论如何，这个称呼带给她的羞耻感始终难以消解。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如此羞涩。”林絮衣轻轻握住住她的手，“陪姐姐一起赏花吧，待到午时，还要同陛下太后在离宫用膳呢。”
“诺。”林雨棠回眸看向众人，随之默然跟随在她身后。
迎春枝柔，玉兰微绽，草木暗香弥漫在这条幽静石道上。
“雨棠啊。”
“怎么了，姐姐。”
“别这么拘谨嘛。”林絮衣笑着替她敛了敛衣裳：“姐姐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姐姐请讲。”
“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言至此处，林絮衣倏然抬眸：“雨棠你之前，见过陛下吗？”
林雨棠心中一紧，缓缓摇了摇头：“除却皇家大典，远远眺望陛下威严，未曾得幸以观。”
“姐姐何有此问？”
“无事，随便问问。”林絮衣倾身靠近，替她拢着湿发：“那待会儿，妹妹可要好好瞻仰龙颜了哦。”
“雨棠定然跟随姐姐身后，寸步不离。”
“真懂事。”
林氏姐妹随后宫众人漫步于花苑之中，不多时，已然抵至牵牛横桥旁，只见一少年公子身着苍青深衣，发束长冠，腰佩理剑，与十几名侍从一同静候在桥旁。
“虽是看不清面庞，为何此人，让我感到莫名熟悉呢？”林雨棠心生疑惑。
“宸妃，到横桥了。”女官拱手行礼。
“行吧。”林絮衣眸含笑意：“告诉那些簪花戏水的妃子宫嫔们，收拾收拾，准备随本宫一同前去赴宴了。”
“诺。”女官领命退下。
不多时，后方队伍顷刻间鸦雀无声，整齐有序地跟随在二人身后。
见此情景，林雨棠心中暗惊。当初自己做皇后之时，无为治理，可从未想过以权势施尊他人。
而如今林絮衣仅凭贵妃之尊就能如此号令后宫，怕是此人的威望，早已让这些妃嫔们胆寒了。
“你长居永宁殿，自然不知对付这些家伙是个多大的麻烦。”
“姐姐的手段与谋略，雨棠向来是倾佩的。”
听闻此言，林絮衣轻捻落红，嘴角浅浅上扬。
“世事纷乱，名利所致，姐姐的手段，可远不止在这小小后宫。”
林雨棠点了点头，忽听得一阵清朗温润之声从耳畔处传来，十分熟悉。
“宸妃姐姐在这啊——翰林苏易见过宸妃。”
“你怎么来了？”林絮衣面带笑意，上前将少年搀扶：“看来陛下这回还真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苏易……”
当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林雨棠当场怔在原地，只觉眼中世界失去了色彩，陷入无尽深渊之中。
直到此刻，那个在林雨棠心中如同梦魇般的雨夜，终于全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苏易，长安苏氏这一代的家族嫡长孙，同时也是苏婉清唯一的亲弟弟。
再度见到这个风神俊朗，飘逸不凡的少年，她的心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悲愤难禁。
“苏易见过宸君。”
“嗯……”林雨棠颔首还礼，然在长袖之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以尖锐刺痛换取这片刻理智。
“宸君，陛下与太后已先行到达离宫，容我为诸位引道。”
“那可就有劳我的苏学士了。”林絮衣娇声一软。
“宸君言重了。”苏易行礼返回，仪仗侍从高举赤旗，于横桥两侧护卫。
“如此懂事，也不枉费本宫对他的一番教导。”
“姐姐何时，收了此人？”
思虑再三，心中对亲情的担忧还是盖过了对自身安危的考量，林雨棠默默发问。
“哦？雨棠忘了吗？”林絮衣从怀中取出一块云纹玉佩，神秘一笑：“那当然是，凭这个了。”
见到此物，内心深处蛰伏许久的担忧终于被证实，这也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从不觉得彻底整垮苏家是什么好主意，相反，让苏家的人对我感恩戴德，为我所用，才是对那贱人最好的报复。”
林絮衣紧紧攥着玉佩，仿佛抓住了苏家的命脉。
“苏婉清当然不会知道，我借她的名义，让她的亲弟弟对我侍奉臣服，忠心不二。而这块云纹玉佩，就是最好的遗言。”
话音未落，林雨棠整个人僵在当场，灵魂神采仿佛在一瞬之间被抽干。
“姐姐的手段，倒真是让妹妹有些——后怕了。”
极大理智克制下，林雨棠银牙暗咬地吐露出这几个字。
“雨棠说笑了。”林絮衣将她搂入怀中向离宫走去：“姐姐的计谋，永远只会对着外人哦。”
“雨棠——明白。”
她知道这是林絮衣对自己的示威，试想仅凭皇帝恩宠便能将六宫嫔妃驯服的女人，又怎会放松对宫中耳目的控制呢？
“情况，越来越刻不容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