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蓉》爆走金魚

71、雷雨

　　长安城大雨滂沱，浓重的乌云中，银色的电光恍如龙尾，盘旋在长安的上空，轰隆隆的雷声震得地面颤抖，一个闪电劈下来，伴随着数秒后的炸雷，后宫燃起了熊熊火光。

　　「殿下！蓬莱殿走水(失火)了！」一个小太监跑入东宫，跪在太子重俊面前。

　　重俊还没来得及答话，在旁的安乐公主驸马武崇训却抢着问「可有死伤？」

　　「回驸马的话，没有，皇后、上官昭容、诸公主皆不在殿中。」小太监回答。

　　武崇训担心的神色一扫而空，一看天色，他微一拱手「走了。」

　　说完，不等重俊同意，崇训径自出了东宫，太子重俊听见他大声斥喝着东宫人等，给他备马备油衣，紧抓着笔管，重俊的脸色如同窗外的天空，一片阴沉。

　　这已经不是武崇训第一次公然僭越了，虽然身边的人都极力劝他隐忍，但是重俊感觉到一种极大的威胁，如果当着面都可以给他难看，在背后，崇训还会耍多少心机呢？

　　「重俊叔叔…」一个稚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重俊微侧头，雪生就爬上了他的椅子「重俊叔叔。」

　　「阿哥。」重俊的儿子们随着雪生过来，他们比雪生小一点，男孩子总是不像女孩可以随便些，加上重俊向来暴躁，所以他们站得老远，重俊不悦地看了儿子们一眼，怎么一个个都像避猫鼠似的？

　　「叔叔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雪生去揍他。」

　　重俊看了雪生一眼，如凝脂般的腮帮子鼓起，似乎真的要替他修理别人，他抱起雪生「还是只有雪生知道叔叔，你给叔叔当女儿好不好？」

　　「那可不行，我阿哥会哭的。」雪生摇着头说。

　　重俊大笑，雪生果然人如其名，冰雪聪明，他逗着她说「雪生真孝顺，难怪你阿哥疼你，可是你给叔叔当女儿，马上就是郡主，等雪生长大了，叔叔封你公主、万户食邑，再寻个相貌英俊、文武双全的崔家郎，雪生生了小雪生，叔叔再封她做县君，好不好？」

　　雪生还是摇头，小手抓着重俊冠上的丝带玩「阿哥会哭哭。」

　　重俊微笑，亲了亲雪生的脸，把她放下「好乖，跟弟弟们去玩吧。」

　　孩子们手牵着手走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杨氏太子妃担心地说「殿下，您怎么当着县主的面就说起封她做公主的事呢？孩子小，口无遮栏，传到大家耳里，不好。」

　　「说着玩的，没什么。」重俊玩弄着桌上的一块镇纸，毫不在乎地说「雪生是个聪明姑娘，向来说的少、听的多。」

　　「殿下…」杨妃踌躇良久，小心翼翼地说「您忘了懿德太子当年…」

　　还没说完，重俊手上的镇纸就飞了过去，砸在杨妃后方的墙壁上，离她的头只有吋许之遥，重俊咆哮起来「贱妇！谁让你碎嘴！」

　　杨妃先是被吓得煞白了脸，旋即哭闹起来，抓起旁边的花瓶就往地下掼去「打死我！打死我算了！省着一天到晚替你担心害怕！你打我、打死我啊？」

　　重俊甩开了杨妃的纠缠，忿忿地往外走去，刚跨出门槛，一声轰雷，“轰隆”地炸掉了东宫正殿的东厢，就在重俊眼前，大火瞬间燃烧起来，即使大雨也只能浇起一阵白烟，无法完全控制火势，所有人都吓呆了，依然在空中闪烁的电光，照出重俊如死人般灰白的脸色。

　　突然，杨妃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恐怖的寂静，众人这才想起东厢里还有人，急忙冲去灭火，空气中浮起一阵焦臭，怀着身孕的杨妃闻不得这样的味道，干呕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重俊对她吼了几句，杨妃不再争辩，三两步退入后殿。
　　重俊站在台阶上，看着侍卫、宫人救火，他的脸上依然苍白，风吹来感到一阵冰凉，一摸背上，已是汗湿重衣，他一个踉跄，撞在门上，痛得龇牙咧嘴，众人都忙着救火，也没人扶他起来，他蹲坐在门槛上，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杨妃刚才的话语窜入脑中「您忘了懿德太子当年…」

　　「重润…」重俊嚙着指甲，双眼四下旋摩，像是在确认什么，心神不宁「我…我不是故意的…」

　　重俊缩着肩膀，拳头抵在唇上，他的膝盖在发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雷声，仍在远方响着，东宫幽暗的大殿，提醒着他，李唐四代五位太子的悲惨命运，他们也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后，两个疯了、两个被杀、一个自杀，这些历史，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重俊仿佛听见有无数的声音在喊着，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欢喜的、谄媚的…太子、太子、太子…

　　「不！」

　　重俊闷闷地吼了一声，站起身，跑进滂沱大雨中，众人这才看见他，跟在他身后，他们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滚开！滚开！通通都滚开！」重俊怒声大吼着，大雨很快就湿了他的衣裳，浸了水的衣服妨碍了行动，雨中的地面，又泥泞不堪，重俊脚下一滑，就跌在泥水坑里，众人连忙赶上。

　　「殿下您怎么了？」、「没伤着哪里吧？」众人扶起他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没事…」重俊略定了定心神，脸上还是苍白得可怕，他勉强交代「这两天，我什么人都不见，全都挡驾。」

　　重俊快步地回到后殿，心跳仍然紊乱，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加快脚步，登上台阶，而阶下散去的众人中，有人迅速地跑出东宫，往大明宫方向奔去，两刻钟后，大明宫元武殿中，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凄厉吼声「我要他的命！重润！我的重润！我的阿蕙！」

　　婉儿就在元武殿外，听着那个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她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东宫，冰冷，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