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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探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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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暨的夜里透露着鬼魅般的凄厉,蒋睿轩此行甚是秘密,他只随身带了金来喜和一个护卫。
接头的胡庆忠是他早派往承暨的眼线,深夜时分,车停在了一座公馆前。
胡庆忠早等候多时了,他迎上去,将蒋睿轩一行领进公馆。
胡庆忠问道:“少爷路上可遇到麻烦?”
他换下了衣服,这一路风尘仆仆确实辛苦,但好在没有遇上太大的麻烦。他说道:“我们是商人的身份,人带的也不多,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盘查。对了,我从南面一路过来,越是到北地警戒越多。”
胡庆忠说道:“是啊,东北大片地方已经被日军占去了,承暨挨着沈阳,我们行事需处处小心。”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少爷,这件事我们自作主张,没有问过部长,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挥挥手:“父亲的顾虑太多,更何况这件事只宜机密行事,一旦泄露,就会功亏一篑。”
胡庆忠点点头。他是半年前从江城来到承暨的,蒋睿轩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在承暨组织一支敢死队,并想办法弄到沈阳伪军司令部的地图。这件事十分之艰难,本来凭胡庆忠的一己之力也是很难完成,他来到承暨之后,行事谨慎,半年之内,纠集了一批敢死之士,任务完成之后,他便通知蒋睿轩前来安排部署。
蒋睿轩先上楼休息,他马不停蹄从江城赶来,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他需要养精蓄锐,此次行动若是失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这座公馆位置相当隐秘,原是承暨一名富商的私宅,因为战乱,他带了产业逃往了国外,胡庆忠刚来到承暨就租了下来,作为秘密的指挥中心。
天刚亮,蒋睿轩就到会议室看起了胡庆忠送来的地图。从承暨到沈阳路途并不远,但行动的时间却还有待确定。
蒋睿轩现在需要部署好一切,他决定当晚就见一见那些敢死之士。
从江城到承暨,仿佛是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他拥着程雪曦坐在窗前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今天却要面临的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她对他说:“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她的深情,他何以为报?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出程雪曦的身影,婷婷袅袅,妩媚动人。有时又会不自禁地想起林雅欣。
他们小时候真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雅欣很小的时候就会骑马,她是个性子倔强的人,即使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也不会哭。他还喜欢带她到沁湖边抓小鱼小虾,他不会游泳,掉下了水,却是雅欣把他救起来。
他惹她生气,让她伤心,她也回以了相同的方式,可终究她还是爱他,那晚在沁湖边,她说:“你是爱我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如果再早一些说这句话该有多好,他的心隐隐作痛,如果没有遇见程雪曦,他不会再有顾虑,他不会觉得犹豫不决。可是,只是差一点时间,一切就都不同了,他知道,他和雅欣是回不去了。
十二位义士在深夜悄悄来到了公馆,他们是胡庆忠这半年来寻找到的绝对可靠的热血之士。
蒋睿轩见到了他们,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早在半年前,他就计划要选一批人去炸掉沈阳的伪军司令部,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虽然渺小,但只要能尽一份力,他都不会放弃。
胡庆忠也告诉蒋睿轩,一个月后,司令部里会有一次全城的肃查,那个时候动手是最佳时机。
炸药已经陆续运到了沈阳的秘密基地,只待时间一到,他们便可动手。而蒋睿轩要做的就是,等待。
可就在几天后,蒋睿轩突然决定要回一次江城。本来每天早晨,金来喜都会把当天的报纸给他送来,可这日却一直等到了中午,也没见他取来报纸。这样的小事,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金来喜却神色恍惚,他便问起了报纸的事来,他更是支支唔唔,他心里疑惑,差了别人将报纸送来。
报纸上登了一条消息,上面写道两日前,程雪曦拍一场从高处往下跳的戏时,吊着的钢丝忽然断了,她摔了下去,情况严重,尚在昏迷之中。
他手里拿着报纸,可却在簌簌发抖。他离开了几日,她竟受了这样的伤,他曾经许诺过要保护她的,可现在,他远在承暨,却不知她是怎么个情况。
他心急如焚,马上就要金来喜备车。金来喜见他着了疯一般的样子也怔在那儿不知所措。
他怒道:“你聋啦,我叫你备车!”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少爷……备车……备车是要做什么?”
“回江城。”他的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胡庆忠赶忙拉住他:“少爷,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所有的筹措都已准备好,你要是现在回去,被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不要说我们的计划无法实行,就连少爷你的性命也堪舆啊!”
蒋睿轩镇定了一下,他说道:“我现在出发,后天半夜就能到江城。来的时候我已经查探过了,路哨多的地方,我会尽量避开,总之,我会小心的。”
“少爷……”胡庆忠还想说什么,却被蒋睿轩打断。
“我很快回来,这里你先照应。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就走。”
蒋睿轩的脾气十分执拗,他决定的事很难有人劝得了,金来喜见劝阻不成,只能随着他一起回去江城。他跟随了蒋睿轩十几年,却从来没见过蒋睿轩这样的焦急过。一路上,蒋睿轩一言不发,到了晚上也不休息,执意要司机赶夜路。金来喜怕他这样劳累身体受不了,想要劝说几句,都被他拦住了。
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焦灼,他几日来的犹豫彷徨这一刻仿佛有了答案,若是她活不成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又有什么趣味?他的心中仿佛被硬生生地剜去了一个洞,空荡荡的,只有断线的疼痛在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恨不能马上飞到她的身边,他不要她死,他要和她一起,一世一生。
蒋睿轩在第二天的半夜悄悄到了江城的医院,这次回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病房里十分安静,只有小旋在陪着,看到蒋睿轩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的双眼已经凹陷了下去,连日连夜的赶路让他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她惊道:“蒋公子,你不是出远门了,你怎么来了?”蒋睿轩示意她小声点,怕吵醒了静静躺着的程雪曦。她的脸看起来没有一点儿血色,手上也缠了绷带。
他心疼地坐在她的身边,她是那样柔弱,他多么希望她醒过来,叫他的名字,他还有很多的话还没有和她说,他还欠她一句承诺。他的泪沿着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他问道:“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
小旋也哭了起来,说道:“蒋公子宽心,医生说了,小姐没有大碍,只是手臂骨折了,过两天能醒过来就好了。那天下午接到电话说小姐摔伤的时候,我吓坏了,身边也没有个商量的人,幸好有冯先生,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金来喜朝小旋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自己多嘴了,便不再说了,和金来喜一起退出病房。
他翻山越岭来看她,可她却不知道,他有许多话哽在喉头想要说出来,那些花开、那些日落,那些他和她一起经历过的时光,他想要告诉她。
他还记得那一次,在忽明忽暗的荧幕回转之间,她扬起脸问他:“我想问你,你爱我吗?”那时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现在他却想告诉她,他要把还来不及说出的承诺告诉她,那么即使她不再醒来,即使他要遭遇生死,他也能了无遗憾。
他低下头,轻轻吻在了她的唇,泪水渐渐滑落,湿了她的脸庞。
“雪曦,我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