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桃小妖儿

10、远行

　　蒋府虽然没有林府那么富丽堂皇，但处处都透露着这个家庭在江城的地位和身份。蒋夫人半眯着眼靠在大红软榻上，家里开了戏台，正唱着《苏三起解》这一出，台上打着西皮慢板，苏三悲悲戚戚地唱到：“想起了当年事好不伤情，每日里在院中缠头似锦，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
　　“睿轩，回来了怎么也不到母亲跟前请个安。”蒋夫人瞧见了蒋睿轩正从外头进来，匆匆要回房中。
　　“过来坐下，陪母亲听一会儿戏。”
　　蒋睿轩这几日心里有些烦躁，也不去东园，每日办完了公事便早早回府了。他依着蒋夫人坐下，母亲虽在家中，但衣着打扮仍处处透着雍容高贵之气。
　　她说道：“这几日我听说你常往东园里头跑，偶尔出去玩玩闹闹没什么大不了，但惹出了笑话可就不好了。你与雅欣不过都是小孩脾气，吵吵闹闹不能太当真，既然现在没事了，你也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了。”
　　这几句话虽是轻描淡写，但蒋睿轩知道母亲已经是在向他发出警告了，他有些疲累，辞了母亲便回了房去。
　　蒋夫人是何等精明之人，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自然都是知道的，可她却也深深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若是强权威逼他，他定是听不进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由她出面说还不如让雅欣去说。林雅欣虽固执强势，但毕竟还是不想失去蒋睿轩的，蒋夫人将利害关系分析给她听，自然不会再闹下去，而她知道，林雅欣的话，至少在现在，对她的儿子还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
　　国内局势动荡，江城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也暗流涌动。
　　几日没来东园，蒋睿轩倒觉得这里更有一番温情。程雪曦靠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睡着了，午后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和着她的气息，风儿吹动了帘子，他怕惊醒了她，忙把它们拢起来。她沉睡的面容安静可人，多少次他都在夜里注视这样的脸，仿佛只要看着她，什么乱世纷争都能烟消云散。只要每次醒来，能看到她在他的身边，他就觉得，真好。
　　忍不住想去拂一拂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她醒了过来，他的眼神依然是深邃动情。她微微一笑：“我刚才梦见你了。”
　　“哦？梦见了什么？”
　　“梦见一条河，你在这一边，而我在对岸，我就叫着你的名字，我想过河去和你在一起，可是没有船，我就想趟过去……”
　　“后来呢？
　　“后来，我就醒了，看到了你不在对岸，就在我的身边。”她将头枕在他的怀中，“睿轩，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就像活在梦里一样。从前的生活都不一样了，前几日我读到那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竟像极了我现在的心境。醒来，就怕看不到你。”
　　她的话竟带着些凄凉，是啊，她除了拍戏就等着他归来，他成了她的守候，却给不了一个承诺。
　　他有些心事重重，说道：“雪曦，这段时间我要去北方办些事，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回来，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
　　她点点头。她总是不问他究竟在外面做些什么，忙些什么，她只要他心里有她，那就足够。
　　她伸手摸着他微蹙起的眉头：“别皱眉，你一皱眉，满腹心事就挂在了脸上。”
　　“可要是有烦心的事，又该怎么排解呢？”他仿佛是在对她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她拉起他的手，走到书桌前，从一叠信笺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了他，说道：“你把烦心的事写下来。”他迟疑着望着她，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
　　“快点。”她催促着，像个孩子一般。她转过脸去，说道：“我不偷看。”
　　他坐了下来，将心事赋于笔尖，写到了信笺纸上。她并不看他究竟写了什么，只几下，便帮他把纸折成了一只飞机。
　　她笑道：“你别小看这只纸飞机，它可神奇了。只要你把烦恼写在它身上，再把它飞出去，那这烦恼也就随之被带走了。”
　　她这么大个人，居然还相信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她执意要他试一试，夕阳中，他的飞机划过天际，飞得很远，她天真的笑一直荡漾在他心上。若是她说的都会成真，没有纠葛，没有烦恼该多好。
　　他知道这一次去北方承暨是有着沉重的使命，家国天下，如今北方战乱纷飞，民不聊生，伪军政权横行，战火缭乱之下的人民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是家世显赫的公子，但也是一个热血青年，他需要做一些事，虽然冒着天大的危险，却也依然义无反顾。
　　蒋睿轩怀抱着程雪曦，承暨回来之后，他便要做下决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明白这个道理，也必须给这两个女人一个交代。
　　临行前，林雅欣前来送行。她在蒋睿轩脸颊上轻轻一吻，说道：“睿轩，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给我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