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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连环见楼欺神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他只是微笑道:“我那时怎么劝你,你都倔着性子不肯听。我说什么了?我说我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当时把名单说出来,现在心里哪有这些不痛快呢,日子也会过得舒坦一些。”
      连环见楼欺沉默不语,又继续说:“其实当时我劝你的时候,名单的事我就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那个时候你说不说出名单都不重要,没有你告诉我,我也会知道那些人的名字,你不说难道会为难到我?然而如果由你亲口说出的话,你哪回有那些心结,现在岂不是正在高高兴兴地和我们一起喝酒。所以当时我说,我是为你好,你看我骗你了么。”
      楼欺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我这段时间心里是一直不痛快。”他抬起头,突然笑了笑,说:“那名单要真是我说的,也没什么。可是那不是我做的,我说了又没人信,所以这些日子,我的确有些放不下。”
      连环叹了口气,说:“你活的那么累做什么。与其想东想西,还不如放下那些事情,快快活活做人。”
      楼欺没有搭理,自顾自说下去:“原本我一直在想,既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自然可以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与我有什么干系。不过我现在明白过来了,什么问心无愧,再怎么安心,也要有个地方支撑着,这样心才能够安定。要是大家把那些支撑的东西拿走,什么都没有,心空荡荡地悬在那儿,哪里安的下来,总是要掉下来的,又说什么无愧呢。”
      连环看着楼欺一会儿,才缓慢地点头,说:“可不是么。你终于明白了。”
      楼欺无意中又拿起眼前的筷子,放在手上玩。他盯着筷子好一会儿,突然微笑说:“你费了这些心思,弄得我心里这么不痛快,就是为了教我这个道理?”
      连环轻声说:“我教你少走一些弯路,不也是为了你好么。”
      楼欺听了不作声,只是继续玩着筷子。连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楼欺将筷子放下,然后扭头对连环笑着说:“你是过了多少天才想通的呢?”
      连环不明白他话的意思,所以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楼欺见他神情,微微一挑眉,说:“听郑七说,你以前也做过革命党?”
      连环一听,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他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楼欺想了想,说:“几天前吧。”
      连环听了,知道应该是在楼欺那天离开之后的一两天,郑七便去找的楼欺。那日自己在郑七面前说起楼欺心里大概不会痛快。想到这儿,连环苦笑了一下,自语道:“他也太心急了。”说完,连环抬起头问楼欺:“他来找你,大概是怕你想不开,堵在心里觉得气闷,所以找你说话陪你散心,是不是?”
      楼欺点了点头,说:“那天他来找我,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上门来作什么。不过碍于大哥在旁边,所以勉强说了几句话。”
      连环听他口气,叹道:“他也是用心良苦,不过我看,他心思用在你身上算是白费了。”
      楼欺不愿过多提到郑七这个人,于是继续说:“他倒是说了一些你的事情,说其实你原本也是做过革命党的,现在不也改过了,好好地做着警察署署长么。他东扯西扯说了一些话,无非是劝我心思放宽一点。”
      连环笑了笑,问:“你的意思呢?”
      楼欺说:“什么意思?”
      连环说:“来我这儿帮忙。”
      楼欺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然后露出沉思的表情。连环以为他不愿回答,于是想找些闲话带过去。没想到楼欺突然敲了敲连环面前的桌子,待连环扭过头看他时,楼欺笑容方才明显,说:“连爷,你是不是心里也一直有点不痛快?”
      连环面不改色地问:“什么事?”
      楼欺说:“我知道连爷最瞧不起那些拼着性命,就为了所谓英雄好汉这些虚名的人。不过我想那个时候连爷还年轻,没现在想的这么开,所以虽然告了密,但出来之后,心里想必也有一阵子不自在。”
      连环听了,只是微微带笑,然后说:“说下去。”
      楼欺瞥了连环一眼,然后笑着说:“没什么说的了。你比我大12岁,12年前我在做什么?啊,我还在念书呢。那些事情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我想你既然之前也做过革命党,那你也算是我的前辈,将心比心,胡说一通而已。”
      连环笑了,说:“没关系,我很爱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楼欺微笑道:“我大哥说我小时顽皮,不过我小的时候不爱念书,这个是真的。”
      连环温和道:“小孩子嘛,不爱读书的很多,我小时候也不爱读书的。”
      楼欺回想了一下,说:“小时候我经常瞒着大哥,说是上学去了,自己却跑去别的地方玩。即使去了学堂,也是坐不住的,瞅个空子就要溜。”
      连环笑道:“你小的时候,想必让你大哥很头疼。”
      楼欺也笑了,说:“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溜掉。虽然别人做什么我是不管,但是如果某天我知道有人也逃了课,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点安心。”说完他看着连环,然后笑嘻嘻地问:“连爷您见多识广,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连环盯着楼欺,然后笑道:“你突然这么说,我一时也不清楚。”
      楼欺微笑道:“是么。”便不再说话了。连环也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他才说:“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过一阵子,如果你哪日心平气和了,你愿意来我这儿帮忙么?”
      楼欺斜瞅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多谢连爷您关心。只是我这个人,不识好歹,连爷您走的阳关大道,我没什么兴趣。”
      两人顿时沉默无话。这时楼清和那人说完了,匆匆赶上楼。他见席间气氛沉闷,以为那两人没什么话说,于是便堆起笑容,扯一些活泼的事情,连环客气的应答了一下。饭后楼清送他下楼,又说了很多请他关照楼欺的话,连环也笑着一一答应下来。
      当连环走出酒楼,看见阳光一下子泼洒般地落在身上,大街的石板路明晃晃一片,照的眼睛有些花。他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楼清见他无意中皱起了眉,于是在一旁笑着说:“今天有点热哪,连爷,太阳真晒。”连环皱着眉说:“太刺眼了。”他想起什么,笑了笑,说:“我就是讨厌这样强的光。”

      一个月后。城内传言着革命军要入城的消息,黄司令他们人心仓惶,都做好了逃走的准备。连环倒是按捺不动。郑七心中本来有些浮动,却被连环给叫住了,又不多说什么。郑七心中纳闷,当时他也没事,于是在城内四处闲逛。
      他之前也找过楼欺几次,但是次数久了,总是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况且日子长了,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于是便不怎么去的经常了。那天他信步走到茶馆,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街上,见行人比往常少很多,便想楼欺应该也知道了消息。郑七心思一转到楼欺身上,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他想既然大家都以为是楼欺出卖革命党,不知道等革命军真到了的时候,那些革命党会不会找楼欺算这笔账。他又想楼欺性子倔强,可能以为自己没有做错,就不知道回避。这么一想,郑七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理由去找楼欺,于是他分秒都不能呆下去了,赶紧结帐后,便去找楼欺。
      郑七之前曾经打探过楼欺住处。楼欺被抓之后,家里便马上和他脱离关系,所以楼清帮他在外面找了个房间,没事便来看他。郑七赶到楼欺住的房屋门前,又犹豫起来。他想若是自己劝他,则势必会提到当时种种,而若是提到当时,那回避不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气氛一定会更加僵。郑七于是在门前踌躇,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开头,当时他脑子混沌一片,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后传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敲了门。
      有人开了门,郑七堆起笑容,正要叫楼欺,抬头一看,却看见是楼清。楼清见郑七后,笑道:“原来是郑爷,真是稀客,请进请进。”说着便叫郑七进来。
      郑七硬着头皮走进,抬眼一看,楼欺正靠在里屋的门边,微微垂着脸,似乎是在看地面,然而眼睛却朝上翻着打量郑七,显出孩子气的傲慢来。郑七见了他,之前满脑子的犹豫都忘却了,当即就忍不住笑着走上前,说:“好久不见,你好吗?”
      楼欺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笑起来,说:“我很好,你大概是不好吧。”
      郑七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耐心说:“我好不好我心里有数,但是你要不要为自己也打算一下呢?”
      楼欺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由有些气馁,但他又不愿让郑七瞧出,于是装作不在意地说:“我有什么打算,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郑七听他这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硬呢。”
      楼欺低下头,怔了半天,然后说:“你知道我没有说。”
      郑七当时楞住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是的,你没有说。”他接着又说:“那又有什么用?”
      楼欺想了想,点头说:“真的是没什么用。”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楼欺看屋外,突然说:“这段时间,我出去过。”
      郑七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他明白了楼欺是在和自己说话,赶紧说:“你出去散心也好。”
      楼欺摇摇头,说:“我不是出去散心,我是去找一个人。”
      郑七说:“你要找谁?我帮你找。”
      楼欺听郑七这么说,笑了起来,郑七看见他笑了,不由也跟着笑了。楼欺收住表情,然后说:“说到这个人,还真得要你帮忙找。”
      郑七说:“是哪个人呀?”
      楼欺歪着头,眼睛看着别处,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好一会儿才说:“吴盛国。”
      郑七马上明白过来,当时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难过地看着楼欺。一直等楼欺转过头,郑七才轻声说:“你还没死心?”
      楼欺点了点头。郑七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气说:“那你现在死心吧,这个人,我没办法帮你找。”
      楼欺也不意外,他说:“你是怕连爷生气么?”
      郑七看着楼欺,摇头说:“这倒不是,连爷对我有恩。我不是担心连爷生气,我只是不能对不起他。”
      楼欺拍了下手,说:“说的好呀。”
      郑七为难了半天,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小欺,你找吴盛国没有用的。”
      楼欺看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找他是了证明自己么?”
      郑七楞了楞,说:“你不是么?”
      楼欺抓了抓头发,笑道:“说没有这个打算也不对,不过我那个可能性也不大。难道我见着他要他说,你跟大家说吧,那个名单是你出卖的那个朋友告密的,不是我说的。那怎么可能。”
      郑七说:“可不是么。”
      楼欺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说:“不过我找他主要还是为了别的事情。”
      郑七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声说:“那个你也别指望了。”
      楼欺“哦”了一声,说:“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郑七闷声说:“那个人跟你说,如果见着吴盛国,叫你帮他们杀了他吧。他临死前胡说一通,你倒是一直记得。”
      楼欺有些吃惊,不过马上恢复神色说:“我忘记了,当时你也在场。”
      郑七当时觉得心情烦躁,便说:“小欺,你听我说,吴盛国那个人,你不要去找了。”
      楼欺说:“为什么。”
      郑七一时不知如何说起,便说:“不管时局怎么乱,小欺,杀人那可还是要偿命的。”
      楼欺笑了一声,说:“我还当是什么呢。那个怕什么,你那连爷不会让我死的。”
      郑七楞住了,问:“为什么?”
      楼欺有些嘲弄的笑了笑,说:“我死了,他多没意思呀。”
      郑七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一直怀疑连环跟楼欺有些什么,然而他见楼欺神色,又不敢问的过于直接,于是有些赌气地说:“你找不到他的。”
      郑七见楼欺露出诧异神色,心里暗叫糟糕。楼欺也不作声,只是盯着他。郑七当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找个借口告辞,楼欺叹了口气,说:“那就算了。”
      郑七见楼欺神情,知道他没有死心,踌躇了半天,他终于横下心来,说:“你怎么不想想,吴盛国那么一个大活人,真要让人找不到他,还不简单。”
      楼欺一怔,低下头,一会儿他抬起头,然后随意地问:“他什么时候死的?”
      郑七低声说:“他说出革命党的名字后,连爷就叫我们下手。”
      楼欺歪着脸,有些沉思地打量着郑七,一会儿他突然笑出声来,说:“他下手的倒是挺快。不过那也好,省了我的事儿。”
      郑七说:“所以你就收收心,安分一点做人,这些事情还没有折腾够么。”
      楼欺没有答话,他低着头想了很久,叹了口气。郑七见了,觉得那口气让他的心里也有些堵闷,于是郑七又忍不住劝道:“你想那些的事情,都没什么用。以后还是作些踏实的打算比较好。”
      楼欺仿佛如梦初醒,轻声说:“其实我想找吴盛国,那位大哥托付给我的事情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楼欺顿住,低着头看自己手指,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他亲口告诉我,是他出卖了革命党。虽然我心里明白,但是日子久了,我心里也开始有点说不出的慌。我怕日子越久,我越慌。”他扯了扯嘴角,说:“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了,连爷做的好,都帮我抹的干干净净,我也不用操那份心了。”
      郑七原本打算站起来离开的,听楼欺这么一说,又停住了脚步。他见楼欺垂着头,显得没精打采的样子,便走到楼欺面前说:“其实我真不明白,之前的事情不是过去了吗。你不好好考虑一下将来的事,反而在过去的这些事情上纠缠不清。你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大哥想想,难道你还想再出一次事情让他发愁?”
      楼欺抬起头,突然展开一个笑容。他抓了抓头发,把话题岔开,问:“你和连环最近有什么打算么?城里很多人都逃了,他也不慌?”
      郑七老老实实回答说:“我也不清楚,不过连爷说没事,所以我想他应该自有打算吧。”
      楼欺微微颔首,说:“也是,他向来做事都有打算的。”
      郑七见两人没什么话可说的样子,便起身告辞。他想提醒楼欺是没什么用,于是临走的时候又跟楼清说了一通,大意是如果有什么麻烦,尽快来找他或者连环。楼清这些日子其实也一直是在担心这件事情,现在有郑七跟他担保一番,顿时觉得安心很多。等郑七走了之后,楼清忍不住跟楼欺说了这些话。楼小欺哼了一声,说:“他担保?连环他自身难保了,他能担保什么。”
      楼清不以为然,说:“连爷他和你不同,连爷这个人,办事活络,肯定有他的打算。”
      楼欺听了,微微一笑,说:“他会打算?那倒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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