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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Scene Five ...

  •   Act 1

      “……那位可敬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中将,这次只怕要吃点苦头了呢。”
      基尔伯特把自己在办公室里关了很久,路德维希将这份绝密计划交到他手上后就离开了,可他还是一个人怔怔坐在桌前,把手中薄薄的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头明亮的银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揉得蓬乱如鸟巢。
      窗外的天空一点点黯淡下来,从惨烈的暗红,变成静默的湛蓝。也许杀戮和死亡也是这样吧,就算流过再多的血,等到沉寂下来以后,还不是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相当精巧的圈套呀,难为那些人怎么想得出来。基尔伯特的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纸面上,这些搞情报的家伙,为了保密,居然派间谍潜入德军最高统帅部的机密档案库,盗出了要用到的机密文件——胆敢在本大爷的地盘上胡乱生事,走着瞧,看本大爷以后会怎么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基尔伯特心头突然浮起莫名的苦味,自己和弟弟每天都埋头在数不清的文件堆里,有多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他把思绪转回到计划上。如果间谍传回的情报可靠,苏联军中此时正以几位名将为首,酝酿着武装夺权的阴谋。路德维希的意思是,让那头本来就够危险的熊换一个更加狡猾强大的上司,自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们乐得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将整件事告知苏联的现任上司,然后就由着那些人自己斗个你死我活去吧,总之局面闹得越不可收拾,对德国就越有利。至于那个传言的真假,并不是他们要关心的事情。
      手头没证据又能怎么样?在谈话记录和往来书信中增添词句、改变语调,可是路德维希身边那帮阴谋家的拿手好戏。经过巧妙的篡改后,这份内容逼真且丰富的档案,足以将随便哪个国家的任何一位将帅送上断头台。
      莫斯科那里已经是个火药桶,他们要做的只是准备好引线而已,然后就可以在安全处悠闲地看焰火了。不过每一颗像钻石般的光斑,都意味着数万,甚至数十万条生命的终结。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提前告诉我?基尔伯特心烦意乱地坐到窗台上,望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红色的眸子里写着少有的挫败与迷惘。本大爷这种时候可什么忙都帮不上呀,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弟弟对他的尊重,还是试探。
      不觉又走神了,之前被他尘封了六年的那个名字,强横地在心里响起。真可笑,伊万•布拉金斯基,没想到再次见到你,竟然会是在这种场合。

      娜塔莉亚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距离伊万被带走已经过了八天,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策谋进展之顺利,连德国人自己都没想到。捷克总统和法国总理都成了被德国情报机构玩弄于掌中的棋子,采信了被巧妙地泄露出来的情报。那份写着“一批苏联高级将领与德国合谋军事政变,企图颠覆红色政权”的档案,很快通过苏联驻捷克、驻法国大使的手,传到了那位以“钢铁”为名的上司的办公桌上。
      1937年6月12日,被牵扯进这个阴谋的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等苏联高级将领,在短短几天的讯问后,都被处以死刑。同之前和之后的无数次庭审一样,所有被告人的陈述都与检察长的起诉内容完全一致,没有人为自己辩护,他们一上庭就主动控诉自己的罪恶,把自己描述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魔鬼。在供状结尾,被告们强烈要求枪毙自己,并且用最美好的词汇赞颂斯大林同志。
      没有人清楚,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足以摧毁如此强韧的意志,让这些令敌军望而生畏的名将集体低头服罪。多年以后,翻开落满灰尘的案卷,供词旁还残留着一个小小的血指印,干涸的暗红色尚未褪去。
      伊万翻着几天以来攒下的报纸,元帅撰写的军事文章还安静地停留在三天前的头版上,就像个讽刺一样。对这个“□□集团”的最新报导紧随其后,粗黑的铅字,毫不留情地抹杀了这群人曾经拥有过的全部骄傲与荣光。
      伊万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自己对这件事作何感想,房间的门就突然被急促地敲响了。北极熊照惯例散漫地应了声,没想到从此一去不返。
      执拗的少女又缩了缩肩头,娜塔莉亚从来没想过,六月里的风还会这么凉。

      Act 2

      ……真是个鬼地方。伊万清醒过来,环顾着简陋的囚室。虽然是夏天,可潮湿而森冷的气息还是不断从四壁裸露的石头缝中冒出来,夹杂着隐隐的血腥味道,阴寒透骨。之前在战场上落下的旧伤又开始发作了,还重叠了新伤,全身的关节都像是被摇散了以后又重新组装起来,一动就痛。
      天花板上吊着的大灯亮到不像话,而且昼夜不熄。这也是拷问的一部分,让被讯问者无法安然入睡,没几天下来就昏昏沉沉。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伊万倚在房间一角的墙上,终于清净下来了,审讯自从他进来以后就没有间断过,在这种昼夜不分的地方,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几张令他作呕的脸在眼前不停晃来晃去,这些个苍蝇,外表再光鲜也改不了食腐的本性,只知道嗡嗡乱叫惹人心烦。
      罪名很荒唐,说他也参与了那个可笑的反党集团,同德国串通,与那几位被枪决的将领合谋推翻现任的上司。如果换下场合和时间,伊万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种指控当成一个拙劣的冷笑话,但他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身上早已看不到一点布尔什维克的痕迹。他们冰冷无情,完全与常人不同,好像只对一件事有乐趣,那就是欣赏他人被折磨的痛苦。通过之前的经验,这些食腐动物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向犯人要口供的经验。毒打虽然完全必要,但还是太低级了一点。如果能让猎物痛苦得生不如死,那么离目标就不远了。在精神和尊严被彻底摧毁后,犯人会“完全自愿地”承认最可怕的罪行,而且因为畏惧再次遭受刑讯,在法庭上也不敢翻供。
      不知道那些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他,把他丢在这里不管。比较聪明的做法,也许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鬼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伊万苦恼地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掩在脸上,挡住刺入眼帘的强光。好像发烧了呢,该死,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失去意识之前,刚才审讯时的一个片段,在他昏乱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是否作为帝国主义间谍,背叛祖国,组织阴谋集团危害红军、颠覆苏维埃政府?”
      听上去实在很糟糕呢。伊万突然感觉厌倦,连辩解的念头都丧失了。长久的沉默,没有回答。
      “承认了吗?你为什么要与阶级敌人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来往密切?是不是把情报出卖给了他?”
      心底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深深一刺,痛得他倒抽冷气,顿时清醒了不少。六年来,那个名字始终是某种不可触碰的禁忌,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粗暴地撕开,袒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本以为忘记了呢。少年骄傲的笑容,手掌交叠时清冷的温度,唇齿相依时的温柔与绝望,还有……离开时不带一丝留恋的眼神。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层层叠叠涌过来,将他紧紧包围,几乎不能呼吸。
      现在还真不是个追忆往事的好时候呀,伊万慢慢睁开眼睛,表情几分冷傲桀骜,几分玩世不恭。他视线凌厉,逐个逼视着眼前审问他的人,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暗暗发抖。可伊万的神色却自顾自地柔和起来,紫晶色眸子带一点迷惘,像是在望着遥远得多的某个地方。
      “我是喜欢那小子不错。”他不耐烦地应道,几天下来没有开口,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角落里的记录员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闻到鲜血的鲨鱼般扑过去,低头写个不停。
      “我喜欢那小子,就算是喜欢到要拧断他脖子的程度,也轮不着你们这些人来管。”

      Act 3

      娜塔莉亚晃了晃脑袋,极力将缠绕着她的睡意赶走。坐在门口桌边的那个老头子神情古怪地瞄了她一眼,深陷的眼睛里暗藏同情。敢自己跑来这里的人,只怕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诸神渴了,上帝疯了。现在这种年头,谁又顾得上谁呢?自己不被抓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如果家里出事,其他人还不是像避开瘟疫一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明明知道伊万被关在这里,却不可能到囚室去看他。娜塔莉亚很认真地想,大闹一场是不是个好主意。这样大概就可以进去了吧……尽管还是见不到哥哥,但至少可以离他近一点。反正帮不到他的自己,就是个失去了意义的存在,随便怎样都无所谓。
      少女正要站起身来时,铁门打开的声音却让她僵住了片刻。一双乌黑的军靴进入了她的视线,向长廊尽头走去。娜塔莉亚虽然不认识这个神情冷淡的银发军官,羡慕与怨恨的眼神却一直追随在他背后,直到那个身影逐渐融化进那一片黑暗中。
      能进去,真好。娜塔莉亚天不怕地不怕的乖张神情渐渐冷寂下来,嘴角抿起一个淡而无奈的笑,静到不像她自己。
      为了哥哥,她不惜对抗整个世界。可她最大也是最后的敌人,却是伊万那颗残忍而纯真的心。

      帅得像小鸟一样的本大爷,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跟这些灌上两口伏特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野蛮人一起发疯……基尔伯特暗暗握起了拳头,闷声不响地往前走。
      作为军人,他自然不能抗命。但这并不等于说,他在执行那份该死的计划时一点小动作都做不了。基尔伯特冷冷一笑,顶着“驻苏联大使馆武官”的头衔,像他这种地地道道的危险分子,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游走在红色政权的心脏里。莫斯科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死城,恐惧和告密像致命的病毒般散布开来,一点点蚕食人心。没有谁敢保证,自己第二天醒来时,一定看得到新升起的太阳。
      不过他没必要担心。开局相当理想,下面的计划自然也不会出错。早早布下的情报网,如同令人不快的菌丝般渗入肌体深处。真是笑话,提前打进苏联内部的一批真正的叛徒、德国间谍,反而被这张严苛的大网漏了过去。在这批人的接应之下,他今天才有办法来到这个禁地,接下来还要去做些更加胆大包天的事情。
      基尔伯特放轻脚步走进囚室,刚才开门的声音竟然也没有把伊万惊醒。这头熊还真是了不起……他想笑,嘴角却半路僵住了,扭曲成一个难看的表情。
      该死的灯光,为什么要这么刺眼,基尔伯特不觉皱了皱眉头。他半跪在伊万身边湿冷的地面上,认真地凝视着六年未见的这个人。白金色的头发在灯下闪闪发光,是这间陋室中惟一找得出几分生气的东西。伊万把头侧向阴影里,脸上能看到一片淤青,大概是在之前的审讯中留下的。基尔伯特不敢想下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人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不过比起隔壁那位“像是被坦克碾压过”的元帅,伊万现在的样子,简直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
      基尔伯特的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描摹着伊万颊上伤痕的形状,不知道是想要安抚,还是想要加上更深的一重伤害。可他的手终究还是没有碰到伊万的脸,迟疑着停在半空中,视线却依然留连在睡着的那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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