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日记：葬花吟》初锦瑟

12、第十一章

　　我不知我晕了多久，只知当我醒来时，紫鹃和雪雁已哭得眼袋浮肿。紫鹃见我醒来，连忙将我扶著坐起靠著枕头，说：“姑娘，你可醒了。”我看了看窗外，天还亮著，阳光明亮的斜射进来，看著那阳光，我觉得刺眼极了，就闭著眼，道：“替我梳洗，我要去找宝玉。”紫鹃道：“外面热得很，姑娘还是别去吧。”我摇摇头，坐起来穿鞋就要走，雪雁连忙拦著道：“姑娘……”紫鹃道：“雪雁，你下去吧，我陪著姑娘就行了。”我看了看雪雁，小脸上满脸是泪痕，我摇了摇头，就快步向怡红院走去。一路上，我一个人都没见著，待走到怡红院，只见大门紧紧地闭著。我惊慌地奔上去拍门，哭著叫著“开门，开门！麝月，秋纹，你们开门哪！”紫鹃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後，哽咽地道：“姑娘，宝玉已经搬出园子了。”我茫然地看著紫鹃，点了点头。是了，他已经搬出大观园很久了，他要娶宝钗了！我脚步凌乱地退後，差点摔倒，紫鹃连忙扶住。我定了定神，挣脱紫鹃的手，快步地出园子向二舅母住处奔去。我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它就像是刀子狠狠地刺著我的心。我不管了，什麽“金玉良缘”，什麽父母之命，我全不顾了。我一定要告诉外祖母，告诉二舅母，我要告诉她们，我喜欢宝玉，我爱宝玉，我要做宝玉的妻子！奔出一段路後，我气喘吁吁地不得不停下来喘气，待能走时，我用尽全力地向前奔。

　　我知道外祖母舍不得宝玉，一定会将他留在原来住的碧纱橱住下。我奔至碧纱橱，果见宝玉神不守舍地坐在床沿，正呆呆地望著书柜上我送给他的琉璃灯盏，我这才吁了口气停下来。我喘著气道：“宝玉。”宝玉听见我的声音，茫然地站起来看著我，笑嘻嘻地道：“林妹妹，你来了！”我怔怔地望着久未见面的宝玉，半晌才嚅动着嘴唇道：“你在这里想什么呢？”宝玉道：“我在想林妹妹。”我没有感到丝毫欢喜，心中反而更酸，深吸口气，我颤声道：“你真的要娶宝钗了？”宝玉诧异地道：“你听谁说的，谁说我要娶宝姐姐了。别说我没有娶亲，就算他们真的要将宝姐姐许配给我，我也不会答应的。”我道：“你真的不会答应？那你为什麽不去找我？”宝玉道：“袭人拦着我，我进不了园子。”我不相信，说：“袭人只不过是个丫头，她能管得住你吗？”宝玉道：“太太吩咐下来，谁都不许我进园子，说是……”宝玉话还没有说完，袭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二爷，不好了，出事了！”袭人看见我，呆了呆又道：“林姑娘，怎麽你也在……”我冷笑道：“我怎麽不能在这，难不成只有好嫂子你能在这不成？”袭人红著脸，讪讪地说：“姑娘怎麽这麽说呢，我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我在这给姑娘陪不是就是了。”我冷笑一声，再不理她。宝玉道：“袭人，你慌张地跑进来，到底出什麽事了？”袭人忽然想起似的，叫道：“刚才忠顺王带著好多锦衣军包围了东西两府，忠顺王已经遵了圣旨将了大老爷和老爷扣押起来了。”我们尽都一惊，看著袭人。宝玉道：“老爷和大老爷为什麽会被抓走？那老太太和太太呢，她们怎麽样了？”袭人道：“我不知道，我听到这消息，就忙著赶来告诉你了。只听说姨太太和宝姑娘是待罪之人，老爷擅自收留她们违抗了朝廷命令，所以要抓起来审讯。”祸事要降临这个繁荫盛茂、子孙济堂的大家族了吗？我呆呆地看著宝玉，然後被紫鹃和袭人强拉著回潇湘馆。

　　我的心一直牵挂著宝玉，一直想著舅舅的事会不会连累宝玉。想著也许看在元妃的面上，赦舅和政舅会被放回来；也许是朝廷搞错了，误抓舅舅。我本想再去看宝玉，又怕被人撞见。一连几天，我只能派紫鹃出园子打探消息，却不见有什麽动静，而老太太和太太虽为舅舅扣押的事心烦，但未见慌张，想来是袭人自个儿大惊小怪，赦舅和政舅官大权大，根本就不会有什麽事发生。我看著窗外哗哗作响的叶子，放下心来。

　　我整理好昨晚散乱在桌上的诗稿，正想著到李纨那走走。这几天她经常去外祖母那里探望，我正好去看看她，问问宝钗的事。不管宝钗是否真的要嫁宝玉，这次舅舅被扣押到底是冲著她和姨妈而来，我做妹妹的还是想知道宝钗怎麽样了。我才要出屋子，紫鹃忽然从外面慌张地奔进来，看著我哭道：“姑娘，忠顺王府真的要抄咱们的家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已正式被判了罪关在刑部大牢。现在忠顺王正指挥著锦衣军查抄的查抄，抓人的抓人！”我吃惊地看著紫鹃，只觉头重脚软，头昏目眩，心中痛楚有如万箭穿心。以前凤姐带著婆子们查抄大观园，那时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嚣张、跋扈，连自己人都要查抄，那外人抄起来不是更易如反掌了吗？如今报应来了，终於查抄了。对了，宝玉呢，我猛然想起，连忙伏在桌上努力地止住咳嗽，然後向门外奔去。只见潇湘馆门口已站满了无数的锦衣军，正将所有的丫环婆子集中起来问话。我昏昏沉沉地看著他们，只觉心里如铅梗住。心想著不找宝玉不行，也顾不得锦衣军守著就要往外闯，锦衣军大声叱住我，并命人拦下我。我不知他们叽里哇啦的说些什麽，只想著我非出这园子不可。紫鹃死命地追赶著拦住我，并抱著我大哭，我看著她，愣了愣，才说了一句“你哭什麽？”忽然喉头一甜，“哇”的一声，我竟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