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布偶》八寳、

4、【4】

　　「哥，快看快看！」
　　十三岁的汉妮跑向十六岁的我，将手里的鲜花献宝似的递给我，「漂亮吗？」

　　「漂亮，好像汉妮的笑容。」
　　我笑着揉了揉汉妮的头发，将她连人带花拥进怀里。

　　「真的吗？汉妮的笑容那么漂亮吗？」
　　汉妮的脸红了红，美丽的眼睛亮极了。看到我点头之后，她将头在我怀里蹭了蹭，「哥哥真好，汉妮最喜欢哥哥了！哥哥，答应汉妮，一辈子不许离开汉妮哦。」
　　我摸了摸她的头：「汉妮以后是要结婚的，哥哥怎么能一直陪着你？」
　　汉妮拼命摇头，揪紧了我的衣服：「汉妮不要离开哥哥。汉妮要跟哥哥结婚！」
　　我苦笑：「傻丫头，我们是兄妹，怎么能结婚呢？」

　　「不行不行，我们就要结婚，就要结婚！」
　　「好好，汉妮不哭，我们结，我们结婚。」

　　我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十六岁的自己。
　　贝尔坐在我身边，托着下巴啧啧有声：「看不出来，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我将手撑在后面，五指收紧，攥住手下的草。贝尔见我没说话，就又托着下巴转过头来看着我，看到我的表情后，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又伤心了？那我不开你玩笑了。」

　　「我没事。」我叹出一口气，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几天古怪的事情告诉她。
　　「还说没事，你这几天总是精神恍惚的。相思病发作了？」贝尔的语气有些古怪，红润的嘴唇不自觉的嘟起来，「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已经没事了。」

　　「我就是没事了啊。」
　　我侧头看着她，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唆了，我就说真正啰唆的不是我，是你的才对。」看她变红的小脸，我知道她又被我欺负到了，于是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夏佐……」贝尔运气。
　　「斯托克。」我笑眯眯的接话。
　　「啊——气死我了！」贝尔甩胳膊。
　　「不许哭哦。我也跟你结婚好不好？」我捏了捏她的脸。

　　贝尔怔住了。
　　她等着宝石灰色的眼睛看着我，眸子上映着我的影子。
　　被他这样看着，我也有些不自在了。于是我悻悻的松手，挠了挠头：「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这么僵硬？害怕吗？放心，我不跟你结婚。」我仰面躺下去，眯起眼睛看着太阳。

　　「为什么？」她突然问。
　　「恩？」我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
　　她翻身过来趴在我胸口上，手指戳着我的胸膛，「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我愣了愣，随即僵硬的笑笑，像对待汉妮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精灵，我是人类，我们怎么能结婚？」

　　贝尔转了转眼睛，眼底划过光芒。
　　「只要我寄生在人体里做人就可以了哦。」

　　******

　　看着墙壁上的血，我克制不住的跑到卫生间开始呕吐。
　　好像要把胃里面的东西全都呕出来一样，吐到后来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就开始呕胃液，喉咙酸辣的难受，唾液沿着唇瓣滴下去。我扶着马桶边站起来，按下冲水按钮，水声哗的响起来。

　　我失神的转身站到镜前，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
　　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给自己洗了脸，然后又接了水漱了漱口。我将毛巾贴在脸上，然后叹出了一口气，脑子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染血的墙壁，破碎的布偶娃娃，蹦出的棉絮和弹簧。

　　父亲的那只黑猫死的很惨。
　　像旁边的那个布偶一样，肢体破碎的哪里都是，内脏都散了出来。我到那里的时候，布偶的头滚到了我面前，人工眼珠盯着我，眼睛上带着血。我不知道那是猫的血，还是布偶的。

　　「安娜贝尔，是你吗？」
　　事情摆在那里，所有的怪事都与布偶有关，我无法不怀疑贝尔。
　　我走出卫生间，去自己的房间将昨天晚上从布偶屋里带出来的布偶拿出来。我将自己扔到椅子上，然后将娃娃摆到桌上。这是个穿着西装的男娃娃，头发微卷。每晚，安娜贝尔都会先寄生在一个娃娃身上跟我聊天，然后在梦中相见时，手里也会抱着那个布偶。

　　我拉开抽屉，取出打火机。
　　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点火、关上、再点火。

　　如过不是安娜贝尔，就一定是哪个布偶在作怪。
　　我将不是安娜贝尔的布偶都烧掉，如果不再发生诡异的事情了，那么就证明不是贝尔做的了。我知道这想法有些幼稚，但这样做能令我安心，于是我点燃打火机，凑到娃娃的衣服上。

　　小西装被点燃，一寸寸的向上燃烧。
　　用脚勾出桌下预备好的铁盆，我将布偶扔进去。火越烧越厉害，吞噬了布偶的五官，吞噬了他的头发。我感觉那双眼睛仍旧在盯着我，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我嚯的站起来，关上门逃出了书房。

　　这是第多少个布偶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怪事仍旧在发生。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在梦里毫无意外的见到了安娜贝尔。她依旧开心的笑着，可我的态度却有些不同。我对她产生了怀疑，那情绪在心里萌芽生根，尖刺插进了心脏，渗出血来。

　　今天梦到了汉妮和我吵架。
　　我很奇怪，为什么明明自己对汉妮已经不是那么思念了，可还是会梦到她。

　　「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凶我？！」汉妮哭着指控。
　　「汉妮，那是哥哥的女朋友，你怎么能那么没礼貌？」我皱眉。
　　「什么女朋友，我不许你交女朋友！你是我的，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
　　「汉妮，你已经十八岁了，不可以再这么幼稚。我们不可以结婚的。」
　　「我不管，你就要跟我结婚——不然，不然我就去死！」
　　「汉妮！」我一惊，呵斥她不许胡说八道。

　　跟她对视一会儿，她的眼中有泪，一眨也不眨的瞪着我。
　　我屈服于她眼中的执拗，只得妥协：「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哥哥不会不要你的。」

　　「唔——今天的情绪不高嘛。」
　　贝尔点着自己的嘴唇，看着客厅里十八岁的汉妮和二十一岁的我在争吵，「怎么会梦到吵架？白天有不高兴的事儿了？」
　　「家里一直出现怪事。」我突然说。
　　「什么事儿？」贝尔飘到我眼前问。

　　「有关布偶的。」
　　我抬眼盯着他，「就是你平时寄生的那些布偶。他们现在在破坏我的生活。」
　　贝尔扇了扇翅膀，琢磨了一会儿，对上我的目光后，她眯了眯眼睛：「你觉得是我做的？」她飞过来，扬了扬唇角，「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不信任。你居然怀疑我？我说过我说谎会掉头发的！」

　　「现在的生活令我发疯。」
　　我将脸埋在手心里，有气无力的说，「如果真的是你，请停止吧。」
　　贝尔咬了咬唇，因为委屈而蓄满眼泪：「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对不起，我只是——」
　　「夏佐•斯托克。」她突然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到她狠狠从自己的头上揪了一撮头发下来，扔到我面前，「我以前对你说的话，全部是谎话，全部都是，你看，头发都掉下来了！」
　　「贝尔。」
　　「不要理我！」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