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心魔叫卡尔》方准一斛砂

2、邀舞

　　我抬起袖子掩了口，“侯爵大人说得这样直白，真叫人不好意思呢！不过……”手随即伸出，莹白的一双手扶上他的肩膀，并将身子倾向他，鼻尖几乎可以碰触到他的嘴唇。他的神色并未变化，一头柔顺长发却在明亮的光线里摇曳着银色光泽，如同细碎流动的银砂。
　　我的嘴角露出完美的微笑弧度，映在他眼中，已有森寒的齿光：“不过即使依兰作出违心之态，大人却想封住我的法力，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已经变作尖长的锐利指甲扣在他的肩膀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拿住他的命脉，令他重伤。
　　“依兰可是说我为你绑上的发饰？”他面不改色，左手从我身后牵起长发，丝带璀璨发光，他抬起右手握住我的右腕，一挣间立刻失去知觉。我眉头一蹙，法力果然被封了大半，竟然无法抵抗这股力量？正要拼力，下一刻却被他环住腰，顿时浑身无力，倒入他怀中。
　　他将我的右手拿到唇边一吻，笑得邪魅：“既然已经明白了，还有胆量送上门来，依兰果然不容小觑。”
　　我并不说话，只是微笑。他若有所思地敛了笑容，突然推开我，有些恼怒地低呼：“你——”
　　“恭喜候爵大人。”我笑得十分开心，黑暗中的植物似乎也感受到我的喜悦而在狂舞着枝条：“——成为尤佳尔国度豢地树脚下排行第7392位的花肥。”
　　“……原来你不怕被爱尼特知道，狠心的依兰？”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即使他的身体已经被地下突起翻涌的树藤湮没大半。
　　“嘻嘻，侯爵大人此刻还有力气去告密么？假如侯爵大人成为神树的祭品，神树的生长速度必然会突飞猛进，爱尼特显然会很高兴，也许会大肆奖赏依兰……如此，我的地位又将升高，获得神祭之职指日可待呢。”
　　“我并不想伤害神树，但假如这是依兰的愿望……我，罗斯塔依尔，休利多斯，巴顿，愿意服从。”他似乎叹了口气，隔着树藤的缝隙，我看见罗斯候爵闭上了眼睛。两道血线从眼中溢出，形容可怖。
　　“哼。”
　　我冷冷打量了一阵，并不相信罗斯会如此服软。豢地树结成的法阵持续散发着阴暗幽冷的气息，以我的体质，依旧觉得冰寒彻骨，不由站远了一些。罅隙中的罗斯，眉目紧闭，不发一言，气息越发微弱。脚边的修发出轻微的呻吟，受到阵法的波动，隐约睁开眼睛，目中却无焦距，只是茫然地转动眼珠，轻喃：“……殿下。”
　　我低头看他，他口中仍持续呼唤：“殿下……修一直在找你。”
　　“修，”我俯下身去，流露悲悯之色。“醒来吧。你的主人在等你。”在他唇上一吻。
　　一瞬间，他蓦然睁大双眼，恢复了神智，想要说话，奈何我的强吻导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可以感觉到他冷汗涔涔，想要挣扎却力不从心，最后干脆放弃。
　　“啪。”
　　神树的枝条断了一根，我感受到背后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仍不放手，直到背后开始腾起热切的火焰。我意犹未尽的放下修，转脸笑道：“对于豢地树而言，没有什么伤害是致命的，惟有刻骨的憎恨之心，可以燃烧枝桠，结出果实。不知对于侯爵大人你来说，你憎恨的，究竟是我，还是修呢？”
　　他并不接话，只有树木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
　　我走动几步，手腕支起，撑着下巴猜测：“修自从重生后便一直在我身边，从未出过神殿范围，因此你显然和他并无仇怨。虽然众人评价说我依兰是史无前例最为心狠手辣的候补者，但我尚无记忆与你有关联。除非……”
　　火焰渐渐熄灭。树枝上挂满了绯红的果实。如同沾满鲜血。罗斯一言不发的立于树中，毫发无损
　　。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除非你罗斯侯爵，曾经也为候补者，却在几百年前的变乱之中丢失了资格。你的年龄现今据说是三百岁，但据我所知，三百年前并无世袭爵位的存在。那时只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巫月家族，最终被达耶斯所覆灭。若我所料不错，你大概是巫月家族里唯一的行路者吧？不过你竟然能成就爵位，这当中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他弯弯嘴角：“……无可奉告。”
　　我叹了口气：“你千方百计吸引我注意，无非是想引起我的厌憎之心。对于候补者来说，憎恨之心将影响修行。而你的计划一旦达成，将会在数月之后的斗法祭典上轻易击败我，谋取神祭之职。虽然我并不了解行路者，但想来应该是爱尼特的部下，你这么做，是受他指示吧……”
　　他摘下一枚果实捏碎，让鲜红的汁液染满手心，走到我面前，站定。
　　“依兰，你可知，为何你的嘴唇毫无血色？你虽然容颜极美，但你的嘴唇却像枯萎的花瓣，惨白而毫无生气可言。”
　　“你知道原因？”我冷冷看着他。
　　他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那是因为你的体内，根本没有血液在流动。”
　　“因为你所有的血液，都成为了豢地树的养料。”
　　“可笑的是，没有血液流淌，本该死去的你，却因为一个不能称之为理由的理由而存活着，这是不是很诡异？”
　　“如果你的唇呈现血一般的颜色，那样的你一定美得眩目。”
　　我叹息：“侯爵大人，依兰并不喜爱红色，因此，你的提议对我来说毫无作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可我想见到你最美的时刻，我将死而无憾。”
　　我冷笑出声：“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
　　“至于金头发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罗斯嘴角划过一丝弧度。
　　“……”
　　“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代价是？”
　　“今夜举办的舞会……我郑重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
　　我将手伸出去，他顺势接过，轻轻一吻。
　　“……假如你不能让我满意，你将会受到最严厉的责罚，远比你现在的诅咒更深！”我眯着眼睛狠狠地说。
　　“……只有去试了才知道，不是么？”他咧嘴一笑，齿光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