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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场 ...

  •   壁炉里燃烧着的蕨类植物散发着些许荧光,四散游离的碎片似乎被无形的牢笼锁住,远远看去,像是嵌在黑暗深处的星子,忽而晦暗、忽而闪耀,却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黑暗之中,光线影影绰绰映出不远处古老藤桌的轮廓。空气中自始至终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仔细聆听,或许可以听见无数藤类植物在良好环境下生长的窸窣声。
      我悄无声息地隐匿于这片黑暗中,用冰冷的手指仔细翻阅桌案上的书籍。这样幽暗隐秘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同样静止的还有一颗心脏——它正如往常一般躺在我胸膛中沉睡,从未跳动过,也无人能将之唤醒。
      这样黑暗而又无人打扰的宁静时光,格外令人身心愉悦。
      突然间,炉火噼啪作响,整个空间瞬间被点亮。突如其来的风摇晃起黑色长袍,我抿住嘴唇,下意识地将手指从桌面划过,古藤桌发出痛楚地呜咽,三道划痕瞬间消失。壁炉里大片翻滚的绿焰扭作一团,纠缠着金色的光线,仿佛跳起癫狂的舞蹈。一个嗡嗡地声音高喊着:
      “依兰,多洛法斯,尤尼特,伊莎贝尔!”
      我皱眉。
      能这样聒噪地称呼我的全名的人……在这个国度里,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光线很快散去,炉火又恢复如初,从中冒出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向我奔来,带起的旋风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我极为不满地睁开眼,将《尤佳尔的幻之国度》合上,慢条斯理点燃烛台,淡蓝的烛光映上他略显疲惫却又极为兴奋的面容。他高举着手,手上托着一件器物。我顺势接过他递上的叶形徽章,冷冷瞟了他一眼。
      “修,叫我依兰。”
      “哦,依兰……”他顿了顿,立刻热切地叫起来:“依兰!用冥想力看书会非常消耗精神力,对身体——尤其是你这具身体的伤害会非常大!如果于蒂兰斯节出现状况,恐怕会很危险……”他白皙的脸庞带着一丝忧愁,黑珍珠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好像要溢出水来。
      “哼。别对我使用劣术,修。”
      面对我毫无温度的声音,他搔搔头发,露出颓然的神色,垂下眼睛,将手拢在一起。
      我将脑袋支在椅背上,漆黑长发直触到地面,和黑暗融为一体。我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他:“看来……交给你的事,没有办妥?”
      他回答得极快:“哦……金头发说他不答应。”
      “哦……这混蛋!难道要我亲自前往?”心底怒意顿时狂涌,我勉强按捺住,虽然是平静的语声,但修显然知道我的性情,眼神一瞬间有些惊惶地闪躲。
      “他料到你会这么说,因此叫我转达一句话……”声音在下一刻却低了下去,似乎有些迟疑地,他闭了嘴。
      “说。”
      “他说…………”声音再度卡壳。
      “说!”我用力一拍桌子,瞬间站起。整个空间顿时回音激荡,隆隆作响。浑然不觉身后的头发已经像钢针般散开。
      “他他他……他说您不必再去,即使去了也会哭着回来……”修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忙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我,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
      “……哼。”
      我颓然坐倒,把头托在下巴上,叹气:“算了,另择人选。”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细嗡嗡地在耳边响起:“依兰……依兰……”
      我直视他眼睛,露出森白牙齿:“还有什么事?”
      摇晃的烛火中,修的影子被拖曳得时短时长,冷风拨得他的紫发不住动弹。他看着我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寒噤,脸色顿时青白一片,摇了摇头,不敢再说。不得不说,修的皮肤太白,所以些许的惊慌都能让他看上去像个死人,这令我觉得逗弄他十分有趣。
      烛火哔的一声响,打断了整个空间的沉寂。
      我移开目光,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把玩着手心里的绿叶徽章,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偏偏那个声音又不知死活的响起:“依兰,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哦,是什么?”我握紧拳头,紧紧按捺住想捏死他的冲动。
      “……向他说明你真正的身份,这样即使他心存不满,也会迫于压力而答应,接下来就可以……依兰,你走到我面前来做什么?”他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我。
      ……修,这个孩子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呢,我发觉我开始头痛。
      “……咦?……啊!!……”
      他只惨叫了一声,四周立刻恢复静寂。
      我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笑:“……真是个好方法,好得简直可以去死了!”
      倒在地上的身影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奇怪……修的身体不至于这么孱弱才对。扳过他单薄的身子,见他脸上竟然一片青紫,内心不由有些震惊,低呼:“修!”
      他不出声,气息微弱,身体逐渐冰冷。
      “抱歉……无法探知你身体有伤。”内心涌起一丝歉疚,我将他靠在怀里:“……虽然我出手是重了些,但不用担心,再重的伤,我也可以治好。”
      我低下头,缓缓靠近他的唇。
      “哼。”
      一只修长妖娆的手突然拨开身后的帘幕,黑暗飞快遁去,大片的光线挣扎着涌进,这光线远比之前强烈,我一时难以适应,只有遮住眼睛。
      又是他。
      我内心厌恶,即使适应了光线,我也没有礼貌地和他交互礼仪,只摩挲着修的脸庞。风在相互推挤,我仿佛听到黑暗里植物的哀鸣,面上不由得露出恼怒的神情。破坏秩序这向来是他的爱好,但如果想要我先开口,却绝不可能。
      果然,见我许久不出声,那妖娆的声音终于开口:“……真是悲惨呢。忠诚的护卫即将消散在这世间,而下此毒手的竟然是他的主人依兰。嘻嘻……不知被爱尼特知道了会怎样?假如依兰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就很有可能会被囚禁终生呢……”
      “罗斯侯爵,劳您费心了。”我冷冷地发话,“修回来时身体带有旧伤,我没有觉察,无形中加重了他的伤势,是我的过错。但你想要用此事牵制我,凭我现在的地位,怕也不容易呢……侯爵大人,此刻看起来精神不错,哦,是身上的伤全好了吗?”
      他纤细的手缓缓抬起,按住胸口,脸上似有痛楚之色一闪而过,却面带滑腻笑意:“依兰,你的手无所不能,既能救赎生命,亦能断绝希望,不愧为我族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候补者……我的□□之伤虽然痊愈,但心中之伤却永难愈合。我此来正需要……你的安慰。”
      我扑哧一笑。
      “罗斯,虽然你的身体曾被我所伤,我也为你做了治疗,以为侯爵的气量必然能不予计较,但如今看来……你的恨意真是时刻不减,总要时刻提醒我提防呢。”
      “不,你错了,依兰。在我心中,你永远如血色蔷薇一般,炽热灿烂,总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沦,即使被刺得手指鲜血直流,也依旧爱不释手呢……我是如此仰慕你,以至于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总要心生妒忌,这点,请你务必原谅。”
      他嘴里说着足以动人的话,眼里却毫无温度,淡色眸子凝着寒冰,和我对视了数秒。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眸子,最终,他笑容不变,却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往别处。
      我心中冷笑。
      “为你而受的伤,即使想让你补偿,你大概也是决不肯呢。”他嘴里喃喃,眉头微皱,眸色愈发发淡漠。他向我走近几步,我正要开始为修治伤,并未搭理。
      他蹲下身子,轻佻地将我的长发捞起,拢成一束,爱惜似的用手指梳理,指尖冰冷的触感并未感染我,此刻我整个身体的温度远远冷于他的。他的声音带了魅惑的意味,几乎让人无法拒绝:“依兰,你身体的温度真令人觉得温暖……可以帮我暖暖胸口么?”
      呵,温暖。对于罗斯侯爵的特殊体质来说,最大的温暖,莫过于极致的寒冷了,或许,这也是他时不时纠缠我的一个缘故。但此刻,我要专心为修疗伤,耳朵自动滤掉他的话语,懒得应答。
      见我未发话,他或许理所当然认为我默许了。于是放下头发,伸手想要搂住我的脖颈。我叹了口气,随即抬手阻止他的入侵。
      他猝然收手,我知道以我的法力他会很痛,但他只是如往日般蹙了蹙眉,口里用咏叹的形式说着同往日一般的台词:“狠心的依兰啊……你是如此让我伤心。手腕的肌肤被你伤害,流下珍贵的血液,如果你不能将它治愈,我只好……”
      “够了。”此刻修的伤势已经被我抑止了大半,但面色依旧惨白一片,看得出需要好好休养。我站起身,发觉长发中梢已被一道丝带绑住,看上去似乎是普通的饰物,在罗斯面前,若表现得太过在意,未免令他得意。因此我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冷冷看着他说:“该告状的人是我呢。你多番纠缠,我因看在你的尊位礼让于你,你却不知进退,一再探我底线,真让人苦恼。如果我试图逃避,未免被人笑话。罗斯侯爵是世袭爵位,法力高深,却不知为何愿意屡屡被我所伤,莫非侯爵有特殊癖好?无论怎样,真是有损身份呢。因此,为了不让侯爵大人继续身份受损,依兰有个请求,侯爵大人能不能答应?”
      罗斯手腕的血一滴滴落下,甫一落地,便立刻消失了踪迹。他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的笑容,眼中现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仿佛冰雪缓慢消融,声音也开始变得十分真挚:“只要是依兰的要求,无论是什么,哪怕是让我毁去尤利耶儿的神像,哪怕是让我永坠地狱,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哦,族中最严酷的誓言!我的头顿时大了起来。不过,即使他这般说辞,我也绝对不会相信。
      我装作感动的样子呆了一呆,随即小声:“侯爵大人……”
      他又笑得妖娆起来,脸上露出洞悉的神色:“依兰啊……你既然并不相信,就不用称呼我大人了,否则,我的心又会变得极为痛苦,痛到想要狠狠伤害你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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