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疏帘淡月

2、第 2 章

　　压抑了太久的伤痛，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所以采莹的眼泪，一旦开始流，就难以阻止。我的肩膀被打湿了半边。
　　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早已精疲力竭。
　　把她领到我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她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
　　不一会儿，采莹得呼吸变得平稳而漫长。
　　带上门，我又走回她的房间。
　　为什么她不喜欢亮光呢？总是让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为了逃避吗?
　　我把地板上的烟蒂清理干净，然后拉开窗帘，让明亮的光线透进来。
　　这时，我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多么凌乱。
　　床上的被子乱糟糟地挤成一团，枕边是半盒抽剩下的烟。
　　替换下来的衣服全被丢在床尾的地板上，随意地堆在一起。
　　而床上，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的是她每晚去泡吧的证据——一群不怀好意男子的名片。
　　我把那些名片一张一张地捡起，码好。呵，好厚的一叠！
　　随手把它们搁在梳妆台上，去看采莹的所谓“宝贝”。
　　梳妆台是唯一整洁的地方。那些瓶瓶罐罐占了小半个桌子——紧肤水，粉底液，睫毛膏，唇彩，指甲油……所有可以和化妆搭上边底底东西都被收集齐全，一丝不苟地摆放整齐。且不说这些东西地种类繁多，光看看牌子就知道价格不菲，猜也知道她打工赚来的钱泰半是花在哪里了。
　　对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吝惜自己的财力和精力，这是采莹的执着。
　　如果不是最喜欢的话，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采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此时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旋。
　　如果不是最喜欢的话……如果不是最喜欢的话……
　　难道因为得不到最喜欢的那个他，所以采莹才任由那些狂蜂浪蝶无休无止地骚扰？难道因为那些人中任何一个对她都毫无意义，所以她无所谓是分是合？
　　但，真的无所谓吗？那她为何会对江磊有愧疚之心，为何会说喜欢？……终究，还是有所谓的吧？
　　我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张面孔在瞬间幻化成采莹明艳的脸庞。曾经清亮的美丽眼睛中写满了迷茫，神色黯淡。
　　眉笔扫过连绢的眉，为眼睑涂上斑斓的色彩，然后是失却血色的唇……一笔一笔地精心勾画，打造出一张晶光灿烂的完美面具，掩住伤痛刻下的疲倦，无助，迷惘，再也找不到自己。
　　原来，无所谓的后面埋藏着不知所措的“迷失”。
　　不知为何，竟然想哭。
　　镜子中的我，眼底溢出浓浓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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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同学会。
　　到了约定的地点，看着眼前直插入天际的建筑，真的有点被吓到。聚会定在这种地方，可不是普通的有钱啊！会是谁？
　　走进大堂的时候，脚都在发抖。服务生训练有素地把我引到包厢，门一开，一个娇小的身躯猛地窜到我怀里，“洁羽，洁羽”地乱嚷。
　　听那脆脆亮亮地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楚楚。只有她才能有这样纯净如涉世未深的孩童般的嗓音。
　　把她稍稍推开，我往里看去，包厢里坐了将近二十个人，都是大学时院学生会地干事，其中不乏部长，副部长级的人物。
　　心生奇怪，于是问楚楚：“这次同学会的负责人是谁，怎么叫的人和定的地方都那么‘与众不同’？”
　　楚楚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哦，他还没来，等他出现了你就知道了。”
　　知道她故意吊我胃口，决定不让她得逞，于是扎堆到正聊得起劲的人群中去磕牙。看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暗自好笑，但心中还是止不住好奇。
　　正谈得尽兴，门突然开了，一道长长的阴影投到地上。
　　周围一下子变安静了，仿佛一切都在瞬间定格。
　　穿着剪裁合体银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他神态自若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举止优雅得体，挑不出半点瑕疵。
　　毫无疑问，他出现的一刹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也许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但他的出现也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先前温馨柔和的气氛。
　　楚楚轻轻在我耳边说：“谜底揭晓。”
　　我咬着牙点头。是他，莫少扬！
　　对他的背影狠狠地盯了两眼，他的背还是绷得那么直，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的一样。

　　新老干部见面会。
　　改选刚结束，原先作为“顶梁柱”的大四生统统隐退，来了一大批新面孔。
　　于是一个一个看下来，学生会主席，副主席，组织部部长，副部长，体育部部长……
　　自我介绍向来讲不出什么新意，无非是我叫某某某，是几年级什么专业的学生，特长爱好是什么，更详尽一点便有出生年月日，生肖，属相，星座，家庭背景等等，仿佛在座的都是来调查户口的……临了，再来一句，我若在工作上有什么不足之处，希望同学们不吝指正云云，其无聊程度可与党支书在会议结束前的“我再说两句”相比肩。
　　我强打精神地听着，一边听一边记，一边记一边忘……
　　“下面我们欢迎新任宣传部部长莫少扬同学！”
　　宣传部部长？那可不是顶头上司吗？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
　　我立马正襟危坐地严阵以待。
　　只见一个挺拔的男生走上前，他的背绷得那么直，让人担心他的腰会被绷断掉。
　　“我的名字刚才主席已经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嗯，声音很好听，但语气却不怎么讨人喜欢。
　　“至于我的情况……”他扫视了一下四周，自信中带点倨傲，“我也不想多说，相信以后大家在工作中会了解到。就这样。”
　　他极有王者气度地朝主席点个头，那样子好像他才是主席。然后，他不慌不忙地走下来坐好。
　　切，这算哪门子自我介绍啊，把宣传部的脸都丢尽了！我不满。
　　可其他人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周围一干女部长用带电的目光射向他，那架式不把他电死誓不罢休。他却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若无其事地坐着。
　　唉，部长这么酷，宣传部不怕不出名啊！

　　果然，会议后的连续几天，不少女生纷纷要求加入宣传部。我这个副部长的头都要被吵爆了。更要命的是，连楚楚和采莹也都吵着要一睹莫少扬的风姿，让我在休息时间都不得安生。
　　当我向莫少扬反映这一情况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
　　实在是不明白，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身为罪魁祸首的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现在要进宣传部的人很多是吧？”他完全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我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答道：“对，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下个礼拜学生会各部门都应该开始招新了吧？”
　　“没错，可这两者之间应该没什么……”
　　突然我噎住了，原来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星期后的招新工作做准备。
　　大四生隐退之后，部里的人手明显短缺，偏偏宣传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部门几乎都没人想进。莫少扬在见面会上酷劲十足的行为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于是一干好奇心极强又尚未投效于任何部门的美眉们迫切地想要加入宣传部，与这位“酷哥”来个零距离的亲密接触。这样一来，宣传部的后备力量无形中提高了几倍。那么，接下去一个礼拜的招新工作就不难展开了。
　　而这一切，皆在莫少扬的计划之中，而且目前为止都按照他的“剧本”顺利进行着，让本来对他没什么好感的我多少有些佩服。
　　看着他脸上那不可一世的笑容，我的心中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脑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个人，招惹不得！

　　第二个星期的招新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报名表堆得像山一样。据大四的学长说，这是他入学四年以来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报宣传部。“莫少扬效应”果然厉害！
　　前期的报名工作全由我和另两位干事负责，莫大部长根本都没有在宣传部的摊位上露过面。他的这一举动有效地挫败了那些只想看帅哥不想出力气的美眉们的企图，也暗示了“欲知少扬真面目，唯有入我宣传部”这唯一途径。
　　但之后的笔试和面试都由部长大人亲自坐镇，我这个副部长也只有打打下手，做做端茶倒水工作的份儿了。
　　莫少扬的要求很高，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报名的五十多个人到最后筛得只剩下十个不到，全是“精英分子”——而采莹和楚楚便在其列。
　　事后，莫少扬告诉我，楚楚的画透出一股灵气，下笔带着超然和决然的气度。而采莹的字则是刚中带柔，倔强不屈中有着渗入骨髓的婉转妩媚。
　　我惊异，他只一眼就看穿了所有，目光犀利到叫人不敢领教。
　　更令人不安的，是采莹看他的眼神——晶亮的眼珠中湛出炽人的火花，和那些女部长们射向他的目光一模一样，爱慕的眼神。
　　直觉告诉我应该阻止。但阻止什么？怎么阻止？谁给了我权力阻止？
　　我犹豫了。最后决定放弃，然后观望。
　　而我的决定，让我后来后悔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