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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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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10年的冬天,乍寒乍热的天气,我病了一场。一个星期后上班,一个通知已经安静的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2010的年报会的通知单。拿着通知的一霎拉我还在想,年报会这等好事怎么会轮到了我的头上。往下一看地址,我终于明白了——北川。一个从满目疮痍废墟里重新站起来的城市。
无论,电视里怎样夜以继日的宣传,明星代言人如何不停的言传身教,拥抱艾滋病人不会感染。但是,人们对这类特殊人群依旧恐惧。一种死亡的恐惧。就像,如今的北川,电视里早已经看到了新建设的城市,高楼林立,比起过去的北川现代化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可是,人民脑海里,对着这个个被包了饺子的城市,那个夺取了几万人生命的城市依旧保留着恐惧。
有人说,北川是因祸得福。
有人说,北川是祸不单行。
2010年的11月,我踏上了去这座悲情的城市。
一路的道路修得特别的宽敞,双向六车道的路面,两旁的绿化与大城市比似乎都更胜一筹。平坦的路面,崭新的路边房舍每一个细节都述说着北川两年的发展。
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宾馆,四星的标准,两星的定位。所有崭新的东西,像一个初生刚的婴儿。富丽堂皇的装修,像一个雍容的贵妇。
原来,北川这么漂亮。身边的同事已经在为那些不敢来北川的同事哀叹了。他们又少了一次公费“腐败”的机会。一个曾经几年前去过来北川的同事感叹:“以前北川最好的宾馆是三星级的北川宾馆,七层楼的一个小房子,已经是北川最高的建筑,里面的装修和设备比起现在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的地下。”
原来,北川,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会议安排时间的很轻松,一天的会议分成了五天来开。剩下的时间安排了各类的休闲活动——温泉、篝火晚会、唱歌。每每沉浸在其中时,我总会忘记这里是北川,曾经的灾区。
周二的下午,小李敲了我的卧室门。
“什么事?”我揉了揉眼睛开了门。
“现在下午三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平时的时间都贡献给了游戏,难得远离,当然是补眠的最好时机,我迷惑的回答他:“下午没事,正好补眠。”
“走吧,会务组安排了北川一日游。”
“这个小城两天我已经逛了八百次了。游什么游?”
“是北川的老城!”小李回答:“灾区的博物馆。”
早在电视上看过的,北川的老城,两座山中的“饺子馅”,早已经废墟一片。我摇了摇头:
“不去。一堆废墟有什么看的?”
“来了就去一次。”小李拉着我:“你不去我就不能去。总的拉个伴。”于是不由分说,她把我拉出了门。
临上车时,她丢给我一个相机:“放你的包一下,你包大。”
“你居然带了相机?”我问。
“每次看会都是在景点,带相机很正常啊。”小李回答:“到时候我也帮你拍几张,回去倒给你。”
我点了点头。
一车人坐的满满当当的时,上来一个女人,穿的民族服装,乍一看,以为是表演节目的。
小李在身边捅了捅我:“别理那个女人,我在九寨沟见多了,又唱又跳的,混熟了就开始推销她的民族饰品了。”
车启动后,她站在了最前面,拿起了一个话筒,连普通话都不标准的川音跟我们问好。搭理她的并不多,这年头,人们都被骗怕了。
“你们谁知道,我身上穿的是什么民族的服装,穿对了有奖。”她问。
终于有人搭理了她,老郭回答:“羌族。”
她笑眯眯的顺着继续问:“你知道为什么羌族叫羌族么?”
这回,没人回答了。
她接着说:“因为我们是羊的儿女,所以叫羌。羌族现在只有16万人口。一个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熊猫民族。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龙门山脉。”我认识龙门山脉就是在这次地震中,形成的概念就是晦气的地方。
“知道,我衣服上绣的是什么花么?”她继续的问。
回答的人很多,有说牡丹的,有说玫瑰的。
小李凑到我的耳边说:“看吧,我切入主题了,推销东西了。”
“是羊角花。”她回答。
“羊角花?”很多人都有这个疑问,谁也没有听说过的花。
“其实就是杜鹃花。羌族人喜欢叫它羊角花。有羌族的地方,建筑上都有这种花。待会,我们去的北川,大家就能在废墟中的建筑上找到它。”
原来,它叫羊角花。
她开始讲起来很多曾经在电视上仿佛播放,情节一说开始我就能知道结尾的故事。那些曾经在地震中感动无数中国人的故事。即便,如今,两年后,我快要忘记时,从她嘴里讲出来,我都会流泪。流泪后,我却多了很多的反感,故事中的主人公很多已经离开了人间,他们并没有追求更多,而如今这些故事却成了商人赚取人们眼泪和信任的砝码。
故事,感动的了人心,感动不了的是人性。
四十分钟的车程,终于到了北川。她说已经到了北川时,我从窗外看去。看到的几乎是泥土。
“现在大家只能够看到北川老城区三分之一的废墟。三分之二的废墟已经在今年的泥石流中被掩埋。”她说。
原来很多人口中祸不单行的北川,原来指的是这座已经消失在地图上的北川的老城。
下车时,竟然下起了小雨。冬日降温的雨滴,像是融化了的雪,落在身上冰凉。
她举起了小红旗,领着我们下了车。原来,她是导游。
两年了,昔日热闹的街道,如今已长满一人多高的荒草。两年了,曾经在电视里直播的祭奠用的横幅,如今已经斑驳的字迹模糊。记住北川不难,记住这场地震震级数字不难,要记得住每个生命每一个故事真的,很难。
剩下的废墟,是北川的新城区。重要的市政建设,机关企业都在这边。只有零星的建筑倒塌,大部分的都保持的大体的原貌。比起北川的老城,能够感觉的出,地震时,这里的生存希望要比老城大了很多。
走在街道,有一种身在美国大片里哪种废墟中的感觉,而这一切却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告诉你,每一处的废墟就代表着一个至几十几百个生命的消失。
天上的雨,突然停了,我抬头一看,一把红色的雨伞。
“小李啊。”我看了看小李。她神情一改往日。
我拿出了包,掏出了相机递给她。
“要照相么?”她突然反问我。
我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放着吧。”她回答。
小李是公司出了名的自拍狂,原来她也有不想照相的时候。
我注意到了,每座建筑上的羊角花,简单的线条,看起来像一个羊头,羌族人真的很爱这种花。北川生活着五万人,其中有四万是羌族人。而一场地震夺去了两万的北川人的生命。
一座五层的楼房,底楼的门面已经消失,二楼成了底楼,我扶着栏杆,发现了二楼的阳台上,放着的花盆。
花盆里,已经没有了植物。干枯在花盆里的枯枝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植物。
“里面,一定种的就是羊角花吧。”我这么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