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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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二十天的风尘奔波，终于在今天临近了终点。车轮辘辘，驶过青石铺就的宽阔道路，规律的声响宛如倒计时钟声，一下下敲击在众人心头。
而在属于史莱克学院的马车里，气氛显得更加沉闷。未知的担忧和隐秘的恐惧就像是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哪怕是最静不下来的马红俊，这会儿也只是蔫蔫地靠在车壁上，完全没有说笑的心思。
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荣耀的赛场，还是另一重精心布置的罗网。
唐三的目光悄然划过同伴们忧心忡忡的脸庞，心中了然，又有些无奈。他清了清嗓子，刻意用一种比较轻松的口吻开口，试图打破车厢内沉重的气氛，“马上就要到武魂城了。说起来，这座城市好像是武魂殿的核心所在吧？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跟索托城和天斗城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是随便找的话题，但这样说着，唐三却真的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旋即转向戴沐白，问道，“戴老大，你知道吗？”
戴沐白闻言，哈哈一笑，同样语气轻松地回答：“小三，你这可就问对人了，我刚好对武魂城有点了解。
武魂城的规模不大，论面积，当然远不及天斗城，但它最特殊的一点在于，这是一座完全属于魂师的城市，据说，只要是非魂师者，哪怕身为王公贵族，也不能在这里长久居住。这里也是魂师们公认的圣地。”
“完全属于魂师？”小舞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但是，魂师的比例不是挺小的吗？那武魂城的人岂不是会很少。而且，非魂师不得长住的话，那路边随便一个小摊贩，也是魂师？”
戴沐白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规定是这样的，但具体是不是真的这么执行，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没真的去过，不太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其实，数百年前、武魂殿刚建立起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确的规定，是后来才愈演愈烈的；等到前代教皇统治时期，就已经明确限制非魂师出入了。现任教皇继承和延续了前代教皇的政策，所以管控上应该会比较严格。”
众人都在认真倾听。黄远忍不住插嘴，不太确定地问：“我记得，现任教皇，好像是个女人吧？”
戴沐白点了点头，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凝重，“没错，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当世最强大的魂师之一，更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其实，武魂殿自创立以来，历代教皇都是男性，唯独现任教皇是个女子。你们想想，她能凭女子之身坐稳教皇之位，完全把持武魂殿大权，令所有人俯首帖耳……这份心机、手腕和实力，有多难缠，可想而知。”
宁荣荣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说：“我爸爸也评价过，说现任教皇深不可测，恐怕是武魂殿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领导者。”
马红俊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皱在了一起，纠结地说：“这个教皇，好像就是要对付三哥的人吧？她这么厉害，那三哥不是更危险了？”
这话一出，车厢内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气氛，瞬间再次跌至冰点，愁云惨雾重新笼罩众人，甚至比之前更加焦灼了。
见此情形，唐三立刻出言安抚，宽慰地说：“大家也不用过于担心。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是魂师界的盛事，众目睽睽之下，武魂殿也要顾及颜面。至少，在总决赛期间和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肯定不会再对我出手了。”
“但是，再往后呢？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武魂殿又要对你不利，那怎么办？”宁荣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三哥，要不然，等比赛结束以后，你跟我爸爸一起走，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有爸爸、剑爷爷和骨爷爷在，武魂殿就没法伤害你了。你帮了我们七宝琉璃宗大忙，爸爸他们肯定很愿意帮助你的。”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七宝琉璃宗，上三宗其二，底蕴深厚，拥有两位强大的守护斗罗，在当前阶段下，绝对能成为唐三最有力的保护伞。
然而，戴沐白眉头紧锁，摇摇头，说：“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小三又不打算加入七宝琉璃宗，总不能一直待着不走吧？再说了，魂师修炼，离不开历练与冒险，难道小三日后出门游历，剑前辈和骨前辈也要时刻跟随吗？”
宁荣荣张张嘴，却无法反驳，只得郁闷地低下头。其他人见状，刚升起一点的希望也跟着熄灭了。
马红俊嘴巴动了动，像是无声地骂了句脏话，随即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郁闷极了：“操！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够强。要是这会儿，咱们能有几个封号斗罗顶在前面，那还怕他个卵啊！”
车厢内一片沉寂。胖子话糙理不糙，魂师界，终究是强者为尊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最根本的法则。
突然，一直沉默的奥斯卡开口说道：“小三，你不是昊天宗弟子吗？昊天宗只是隐退了，但应该还有实力保存。你要不要想想办法，回去看看？或许，你能得到宗门的庇护呢。”
这话让大家眼睛又是一亮，对啊，唐三背后，可还站着曾经天下第一的宗门呢！
“昊天宗……”唐三微微凝眉，沉吟不语。
泰隆挠了挠头，沮丧地说：“问题是，当年昊天宗宣布隐退之后，就从原本的族地搬走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以昊天宗当年的能耐，如果真的想藏，那三少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听到这话，戴沐白抬眸，跟坐在角落里的朱竹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他重新看向唐三，沉声道：“这确实是个法子，只是昊天宗的族地难找些。不过，现在暂且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先集中精力应对总决赛。等比赛结束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唐三点点头，说：“戴老大说得没错，大家先不要为我操心了，专注眼前吧。”
……
时间在一片沉闷中悄然流逝。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车队里忽然响起一阵明显的骚动，有人高声呼喊：“看到了！武魂城！我们到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纷纷凑到车窗边上向外张望，只见远处天光照耀之下，一座城市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正如戴沐白所说，武魂城的占地面积并不像其他大型主城那样广阔，但建筑整齐、规划严谨，城墙、哨岗、箭塔等设施一应俱全，显然是按首都主城的制式标准建成的。城池依靠着一座不算太大的山丘建立，其六面墙垣皆由巨大的花岗岩修葺而成，高度甚至超过了八十米，隐隐可见一些穿着武魂殿制式服装的卫兵在上头站岗和巡逻。
更显眼的是山丘上的两座建筑。位于半山腰的，是一座规模宏伟的宫殿，外立面覆盖着一层金色的材质，在阳光下反射出烁烁的光芒。这里，就是武魂殿的权力中枢——教皇殿，现任教皇居住、办公、议事和接待大陆顶级贵宾之所。
而在山丘的顶端，则矗立着一座规模较小、通体莹白如玉的宫殿，散发着肃穆神圣的气息。那是武魂殿的精神核心，也是武魂殿的重要根基——光明神殿。
“传闻，武魂殿的创始人一系乃是神明后裔，其血脉传承万载未断，因此光明神殿也始终香火不绝。”戴沐白低声给同学们介绍，“当然，这座神殿的作用也不单是为了供奉神明，其中还设有一处斗罗殿，是封号斗罗的埋骨之地，供奉着武魂殿建立以来、整片大陆上有记载的所有封号斗罗，不分立场、不论宗门。”
“平常的时候，斗罗殿都是用特殊手段封锁着的，哪怕尊贵如教皇，生前也不能踏足此地。唯有当代的神殿大祭司，才有出入的资格，但也只限于封号斗罗入葬时、推棺入内而已。”
也正因为有这两座宫殿的存在，武魂殿才能成为魂师界、乃至整个斗罗大陆公认的圣城。
“听起来好厉害啊。”有人小声嘀咕。
车队缓缓前行，逐渐接近了武魂城东门，武魂殿在此设立了专门的招待区，用于招待两大帝国的精英，此时已经能远远看见招待区外列阵等候的仪仗队。
纵使双方之前深有龃龉，但在武魂殿做足了表面礼数的情况下，天斗这边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故意下对方的面子。故而，太子雪清河下令，所有参赛师生和皇家骑士团成员，一律下车下马、改为步行，以表天斗帝国对魂师圣地的尊敬。
众人依言而行。随着队伍的有序前进，武魂殿仪仗队的全貌也渐渐变得清晰，这些人统一穿着白色礼服，阵型整肃、气势雄浑，周身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威压，显然都是修为不弱的魂师。
而在所有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站在仪仗队最前方的年轻男子。
对方身形清瘦、体态修长，漆黑长发未冠，只用发带简单束起，柔顺地垂至腰际；身着黑色镶银滚边长袍，衣摆处绣着粼粼的暗纹。虽然身量并不算高，站在人群里的时候，却自有一股鹤立鸡群的特殊气质，清贵孤高，恍若皎皎明月。
他的容貌也生得极好，皮相秀美绝伦，骨相柔和流畅，共同组成了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温软面相，整张脸上只有眉睫漆黑，肤色却是雪白，嘴唇则泛着一种不太健康的淡淡粉色，更衬得那张脸有种惹人怜惜的易碎感。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那一瞬间，这种极致的柔美与脆弱，便像是幻象一样被撕了个粉碎！
那是一双线条极其凌厉的丹凤眼，眼尾冷锐地向上斜挑，宛如出鞘利刃，同面部的温柔轮廓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反差，却又奇异的没有丝毫割裂感，美得极具冲击性；
而他的瞳孔，月华流转、凛然生辉，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俱觉心中一寒，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剖出皮囊，赤条条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不过，诡异的是，尽管他拥有一张极具辨识度的面孔，但如果有人试图细细端详的话，便会无端觉得他的面容好似笼罩着一层薄雾，亦真亦幻、难以捕捉细节。
无需任何人提醒，更无需对方自报姓名，单凭这双独一无二、洞彻灵魂的银月之瞳，天斗帝国的所有人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武魂殿裁决长老、裁判所之主，也是那天晚上截杀行动的指挥官，裁决阁下·千重夜！
他居然亲身出现在了接待区，甚至，似乎还是本次接待的主事人？
那双银月瞳微微流转，目光径自掠过在场其他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人群中的唐三身上。
刹那间，气氛急转直下，士兵握紧长枪，魂师催动魂力，全都进入了高级警戒状态；尤其史莱克学院这边，更是如临大敌，黄金铁三角脚步微错，隐隐形成三角守护阵势，学生们同样快速变换站位，严严实实地把唐三保护在队伍最中央。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千重夜，生怕他再次暴起发难。
然而，原本最应该警惕的当事人唐三，此时此刻，却对周遭一切变化浑然不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千重夜身上移开半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一攥，疯狂地擂动起来。沸腾的血液奔涌冲向四肢百骸，又迅速倒流回大脑，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的颧骨上，不受控制地涌起一抹异样的红晕，烧得人口干舌燥；而他的目光，也比上一次夜色中的对视更加灼亮，更加专注，更加——肆无忌惮。
……
‘原来……他是这个模样……’
唐三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这个念头。
那夜惊鸿一瞥过后，唐三也曾经无数次在心中勾勒这位“裁决阁下”的真容。
是青面獠牙，还是剑眉星目？
是凶神恶煞，还是威严尊贵？
又或者，像是话本中的谪仙一样，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他像是最执迷的画师，着了魔似的反复回忆那双银月之瞳，试图为其填补空白的五官；可无论他如何描补，最后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无法真正契合那双明眸中摄人心魄的月色。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他真正见到这张脸——这张极致柔和、也极致凌厉的面孔。
所有的想象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一种混合着极度惊艳与震撼的颤栗，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脊髓！
太完美了。
这比他想象过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完美千百倍。
极致的反差，非人的美丽，强大的实力，尊贵的地位，还有这种清贵凛然的气质、以及此刻洞穿灵魂的目光……这一切的一切杂糅在一起，就像是最致命的催化剂，将他内心深处那缕早在截杀之夜便已经种下的、尚且有些模糊不清的执念，瞬间催发、点燃、引爆！
‘想要再次被那双眼睛看见。’
‘想要他永远看着我——’
欲念似野火燎原，顷刻间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窍。
不，不对。仅仅是“被看见”，已经无法满足他胸腔里那股暴烈的情感。
那是一种更加黑暗、更加偏执、更加疯狂的渴望——
我要他。
我要他永远看着我、只看着我。
我要他，只属于我！
——猎物，已然锁定。
……
同一时刻，被看的千重夜也精准接收到了唐三过于灼热、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略的注视。
那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在他的视野中堪比黑夜里的明灯一般醒目，滚烫目光如有实质，简直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但是，那并不是千重夜预想之中，受害者见到截杀者时理当产生的恐惧、警惕、敌意和怨恨，当然也不是与之相反的友好、温和、亲切与欣喜，而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波动，像是亟待爆发的火山，浓烈而又沸腾，无法解析、无法理解。
理解不了，那就算了。千重夜无动于衷地想，也许是对方比较特别的缘故。
——但这并不重要。毕竟，当前的任务跟对方没什么关系。
反正，要看什么，是对方的自由。他想要看，就让他看吧，不碍事。
于是，如同拂去一粒微尘一样，千重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无视了唐三的异常，并将对方、连同这种要把人生吞活剥般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一并贴上一个“无实质威胁”的标签，归类到了“有点特别但不重要”的档案之中。
……
另一边，就在唐三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千重夜、而后者选择无视的时候，太子雪清河，同样在悄然凝视着唐三，眼神意味不明。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