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月弦歌》源

7、第六章昔日的情愫（下）

　　猛然间，众人住了游戏，严谨以待，原来是夏侯珣已经上了弄璋阁。
　　晴娘忙起身接驾。
　　“在做什么呢？还没进来就听见有人在唱戏，真是热闹啊，”他温和地笑着，将她扶了起来。
　　“闺阁中的消遣而已，令王爷见笑了。”不过低头抬头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心境，敛去脸上不合时宜的表情，她温柔浅笑着，带了几分少女的羞赧，“以前在向日山的时候不常听戏，常常和丫鬟们自己唱着玩。”
　　“说到向日山——”夏侯珣微微笑道：“你家里的人有礼物要送给你，本王带过来了。”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递给她：“打开看看吧。”
　　晴娘接了过来，盒面所绘是向日山的积雪图，巍峨连绵、烟云明灭，熟悉的风景，差点让她潸然泪下，忙定了定神把盒子打开，却见里面只有一束沉甸甸的稻穗。
　　“原来就装着这东西。”看到眼前的情形，夏侯珣莞尔一笑，望着她缄默的身影，“如此慎重，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稻穗黄灿灿的色泽明媚，颗颗均匀、粒粒饱满，晴娘不由收紧了手心，微微的芒刺刺得掌心隐隐不适，不禁回想起在向日山的情形来。她虽是官家小姐也会偶尔溜到稻场，尤其是秋收时谷粒的芬芳和着泥土的清新在艳阳之下好闻得令人熏然。
　　“看你如此紧张，当真喜欢？”夏侯珣用宠溺的口吻说道。
　　“王爷，虽是乡下人的祈愿，到底也是一番美意。”晴娘正了正身，含笑而谈“一则稻子本是多产，想来是家中希望我与王爷多子多孙——”话说到这里，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悦，“二则，也是祈祷来年丰收，好供王师厉兵秣马之用。”
　　向日山在中洲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区。
　　“说得好！”夏侯珣一拍大腿，高兴道：“凡我中洲子民只要耕战有力就是有功之臣。回头好好向你的家人致谢吧。”略停了一下，“那个送礼盒来的人还在王府外候着，你不妨去见他一面，想必你也有很多话要转告家人吧。”
　　“谢王爷。”晴娘郑重地行了一个礼，缓缓退出。

　　难得夏侯珣如此体贴，晴娘立刻带着小丫鬟去了后院。
　　前庭是夏侯珣处理政务的地方，不容许女人出没，若有涉及内院、女眷的事宜一律在后院中。
　　雨雪纷纷，小丫鬟担心晴娘滑到，几乎是一路扶持，好不容易到了后院，正要进门，门口的侍卫却将小丫鬟拦下，好意劝道：“夫人，虽然来的是县君府邸的仆人，但总归是男子，不好让他见了府内的女眷吧？”
　　小丫鬟呵斥道：“没见夫人行动不便吗？我若不进去，她若有个闪失，你当得起？”
　　侍卫不做声，但坚持不肯放行，小丫鬟还待争辩，被晴娘阻止了，只得令她在门外候着，自己一人进去。
　　后院一向空寂，但今日似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听到庭中青松上积雪跌落的声音。
　　一仆役为她将西南角的紫花木门，她才一进去，门就从外面关上了，晴娘略微惊讶，只听得长廊上悉悉索索地响起关门仆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屋子里已经升起了炭火，与外面暖和得多。屏山后，形形绰绰，一人身着她娘家家仆的棉衣，伏地而跪，以面贴地。
　　晴娘端庄地坐于榻上，示意他免礼：“已无外人，不妨起来说话。”
　　那人闻言，径直起身，绕过屏山，躬着身向她走来，晴娘微惊，正想斥起无理，只见人影一闪，一把白晃晃的匕首已经指向她的咽喉。
　　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她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孙潜！”
　　“如今小姐得了高贵，可是害苦了我一家！”声音阴森、切齿如噩梦一般。
　　晴娘看清了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三年不见，想不到孙潜竟如此苍老。她本能地想要大叫，他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你大可以试一试，看是我的刀子快，还是来救你的人快。”
　　“孙潜，有话好好说，我与你素无仇怨——”
　　“素无仇怨？”他低低地冷笑了，“小姐还真是健忘，我可是你昔日的未婚夫婿啊。”
　　“若非你苦苦相逼，我父亲怎么应允这门婚事？”
　　晴娘的父亲是向日山的县君，而孙潜则是向日山的守备，因他相中了晴娘，几番强求，县君生性软弱，更何况在穷兵黩武的世道中，他手握兵权，谁能与之相争？县君万般无奈只好应允了婚事。
　　“我孙潜自问待你一家不薄，想不到你竟然不守妇道与权贵私通，害我颜面尽失！如今又攀龙附凤，嫁入王府，硬生生逼得我无法立足！”他神色之毒仿佛要将她凌迟处死。
　　“一派胡言！”晴娘怒道：“我与那位大人发乎情止乎礼，绝无半分苟且之事！自相别之后，我一病不起，你不但当众退婚羞辱于我，还处处散播谣言，说我与人珠胎暗结，要我一家不得在向日山中安宁！父亲惧怕不已，万无奈之下只好将我嫁到了这见不人的地方！孙潜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如今竟然还阴魂不散！”她一边气得浑身颤抖，一边谨慎地捂住自己的腹部。
　　孙潜眼光微微下移就看到了她隆起的小腹，：“怀了崽啊？可惜生不下来了。”
　　晴娘不由自动地瞅着指在喉间的匕首，本能地往后退，却被他抵在肩膀的力道往前推。
　　“王府戒备森严，杀了我你也不掉。”晴娘冷静地说。
　　孙潜鄙夷道：“你以为我怎么能轻易地混了进来？也不怕告诉你，要杀你的人正是夏侯珣。”他报复得逞地笑笑，“没想到吧，当初你让他革了我的职，抄了我的家，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你了。”
　　“我并未要他将你革职抄家——”三年前嫁入王府，向日山谣言不断，夏侯珣如何能容？以他的作风要禁言就要铲除始作俑者，手段虽是狠了些，却也是孙潜咎由自取。“更何况，我不相信王爷会杀我。”
　　晴娘强自镇定，夏侯珣喜怒无常，她根本没任何把握，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因为垂涎你的美色？”孙潜憎恶地吐了一口唾沫，“哼！他是没让我杀你，却是容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其实何必麻烦，大的死了，小的也就没命了。果然传说是真的，夏侯珣这老匹夫把自己的儿子杀得只剩一个——”
　　他陡然住了口，得意地笑道，“事成之后，他说可助我重振门楣。”
　　事到临头，晴娘反而镇静了，冷笑了两声。“以他的为人，事成之后不会将你一并灭口？”
　　“我是个会保守秘密的人。”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保守秘密！”
　　孙潜并不傻，只是之前恨意之盛令他没有看清局势，如今被晴娘一提醒才明白自己已经中了圈套。
　　趁他一分神，晴娘顺势挣脱了控制，正要往门外跑，回过神来的孙潜气急败坏地持刀扑上：“臭婊子，要死一起死！”
　　正待她刚要呼救，突然房顶上窜下一人，电光火石般点了孙潜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原来正是空明，他说过会帮她的。